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少爺,表小姐已經啟程去寒府退婚了。”

江津醒過神來的時候,站在他眼前的,是個穿著古裝的小青年,像個小廝。

環顧四周,皆是古香古色家什物件。

隻見自己身著長袖連襟,腳蹬黑紋長靴,腰間佩戴明玨白玉,活脫脫一副古代少爺的裝束。

他原在家裏看一本叫《靈境》的修真爽文,打算消遣一二,不料期間打了個盹,恍惚間怎就跑到這鬼地方來了?

夢裏?在演戲?似乎很不對勁。

“你是何人?”江津脫口而出,糟糕,受身體本能影響,連說話都變得文縐縐了。

“三少爺,小的狗蛋,這名是您前兩天給取的。”小廝應道。

狗蛋?他取的名?他何來這種惡趣味……

等等,《靈境》裏麵有個專門被虐的十八線男炮灰,他的小廝不正是狗蛋嗎?世間怎會這般湊巧,莫不是自己穿越了,且是穿進了一本爽文裏頭?

“我乃何人?”

“少爺您……”小廝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大誇特誇道,“少爺您是藥王江日霸的小兒子,咱們藥王府的三少爺,連雲宗掌門的嫡傳弟子,荊州城裏最俊美的男子,水木雙靈根,煉丹之奇才,曠世難得,舉世無雙,江津是也。”

江津:“……”

果真是穿越了。好穿不穿,偏偏成了書中專門被虐的十八線男炮灰!難不成就因為同名同姓嗎?

江津記得《靈境》裏寫道,表妹柳鶯鶯前往寒府退婚後不久,他便娶了柳鶯鶯。

緊接著男主寒燁重新打通氣穴,靈力恢複,帶著主角光環一路爆發,江津首當其衝,成為第一個被虐的渣渣。

靈力、煉丹、天賦,樣樣都被寒燁碾壓,大賽小賽千年老二。

後來被大反派利用,想毒害寒燁,結果陰差陽錯喝下了自己調製的毒藥,靈田爆破,徹底淪為廢物,藥王府也跟著漸漸落敗。

藥王府沒落後,白蓮花柳鶯鶯在外頭給他種了一大片綠草原,造謠他夫妻合體之事甚是不堪,江津氣不過,去找柳鶯鶯算賬,正好撞到柳鶯鶯與情夫在自家床榻上**,逍遙快活。

靈田已破的江津,像個弱雞,被柳鶯鶯的情夫一刀劈成了兩半,拋出街頭,草席一卷拖到荒山扔了。

炮灰的人生,甚至活不到爽文的第二卷 。

……

……

一切皆因柳鶯鶯這朵白蓮花退婚而起,想到此處,江津全無心思糾結鬱悶炮灰渣渣的身份了。

當務之急是要保住小命,萬萬不可得罪寒燁。

“狗蛋,你方才所報何事?”江津急問道。

“啊?”狗蛋又一愣,“小的剛剛誇少爺您曠世奇才……”

“不是。”江津打斷道,“剛進來時,所報何事?”

“哦,小的來報,表小姐已經在退婚的路上了。”狗蛋道。

江津眉頭一皺。

“準備馬車,即刻去寒府!”江津著急吩咐道,“另外安排一名武者,快馬加鞭,務必要將那朵白蓮花攔下。”

“少爺,這白蓮花是何人?”狗蛋有些蒙圈。

江津意識到不妥,改口道:“派人快馬加鞭,務必將表小姐進寒府之前攔下,餘下等我到了再說。”

“小的明白。”狗蛋生怕再做錯點什麽,惹惱主子,很識相地跑出去辦事了。

江津心裏算計著,最好就是讓柳鶯鶯退不成婚,再與她一刀兩斷,從此他逍遙快活當自己三少爺,混吃等死,全書完。

便是沒能攔下,那也要撇清關係,劃清界限,不能殃及自身。

想到這裏,江津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縱然隻是個炮灰,至少這身皮相不賴,是個俊俏公子,身家也還行,荊州城內無出其右。

……

……

江津終究晚了一步,沒能順利在路上攔下柳鶯鶯。

他本不喜插手這些個婚婚嫁嫁糟心的事,無奈進了這本書,事關生死,如今也隻好硬著頭皮進了寒府。

通報後,寒府的小廝將他領進了大堂。

柳鶯鶯和其父柳玄成,其師傅雲棠宗主黃珍子,一幹人等,皆在大堂內。

江津的目光,自然首先落在了寒燁的身上——身材頎長矯健,劍眉英目,相貌俊朗,舉止間皆有一股隱隱的氣勢。

江津知道,眼前的這個還帶有幾分青澀內斂的男人,今後會是馳騁靈境九洲的存在。

隻可惜當下,寒燁的氣穴還未打通,無法吸收靈氣,修煉止步不前,被人恥笑為“荊州城第一廢柴”。

大堂之內的氣氛很微妙,天之驕女退婚廢柴,眾人心知肚明,卻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搶先把事情說破。

大抵想討好江津這個“未來女婿”,柳玄成不好意思再拖延,率先開口道:“寒兄,實不相瞞,我今日攜小女前來拜訪,乃有一事相求。”

“柳兄且說無妨,但凡是我寒家力所能及,必不推諉。”寒燁之父寒盛天,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怒意,心中明白柳家的意思,但身為寒家家主,身負家族重任,輕易不能和荊州城內的大家族撕破臉皮,隻能壓住心中的怒意。

今時不同往日,柳家、藥王府、雲棠宗,無論哪一個,都是寒家得罪不起的勢力。

“無他,小事爾爾。”柳玄成樂嗬說道,“寒兄可記得十餘年前一冬日,你我暢飲酣醉,曾有幾句玩笑之言,口上為世侄寒燁和小女訂下了婚約。如今十年過去,孩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紀,當年的戲謔之言,自然當不得真,我近來想起此事,覺得還是要與寒兄商量一聲,不如今日就把那口頭之約取締了罷,寒兄以為如何?”

這也太欺負人了。

明明是互換了生辰八字的婚約,怎就成了口頭之約?

十年前,九歲的寒燁修煉天賦絕世無二,方才九歲已是煉氣化神,隻差一步便能凝結金丹。柳玄成想攀附寒家,趁寒盛天醉酒,巴結著訂了婚約,如今卻成了戲謔之言?

事後還傳得滿城皆知,現在卻當不得真?

縱是悔婚退婚,也不能這樣無恥罷。既想達成目的,又不想背負背信棄義的罵名,保全柳家聲望,天底下豈有這樣的好事。

寒盛天怒罵道:“柳玄成,你這話什麽意思?當初我寒氏一族鼎盛之時,你請來城主,訂下來這婚約,如今卻強說,隻是戲謔之言,你想讓我寒家淪為荊州城裏天大的笑話嗎?”

柳玄成冷哼一聲,隻道了一句:“今時不同往日,這婚退了,對你我兩家都是好事。”

這些情節,江津都是知曉的,他更關注的是寒燁。心中暗想,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退婚一事顯然無法挽回,倒不如趁著寒家孤立無援之時,出手相助,賣他寒燁一個人情。

借這小小人情,搭上寒燁這根線,十分劃算。

打臉也需找對時機,江津打算等矛盾更加激化的時候,再開口。

江津看到,此時,寒燁臉上並無太多表情,他的手卻死死捏著桌上的茶杯,修長的手指,幾道青筋暴起,似在宣泄。

頃刻間,“嘭——”茶杯被寒燁捏爆,茶水濺了一地。

寒燁冷冷道:“你柳府的大小姐,我寒某高攀不起,想退婚可以,請城主前來作證,讓荊州城知道,是你柳家違約在先。”

“寒燁,你休想!”柳鶯鶯的師傅黃珍子起身應道,“如今鶯鶯已是我雲棠宗的掌門弟子,前途無量,你如今的身份配不上她,這婚約你是不退也得退。今日我代表雲棠宗一並前來,已經給足了寒家臉麵,許諾一個雲棠宗內門弟子名額和三顆破鏡丹,足以讓你寒家十年間培養四個金丹高手,這份補償已然不差,我勸你見好便收,莫要得寸進尺。”

柳鶯鶯在荊州城內,一直以天真善良、清純無辜的形象示人,荊州人稱之為“雲棠玉女”,雲棠宗自然不願意讓柳鶯鶯擔負背信棄義的罵名。

“兒女婚姻,既是家事,又豈輪得到雲棠宗來管?我寒家雖落敗,但也沒窮到靠你雲棠宗幾顆丹藥來打發。”寒燁反駁道,“我說過了,退婚可以,當初怎麽訂的婚約,如今就怎麽退,這個要求不過分。”

寒盛天也點頭道:“我兒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這些年,寒家為了醫治寒燁,耗盡了家底,如今已是空有一副家族“軀殼”,三顆破鏡丹對寒府而言,確實珍貴。

可再珍貴,又怎抵得上家族的臉麵呢?

見寒燁不吃硬的,柳鶯鶯終於起身了,盈盈衣裙,楚楚可憐,十分不辜負“雲棠玉女”的稱號,一副無辜模樣道:“寒燁哥哥,鶯鶯自小便把你當作親兄長來看,縱是有緣無分,你也永遠是我最敬重的兄長,寒柳兩家是故交,今日當真要撕破臉皮嗎?”

含淚雙目,秋波泛人,我見猶憐。

一上來就發“兄長卡”,江津隻覺一陣劇嘔,甚是想吐——人家答應了嗎?你就把人家當哥哥。

“柳小姐的這聲兄長,我寒某可受不起,柳小姐既然看不起我一介廢柴,又何必故作扭捏,逼自己喊我一聲兄長呢,難道不覺得惡心嗎?”

柳鶯鶯:“……”

未等柳鶯鶯開口,寒燁補充道:“你不覺得,我覺得。”

“鶯鶯從未對寒燁哥哥有過半分輕視,我發誓……”柳鶯鶯帶著委屈的哭腔說道。

“得了,你也別演,我不樂意看。”寒燁一點不為所動,還是一副冷冷的表情,道,“我並不願與你有瓜葛,一是去找城主來,退婚,二是按約完婚,你我和離,無論何種方式我皆會還你自由,言盡於此。”

江津在心中瘋狂為寒燁點讚,果真是他最愛的男主,鋼鐵直男,鑒婊達人。

寒燁軟硬不吃,毫不退步,令得柳家一時沒了對策。

柳鶯鶯這時想起表哥也在大堂之上,有了一計。

當下立即抹了兩行淚,哭哭啼啼地道:“寒燁哥哥,都是鶯鶯的錯,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可是感情上的事,鶯鶯控製不住自己,誰讓我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呢?”

說罷,深情款款,楚楚動人地望向江津,繼續道:“我與表哥情投意合已久,鶯鶯今生非他不嫁,請寒燁哥哥念我一份深情,成全我與表哥,下輩子鶯鶯做牛做馬也願意。”

眼看著就要給寒燁下跪,幸而是雲棠宗掌門黃珍子搶先給扶住了,罵道:“江津小兒,鶯鶯都這般委身了,你還想怎樣?藥王府、柳家和雲棠宗三方勢力,不是你一個寒家可以抗衡的,你想清楚了。”

江津不淡定了,這毒婦是要把他拉下水,想用藥王府的勢力迫使寒家點頭。待到事成之後,柳鶯鶯嫁入藥王府,再派人稍作打點,城中民眾隻會誇她是個深情的女子。

可謂一舉兩得,打得一副好算盤。

但江津可不想按原書的路線走下去,成為炮灰。

“你休要胡言亂語!”江津起身道,“寒世伯,寒少俠,我與柳鶯鶯並不相愛,毫無瓜葛,恍若路人,永遠不會在一起!”

在眾人瞠目結舌之中,江津又補了一句:“她是她,我是我,天地不相交,水火不相容,在退婚這件事上,我始終是站在寒家這邊的。”

一時間,原本淡定如霜的寒燁,也愣了一下,探子不是說柳鶯鶯早就跟藥王府的三少爺好上了嗎?這藥王府三少爺怎麽突然反倒一戈?

柳鶯鶯最是驚訝,她與表哥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前幾日江津還催她早些退婚,以便名正言順娶她進門。

怎的一日不見,說出這樣的話……莫是自己做的那些事被表哥知道了?

“表哥,你……”

“住嘴,我沒有你這樣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