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用熱水擰了毛巾回來,梁思喆把濕毛巾遞給曹燁,曹燁接過來就直接蓋在了臉上,他是真的醉得有點不清醒,一動也懶得動。

梁思喆坐在一旁的扶手上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動靜,伸手把他臉上的毛巾拿下來,扶手比沙發高出一截,梁思喆低頭看著曹燁濕漉漉的臉,被浸濕的臉在燈光下泛著水光,他拿著毛巾,幫他把臉上的牛奶一點一點地擦幹淨。

其實隻有下頜和臉側被濺了一些,但梁思喆幫他把整張臉都擦了一遍,眉毛,眼睛,鼻梁,下頜,順著往下擦到脖子,曹燁有些怕癢,嘀咕了一句什麽,抬手按住梁思喆的手腕不讓他繼續動。手心很熱,梁思喆由著他握,好一會兒也沒動,過了幾分鍾後曹燁自己鬆了手,滑落到身側。

毛巾有些涼了,梁思喆也收回了手,另一隻手搭到沙發靠背上,微低著頭去看曹燁。這姿勢挺好,能給人一種擁抱的錯覺,甚至有一種下一秒就能接吻的錯覺。

隻要他能再低一點頭。

他的手抬起來,隔著很近的距離去觸摸曹燁的臉,可是沒落下去,很近,但還是隔著一層稀薄的空氣,像在隔空撥著琴弦。

眉毛濃了一點,但輪廓沒變,跟年少時一樣齊整。

眼睛閉著,但梁思喆知道它們睜開的樣子,是曹燁臉上變化最小的五官,眼珠在陽光下會呈現出一種類似琥珀的顏色,平時總帶著幾分笑意,笑起來是彎的,眼尾的睫毛會纏結在一起。但好像看上去不如以前那麽開心,笑得也不如以前那麽多了。

鼻梁挺直了一些,以至於帶著整張臉的稚氣都減少了幾分。

嘴唇因為酒精的作用顯得比平時更紅潤,看上去很軟,以前也很軟麽?記不太清了,以前沒太往這方麵想過。他的手指落下去,拇指在曹燁的下唇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熱。熱得有些燙。不過隻觸碰了一瞬,也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到底還是不敢多停留一秒。

怕曹燁根本沒睡著,怕他忽然睜眼。

恐同應該是真的,起碼很反感,否則不會用那種嫌惡的表情說“就像那兩隻狗一樣”,用那種恨到變了調的聲音說覺得“很惡心”,更不會在事情發生之後,忽然去找了很多女朋友,像是在極力地證明什麽一樣。

但到底能接受到哪種程度呢?不敢試探,怕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剩下。

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吧?無聊了逗逗曹燁,比那幾年悶頭拍電影要有意思得多。

梁思喆仰頭抵在牆上,閉上眼長長歎了口氣,過了一會兒他從扶手上起身,去衛生間把毛巾過了一遍水擰幹晾起來。

出了衛生間,他把曹燁架到了臥室,大概白天有人打掃過,幾間臥室看上去都幹淨整潔,但這間住過的痕跡要明顯一些。

曹燁軟成一灘泥,神誌不清地任他折騰,偶爾不舒服了會不耐煩地咕噥兩聲,但不鬧騰,也不耍酒瘋,除了脾氣比平時壞了點。

長高了,身體也變得結實了,隔著衣服能感受到肌理分明的線條。

梁思喆把曹燁放到**,被他帶著往**倒了一下,他撐著床低頭看著曹燁。

好像每一個姿勢都很適合接吻。

梁思喆的喉結滾了滾,目光落在曹燁臉上。

明明沒喝酒,卻好像也有些醉意,要竭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戒煙,戒酒,戒你。

太難了。

——如果眼下是一場電影,現在是演到了一切未明的中段還是窮途末路的尾段?

——如果放縱自己吻下去,轉場過後會是柳暗花明的轉折還是圖窮匕見的結局?

算了,輸不起就耗著吧。

曹燁這時伸手扯了扯領口,梁思喆的目光朝下移,曹燁胸前被牛奶濺濕的地方還沒幹透,也許是覺得難受,他看上去很想把衣服扯掉。

幫你換件衣服總不過分吧?

梁思喆的手往下探過去,握住曹燁的衣服下擺,T恤掀上去一截,露出窄瘦的腰和緊實的腹肌,然後往上推了推,光裸的胸膛,還有兩粒紅潤的,微微挺立的乳粒。

看上去手感應該會很好。曹燁身上所有的部位似乎看上去手感都很好。

梁思喆把手墊到曹燁身下,想撐著他抬起上身,幫他把T恤從頭上褪下來,但手剛伸到他後背下麵,曹燁忽然把手伸到了梁思喆的衣服裏麵,指腹在他的腰側輕輕摩挲。

那隻手像帶著火星一樣,轟地點燃了梁思喆的欲望,觸及的地方發著燙,沿著小腹一路往下燃燒。

真是要命,從腰側摸到後背,是帶著情欲意味的撫摸。

梁思喆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看向曹燁,曹燁還是閉著眼。

是醉著還是清醒著?是知道自己是梁思喆,還是把自己當成了別人?

或者索性不要想那麽多,就跟從身體的本能去享受和放縱吧。

欲望強烈到無法抑製,讓人即便清醒也想要沉淪。

梁思喆的手抬起來,放到曹燁的腰側揉捏了兩下,曹燁挺敏感地抖了一下,呼吸很快變得有些亂,他抱著梁思喆的胳膊一用力,想要把人壓到身下。

這慣用的招式,看樣子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女人,梁思喆想,是當成了秦真真還是林幻?

一下沒掀動,曹燁皺著眉,力氣用得更大了一些,又試了一次,幾乎像打架似的把梁思喆壓到了身下。

梁思喆沒用力氣,由著他把自己壓到下麵,被曹燁撩撥的感覺還不錯,曹燁調情的手法算不上多高超,有些敷衍和急躁,似乎隻是想要醉酒後簡單地發泄一場。

梁思喆的手探到曹燁的褲腰,想用手先幫他弄出來,正打算解開褲子的前扣時,曹燁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很近,梁思喆可以看到他眼睛裏因為醉酒而浮現的紅血絲,以及眼神裏起先的茫然和欲望,再到逐漸浮現出來的清醒。

他想曹燁該把他推開了。

下一秒他的表情會是什麽樣子呢?也許會惱怒,會一臉不耐煩,還會覺得惡心。

自己明明醒著,知道對方可能厭惡這種事情的發生,卻還是趁人之危,的確該被推開。

但曹燁沒推開他,他隻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定定看著梁思喆,那目光像是很多年前他看著天上的那片雲,然後他開了口,嗓音有些啞:“是你啊梁思喆。”

梁思喆“嗯”了一聲,發了瘋一般蔓延的欲望在麵對著曹燁的眼睛時忽然偃旗息鼓,身下依舊脹得要命,可他沒辦法對曹燁繼續下手。他的手緩慢地垂落到身側的**,沒再去碰曹燁。

曹燁的眼神落在他臉上,順著他的鼻梁往下滑,停留他的嘴唇上,像是要吻他。但下一秒曹燁就閉上了眼睛,像有些痛苦似的微蹙著眉,然後慢慢地低下頭,把臉埋到梁思喆的頸窩裏。

梁思喆的下頜被他的頭發蹭著,脖頸的皮膚緊貼著曹燁的臉側,他能覺出曹燁的臉上很燙。記憶裏好像沒有這麽近距離地接觸過,最近的距離也不過躺在一張**,中間隔著很大的空隙。

“梁思喆,你怎麽那麽煩啊。”曹燁說。他的聲音有些悶,說話時帶出的氣流撲到梁思喆的頸側,也是灼燙的。

梁思喆垂眼看他,心裏翻江倒海,但語氣還是竭力平穩著:“你說,我聽著。”

曹燁的聲音聽上去醉意濃重,吐字有些模糊:“你跟我搶林幻也就算了,你喜歡我讓給你……可你怎麽就不跟我走呢?”

梁思喆咽了下喉嚨,喉結滾動,他的手抬起來,很輕地落到曹燁的腦後:“……對不起。”

“你不是答應過我要撲一起撲麽?還說做我的主演,不做我爸的主演……你逗我玩呢是吧?”

“沒,”梁思喆說,“不是逗你。”

“對你來說我就是你恩人的兒子對不對?”

梁思喆的喉結又滾了滾:“對我來說,你……”

他話沒說完,曹燁便打斷了他:“其實我挺煩你的,煩了你好多年。”

那語氣裏似乎摻了幾分任性和幾分委屈,梁思喆頓了片刻才說:“那現在呢?”

“現在也煩,”曹燁說,“你別招我了行嗎?”

天花板的燈光很亮,有些刺眼,梁思喆沒說話,他閉上眼,落在曹燁的腦後那隻手往下移,移到他的肩膀。

曹燁身上的T恤還沒脫下來,卡在他突出的肩胛骨處,梁思喆握著他的肩膀,很用力地抱著他。

醉酒的人體溫似乎格外高一些,壓在身上的重量和溫度都讓他覺得踏實。

好像這麽多年缺席的擁抱全都集中到了這一刻。

情欲褪去,又變成了相互取暖的少年。

“晚安,梁思喆。”曹燁低低地說,“睡一覺就都好了。”

這話像是對他自己說的,又像是對梁思喆說的。

他們無聲地擁抱了一會兒, 曹燁先鬆開了梁思喆,仰躺到他旁邊。

梁思喆側過臉看著他,他演過這麽多電影,對情緒的揣摩再到位不過,他確信剛剛的某一瞬曹燁想吻他。

雖然隻是一瞬的衝動,可離得這樣近,他還是捕捉到了。

但下一秒曹燁就微蹙著眉閉上了眼,醉酒的人不清醒,醉成這樣的曹燁更是理智全無,所以那一刻應該不是理智在勸服他,而是他出自本能地抗拒與同性親吻和親熱。

心情複雜,一半烤在火上一半浸在冰裏,希望和無望都來得如此徹底。

曹燁像是縮在自己的殼裏,偶爾試探著探出頭,一旦超出某種界限,就會本能地縮回去。

如果對過往一無所知,大概自己可以試著逼他一把,逼他從殼裏出來試一試。

可偏偏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曹燁,梁思喆想,他狠不下心把曹燁從殼裏生硬地拉出來。

梁思喆用手肘撐著床,抬起身幫曹燁把T恤脫下來,然後扯過被子蓋在他身上。

房間裏忽然響起一陣手機的震動聲。

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震,梁思喆看向曹燁,曹燁可能被震得有些不舒服,摸索著掏出兜裏的手機,但折騰了一會兒也沒掏出來。

梁思喆把手伸進他的兜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黃鶯。

他記性很好,這名字又有些特別。

當年藍宴老板娘的女兒就叫黃鶯,但她似乎住寄宿學校,沒遇見過幾次——會是重名麽?

梁思喆撐著床坐起來,電話掛斷了,但很快又打了過來。似乎有急事。

他拿著曹燁的手機走出臥室,合上臥室的門,然後拇指觸碰屏幕接通電話。

他沒急著說話,等對方先開口,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焦急:“曹燁,酒吧出事兒了!我實在搞不定,你能現在來看看嗎?”

“什麽酒吧?”梁思喆問。

那邊可能也急糊塗了,一時沒聽出聲音不對勁:“茵四的燒啊!”

“茵四?”

“對啊,你別逗我了好不好,你還有哪家酒吧?”

“出了什麽事?”

“有人攜帶毒品進行交易,被警察搜出來了……等等,”那邊總算反應過來不對勁,“你不是曹燁吧?”

“嗯,我是梁思喆,”梁思喆說,“他喝醉了,我現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