第33章

江津越發迷糊了。

眼瞧著就要撞上那龐然大物,可江津卻仍繼續往前飛,甚至加快了速度。

“瀧兒,快停下,那是盤古山,撞不得!”那人急切喊道。

江津感覺到後頭似是有人在追趕他,於是越發衝動,一聲吼叫如磅礴雷鳴,震耳欲聾。

這……是我的聲音?

這時,另一個聲音又傳入了江津的耳中:“津津,起來罷,為夫錯了,日後不咬你的嘴了。”

又低沉又溫柔,卻想不起是何人之聲。

“嘭——”比磅礴雷鳴還要更震天,江津終究還是撞到了那座盤古山上。

……

……

也正是此時,江津嚇出一身冷汗,終於回想起自己是江津,驀的坐起來,心有餘悸。

該死,怎做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夢?嚇死人了。

此時寒燁就站在床邊上,手裏捧著一碗小米粥,關切問道:“津津,你怎的了?為何臉色如此蒼白,可是做噩夢了?”

江津點點頭,緩了緩情緒,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他記得自己在那上古洞府中昏了過去,而後就開始做那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必後來是師尊將他帶回來的。

“昏迷?”寒燁疑惑,道,“什麽昏迷?你方才不是在賴床嗎,怎就成了昏迷了?”

江津一聽,頓時恍惚了。

“我昏迷之後,不是師尊將我送回來的?”

寒燁望著江津,笑笑,揶揄道:“瞧瞧你,睡個懶覺把自個給睡迷糊了,把夢裏當真了,昨夜你被我強吃了嘴,賭氣,迷迷糊糊又睡著了,一覺到了天亮,哪來的什麽師尊?”

從被吃嘴之後發生的,全然是夢?

龍骨山脈神秘洞府是夢?

玉棺也是夢?

“全都是夢呀……”江津喃喃道,又有些不信,若隻是夢,也太過真實了些。

寒燁揉了揉江津的腦袋,笑道:“那些自然是夢……不過吃嘴的事,可不是夢,快些起來罷,這粥都要涼了。”

江津撇撇嘴,事實麵前,他也隻好暫且將那些當作是個夢。

“對了,方才我睡得迷迷糊糊,聽到你許諾說,日後便不再吃我嘴了,這個得作數,不是做夢。”江津邊穿衣邊強調道。

他可不想夜夜被吃嘴吃到水腫,白日含著兩根香腸出門。

“我說過的話,自然作數。”寒燁在外頭應道。

可等江津方方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幾步,寒燁便從一旁竄了過來,徑直將江津抵在了牆上,對著嘴便輕咬上去,雙手緊緊摟著江津的腰,不讓江津掙脫。

牙齒輕輕摩挲軟軟的嘴唇,微妙的觸感酥酥癢癢的。

江津氣急,也狠狠咬了寒燁一口,寒燁吃疼,才堪堪鬆開。

寒燁舔了舔嘴角的傷口,並不生氣,隻道:“許是有些腫了,不如昨晚的軟乎。”

竟還好意思嫌棄不夠軟,江津氣得要死,罵道:“你這人怎說話不作數?”

“我說話作數。”寒燁駁道,“為夫說的是,日後,便不再咬你的嘴了,若是津津你已然準備好被……便告知為夫一聲。”

江津:“……”摔!日後?

咬和吃,又有許多區別。

又著了這煩人精的道。

“在此之前,為夫並無其他的樂趣,也唯有閑暇時便吃吃你的嘴,聊以慰藉。”寒燁接著道,“不過我發誓,我會再溫柔些,定不讓你受傷……你吃我的粥,我便吃你,很公平。”

江津正欲推開寒燁,寒燁卻突然又摟緊了他。

“你且別動。”寒燁道,抽出一隻手,拂開江津額角上的發絲,仔細端詳了片刻,“你的額角何時多了一道傷痕?我怎記得以往是沒有的。”

江津心頭一驚,想起夢境裏曾撞向一座大山,連忙掙脫,跑至鏡子前細細查看,果真是在右額角多了一道淺淺的月牙狀的傷痕,若不細看,還真發現不來。

莫非……是夢裏撞向那座盤古山,撞出來的?

他雖有所懷疑,卻也不敢妄加揣測。

一道十分淺的傷痕,指不定本來就有,隻是一直未發現而爾。

江津覺得很奇怪,卻始終想不明白來龍去脈,最好的解釋便是:全然一場夢。

……

……

江津再一次站在了銅鏡麵前,看著紅腫的嘴唇,這場景何等似曾相似。

他依舊遮上了紗巾,準備去往雲閣尋師尊。

走到橋邊的時候,江津正欲踏上台階,忽想起夢境裏的場景——他會在橋上遇到蘇奕。

思索片刻,他當即轉身,藏在了河邊的一棵柳樹身後,悄咪咪地觀察著橋上的情況,果不其然,片刻之後,江津看到一身衣裙的蘇奕一擺一擺地從橋上下來。

江津迷糊了。

還有些害怕。

昨晚所見,究竟是真是假?為何偏偏發生在他身上?

若是夢,為何偏偏這麽巧合,是神靈托夢還是有人造夢?

若不是夢,時間從何而來?為何寒燁說他一覺睡到了天明?

那龍骨山脈心腹之中,是否真的有那麽一處禁地,禁錮著一口玉棺?

江津百思不得其解,心想,看來要先去找師尊範不啻,看看他今日所做作為是否與“夢裏”相同。

……

……

雲閣。

“不知師尊找弟子何事?”

“為師要帶你去個地方。”

江津當下一凜,莫非昨夜的夢,便是為了預知他今日會發生什麽?

“師尊要帶弟子去何處?”

“連雲宗的要地。”範不啻一邊應道,一邊前行。

江津心中雖有所疑慮,卻也跟了上去,他想解開謎團。

奇怪的是,此番並未禦劍,範不啻隻是將他帶到了南雁樓的地下層,那裏有一個很大的洞庫,時時派員把守,尋常人進來不得。

“這裏便是連雲宗的寶庫,你將代理宗主,我今日帶你來看看。”範不啻解釋道。

嗯?寶庫?不應該是去禁地嗎?

“師尊,我們連雲宗可有什麽秘密禁地?”江津試探問道。

“你指的什麽禁地?”範不啻應道。

“就好比,龍骨山脈腹心之中的萬年洞府之類的,宗門先祖禁錮了某個神秘力量。”

範不啻聽後,冷哼了一聲,顯然有些不高興,訓斥江津道:“津兒,你若是有時間去看外門弟子杜撰的那些話本,倒不如把心思放在修煉上。”

他以為,這是話本裏的情節。

“師尊教訓得是,弟子必定悔改。”江津訕訕。

既然沒有所謂的禁地,便也沒有那詭異的玉棺,江津的心情自是好了不少,心想,果然隻是個夢,一切皆是巧然而已。

重要的是,師尊要帶他去看宗門的寶庫。

江津暗喜,連雲宗雖已淪落,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宗門能屹立萬年,總歸留下了不少好東西罷。

範不啻取出一把銅製鑰匙,鄭重道:“津兒,今日我若將鑰匙交予你,這寶庫裏的寶物便是你的了,相應地,每月宗門的用度也皆由你出,你可願意?”

江津狂點頭,道:“師尊是知道的,寶物不寶物,弟子根本不在意,弟子主要是想為宗門效勞。”

雙手接過鑰匙,心裏有些輕飄飄——我,宗主,有很多寶貝。

幻想一排排的架子,一層層的寶貝,珠光寶氣,眩人眼眸。

江津迫不及待打開寶庫大門,推開,一股淡淡的黴味撲鼻,隻是略略看了一眼,心裏就涼透了。

這寶庫倒是大得很,架子也很多——可架子上空空如也,盡是灰塵。

“師尊,你沒帶錯路吧?確定這……這是寶庫?”江津懵逼望向師尊。

範不啻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道:“雖然寒磣了一些,可這裏確是寶庫。”

“靈器呢?”

“沒有。”

“丹藥呢?”

搖頭。

“靈石總歸有吧?”

“上個月……堪堪花完。”

連宗門日常的用度都保障不了,算勞什子寶庫!

江津:“……”合著範不啻是覺得他錢多人傻,拉上他,讓他管宗門的吃喝拉撒呢。

“師尊,說好的寶物呢?”

範不啻一指,一個角落裏,成箱成箱的破書堆在一起,像個小山一般,也不知道多少年沒人碰了,道:“學問和功法,可是無價的。”

騙傻子呢吧?

好感度為零。

“師尊,我覺得如此重任,當找個穩重的,弟子覺得……哦,對,蘇師弟就很不錯,師尊不如把鑰匙給他罷。”江津欲要趕緊把這枚燙手山芋扔出去。

言罷,趕緊把鑰匙塞回範不啻手裏。

“津兒,你聽我說,這寶庫底下還有一層,裏頭堆滿了晶石……”

晶石?

江津眼睛一亮。

“師尊,蘇師弟他剛來宗門不久,想必還不甚了解情況,我覺得,這鑰匙還是由徒兒來保管吧。”臉不紅,心不臊。

一顆晶石等於十萬靈石,一整層都是晶石,想要什麽買不到?

臉皮,不存在的。

“那好吧,就由你來保管,這次可不許反悔。”範不啻鄭重道。

江津接過鑰匙,連連點頭。

“師尊,我們下去看看晶石罷。”

“哦,此時我等還下去不了。”範不啻淡淡道,“為了防止偷盜,這存放晶石的下層,宗門的先祖設下了法陣。”

江津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便解開呀。”

“年久失傳,為師也無法破解此法陣。”

江津:“……”欲哭無淚,師尊,你這是逗我呢吧?

……

江津一臉喪氣回到小院。

今日實在是太點背了,先是做了莫名其妙的怪夢,搞得自己神經兮兮的,後來又被師尊實實在在地坑了一把,現在,江津還在為連雲宗下個月要用的靈石發愁呢。

此時,寒燁出來迎他。

江津想起自己紅腫的嘴唇,心情越發不好,罵道:“煩人精!”

寒燁卻也不惱,隻問道:“津津,是誰人惹你了?”

“自然是你,還能是誰?”江津賭氣道。

“那我向你賠罪。”

江津又道:“光是耍嘴皮子,誰不會。”

“那津津你說,你想要如何?我帶你去便是了。”寒燁應道。

江津不料寒燁這般溫和,心情好了許多,思索了一番,道:“我想消遣消遣,去一個有好肉好酒還好玩的地方,若是能聽些小曲小調,那便更好了。”

連雲宗裏的生活實在太寡淡,江津今日心力交瘁,實在想好好放鬆,大吃一頓。

他想過回那種又人煙味的生活。

寒燁為難,想了想,道:“我平日裏出行不多,且待我回雜役院問問刀疤他們,再來接你。”

……

雜役小院。

寒燁坐在長凳上,神情冷淡。

刀疤帶著一排小弟,整整齊齊站在寒燁麵前,瑟瑟發抖。

“老大,您……您有什麽吩咐?”

“我想問你點事。”寒燁淡淡道。

刀疤一慌,嚇得發抖,跪倒在地,瑟瑟哭道:“老大,昨天夜裏那塊石頭真不是我砸的……”

寒燁:“……”

他也懶得費工夫,徑直道:“這附近,可有好吃好喝聽小曲的地方?”

刀疤一愣,啊?不是問昨晚的事呀?一拍腦袋,樂嗬道:“有有有,這山底下的榕城裏頭,若論老大你想找的那種地方,最巧最妙必屬陌上春閣。”

陌上春閣?這名字聽起來倒有幾分意境。

寒燁以為是像樊樓那樣的酒樓。

……

……

半個時辰之後,夜色堪堪。

二人來到一棟古樓之前,上頭掛滿紅燈籠,紅彤彤的一整幢。

閣樓上,光杯交錯,鶯鶯燕燕。

“七郎……這個,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江津汗顏。

寒燁亦意識到了不妥,臉色鐵青,不知道怎麽應答。

“不曾想,七郎也是個風流公子呀?我懂我懂。”江津折扇遮臉,揶揄道。

“津津,你聽我說,我是個正經人。”寒燁著急道,畢竟婚約在身,誤會了不好。

“正經不正經的,反正都來了,進去坐坐罷。”江津率先步入了陌上春閣,心想,這雖是花樓,總歸也有青倌罷,聽一聽小曲也不錯。

進了裏頭,裝飾倒是頂尖的好,豪華而不失風雅,在裏頭喝酒的客人,依舉止衣著來看,似乎也是些高雅的人。

見兩位俊朗公子進來,那老鴇趕忙過去招呼,笑盈盈道:“兩位道爺裏邊請,兩位道爺瞧著眼生,是第一次來罷?”

江津點頭。

心裏卻好奇,這老鴇怎開口就是道爺,而非公子?

“那,我們陌上春閣的規矩,兩位道爺都懂罷?”老鴇問道。

江津又疑惑,一進門便談規矩,這花樓竟是這樣做生意的?於是問道:“什麽規矩?”

“其實也沒什麽……我們陌上春閣隻招呼道爺,這裏的姑娘,隻賣身,不賣藝,隻收靈石,不收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