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現在歸誰了？
他們在這邊吃吃喝喝, 楊銳也不管，過了半天, 才在隔壁問了句：“你們就沒別的事兒幹了？吃完給我把垃圾帶走啊！”
王肖大聲回：“放心吧楊老板，走的時候保證跟來的時候一樣幹淨。”還不忘回問一句：“你要來兩串兒嗎？”
“我多大人了，還跟你們一群小屁孩兒廝混！”楊銳說。
“馬上都高三了還小屁孩兒……”王肖嘀咕。
小屁孩兒是說他們，楊銳就沒把林遷西和宗城當過小孩兒。
林遷西咬著串兒，正盯著宗城手上那幾道創可貼欣賞自己手藝，聽到他們的話停一下，想起了什麽：“不對啊, 今天幾號？”
王肖說：“管他幾號, 吃完了咱們去找個地方去好好玩兒一下，緩解一下受驚的心情。真的西哥，我真是嚇死了，你要有什麽事兒我得去撞牆謝罪！這樣, 待會兒我先去探路, 反正要躲開那個狗逼三炮。”
宗城看一眼林遷西, 丟下手裏的一根竹簽：“今天出成績。”
“我日！”林遷西一下站起來：“我就說！”
難怪聽到楊銳問有沒有事兒總覺得不對，昨天挨一頓揍，差點把這大事兒給忘了！今天是拿成績單的日子！
對麵三個人一起抬頭看著他。
“那還玩兒嗎？”薛盛問。
“玩兒毛啊, 你們不去學校我可要去了。”林遷西都懸著心好幾天了，串兒也不擼了，馬上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頭看宗城：“你不去？”
宗城在他問來不來楊銳這兒時就想說了, 就猜他是弄忘了, 站起來說：“去，一起。”
“那快點兒。”林遷西腳步動著，太著急, 心裏七上八下的。
楊銳從隔壁藤椅上幽幽探出身：“林遷西……”
“閉嘴！”林遷西扭頭盯他：“你不要說話，你要再說我考砸了我翻臉啊！”
楊銳笑了聲：“沒，我就想說你今天這身衣服真帥，去吧。”
林遷西看看自己身上的黑t，回頭看見黑t的主人出來了，不廢話，立即出發：“快走。”
王肖他們在收拾桌子，嘴裏喊：“等等西哥，一起去！”
等他們追出去，林遷西和宗城早走了，人影都看不見了。
去學校這一路，林遷西腦補了一路，進學校的時候都以為會看到十幾位老師鄭重其事地站在教學樓那兒，拿著大字報似的排名表，把結果直接招呼到他臉上來。
可事實是學校裏一片平靜，上了教學樓，也沒看見幾個人。
宗城跟在他後麵，左手一直收在褲兜裏，看他在前麵一聲不吭地走，開口叫他一聲：“哎。”
林遷西回頭：“幹嘛？”
宗城右手指指他要進的門：“你的教室在前麵。”
林遷西回神看一眼門，咧開嘴角：“操，太激動了我，那我去前麵了。”
“嗯。”宗城看著他進了八班，才進九班。
薑皓從門裏出來，差點撞上他，上下看他兩眼，又去看走廊：“剛才那是林遷西？他穿著誰的衣服，怎麽像是你的？”
宗城沒回答，進去問：“成績單發了嗎？”
“沒有。”薑皓跟過來：“學校的通知你沒看到嗎？”
宗城站在座位上，看一眼班上，就沒幾個人：“什麽通知？”
“說是為了分班公平，期末考試的閱卷不在咱們學校，試卷都送去友校給人家老師批改了，咱們自己的任課老師都接觸不到，到時候出了分和排名，就直接分班了，所以出成績還早呢。”
宗城聽完就朝窗戶外麵看一眼。
隔壁八班冷不丁響起林遷西的聲音：“我操！老周你是想玩兒死我吧！”
薑皓古怪地看出去：“他幹什麽？”
宗城往前走，從前門出去，走到八班的後門口。
周學明正好端著茶杯從八班前門出來，回頭看一眼教室裏麵，那眼神就跟薑皓剛才古怪的模樣差不多，然後又扭頭走了。
宗城轉頭看門裏，林遷西從門裏出來了，抬頭看到他，低聲罵了句：“白跑一趟，這是要吊著我一個暑假啊！”
宗城說：“你去打聽一下試卷送去哪個學校了，晚上我們翻牆進去看看你的卷子多少分。”
“嗯？”林遷西盯著他，眼睛亮起來，才一秒又皺眉：“你玩兒我？”
宗城幾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那能怎麽辦，等著吧。”
“操……”林遷西抓兩下頭發，忽又一停：“我還有五分呢！”
“這兒呢！”有人接話。
他轉頭往後看，吳川脖子上掛著哨子，大步朝這兒走：“找你呢林遷西，你該開始訓練了。”
林遷西看著他：“什麽訓練？”
吳川走到跟前，真像一根黑竹竿兒晃到了跟前：“高二暑假是給你玩兒的嗎？說好的更高更快更強呢，你進了校隊不得訓練？”
“你給我定了？”林遷西問：“哪個隊啊？”
“田徑隊。”吳川理所當然說：“這還用說，毫無疑問的。”說完看一眼旁邊的宗城，“你說他適不適合田徑隊？”
宗城看看林遷西：“適合。”
“你看是不是？”吳川對自己的安排很得意。
林遷西瞄瞄宗城，看他這回不像玩兒自己，應該是真的，朝吳川伸出一隻手：“五分？”
“記著呢，走啊，訓練去。”吳川轉頭，就是特地來叫他的。
林遷西垂下手，沒動：“今天不行。”
吳川停下：“為什麽？”
林遷西動動肩膀，又瞄宗城：“昨天受了點兒傷，要是跑步肯定不行，得過兩天。”
“哎你！”吳川沒好氣：“你又打架了是不是？”
“沒有。”林遷西立馬否認，想了一下說：“我不小心摔的。”
吳川指指他，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無奈說：“算了，我勉強信你一回，走吧。”
林遷西問：“說了不能訓練，還走什麽？”
“叫你走就走，你那天不是說玩兒台球的嗎？”吳川先走，教體育的，多少帶點兒風風火火，不喜歡慢吞吞的。
薑皓從九班出來找宗城，正好聽到這話，順嘴問：“台球？”
吳川看看他：“你會啊？”
薑皓說：“會啊，不過沒他玩兒得好。”他指宗城。
吳川轉頭看宗城，仔細看兩眼：“聽說文化課的老師們都管你叫‘好魚’，吹得厲害，你會的東西還很多啊？”
“老師，人厲害著呢。”薑皓及時捧，都不用宗城開口。
王肖、薛盛和孫凱那三個人也趕過來了，還以為有什麽事兒：“幹嘛？又要打球賽啊？”
吳川一看都是打籃球的那幾個，幹脆招招手：“正好，你們都過來吧。”
宗城看一眼旁邊：“站這兒也等不到你的分，走吧。”
林遷西真是一下被他戳中心思，擰著眉跟吳川下教學樓：“媽的，吊死我得了！”
宗城因為左胳膊有傷，今天一直走很慢，就在後麵不緊不慢跟著。
薑皓走過來，小聲問：“那天出事兒了嗎？就我約你打台球那天，他們被那群社會青年圍住的事兒？”他朝後麵的王肖幾個人遞個眼神。
宗城低聲說：“沒事兒了，過去了。”
“是嗎？看那樣子挺嚇人的。”薑皓其實也擔心一天了：“你呢，沒事兒吧？”
“沒事兒。”
薑皓想想還是往後走，去問王肖他們。
王肖看有個體育老師在前麵，不好說太大聲，又低又急地分享那天的見聞：“那群人是衝著西哥來的，但是城爺……”
“誰？”薑皓打斷。
王肖指宗城：“他啊，我給他取的新綽號，不霸氣嗎？你他媽不是跟他很熟嗎，不會不知道他什麽人吧，我操，真男人！跟咱們西哥有一拚。”
薑皓看著他們三個人，跟見了鬼似的，說那群青年是衝著林遷西去的一點兒不意外，扯上宗城就很奇怪：“你們沒事兒吧，忽然態度對他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算了，你不懂。”王肖找不到分享的快感，不想說了。
吳川把人帶去體育器材室，那是個年頭很久的老平房，推開門都是一股太久沒進人的澀味兒。
“林遷西！”他回頭叫。
“來了。”林遷西跟進來，一眼看到屋裏擺著張台球桌，牆邊架著幾根杆，桌子好像剛剛擦過，桌沿還留著抹布沒抹幹淨的幾道痕跡。
“學校還真難找這玩意兒，我好不容易從倉庫裏找出來的，就這麽一張。”吳川過去拍拍桌子：“你不是說自己能玩兒嗎？玩兒給我看看，摔傷了不會連這都打不了吧？”
薑皓他們跟進來，看到一張台球桌放著，都很意外。
王肖說：“上啊西哥，好久沒看你打球了。”說完去看薑皓，“正好讓他見識一下，也對你喊666。”
薑皓不是太相信，瞄了瞄林遷西，學他那天的口吻：“有那麽神嗎？”
吳川沒管他們閑扯，問林遷西：“你有沒有陪練，或者搭檔？先來一局，我了解一下情況。”
林遷西繞著球桌看了一圈，聽到這話抬頭，直接看向宗城：“有啊，他，就跟他打我才爽。”
宗城從進了門就沒走太近，是知道自己今天不能下場，左手還收兜裏：“我打不了。”
林遷西一下想起來了：“哦對，他也受傷了。”
吳川看著宗城：“怎麽回事兒，你倆一起摔的？”
宗城看林遷西，林遷西看他，彼此眼神交換了幾次，一個閉著嘴，一個繼續看球桌，都默不作聲。
過幾秒，林遷西才說：“反正陪練就是他了，我就找他做搭檔。”
宗城在旁邊放啞鈴的架子上隨意坐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薑皓忽然說：“那不行吧。”
林遷西看他：“什麽意思？”
“你憑什麽讓人家陪你練球？”薑皓都不想提“球”這個字，提球又想起那天的籃球，沒什麽好記憶，林遷西這個人從以前帶來的就沒什麽好記憶，他看看宗城：“我跟他經常在外麵約球，他算我球友，陪你練球去了，我以後找誰去打球？”
林遷西手裏抓著個台球，拋了一下，眼睛看著他，眉毛挑了起來：“你在跟我搶人啊？”
宗城本來想叫薑皓少說兩句，還沒開口，聽到這句，眼睛朝林遷西看過去。
王肖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旁邊說：“西哥，露一手，這必須要露一手了！”
林遷西手裏又拋一下球，走去桌邊上，看著薑皓：“你不是會玩兒嗎？正好沒人開局，我跟你打一場，讓你好好看看我憑什麽讓他陪我練。”
他還真不怕挑釁，尤其是在球桌上，越挑釁越有勁頭。
薑皓既然來了就不怕下場，打量兩眼他那痞氣的臉，走過去拿了根球杆。
林遷西說：“打什麽讓你選，八球、九球，還是英式，你隨意，我都行。”
薑皓聽著都覺得他狂，又瞄他一眼：“八球。”
“行，那就八球，速戰速決。”林遷西也選了支杆，還朝宗城看一眼，笑起來：“等著啊指導員，馬上你就是我搭檔了。”
宗城看著他，毫無波瀾地說：“是麽，我等著。”
“嘿，你還不信我了。”感覺他不信，林遷西更有鬥誌了，換隻手拿杆，準備把薑皓打哭。
吳川在旁邊看著，忽然問：“你剛叫他什麽？”
其他人也疑惑地看過來。
林遷西一下回味過來，剛才叫太順口了，“指導員”這稱呼就出來了：“沒什麽啊，隨便叫著玩兒的唄，不行啊？”
“你哪兒來那麽多花樣……”吳川站去旁邊，看看表：“開始吧。”
球擺好，開場。
林遷西拿巧粉擦杆，衝薑皓抬抬下巴：“開球權讓給你。”
“拽什麽……”薑皓嘀咕，都看不下去他這德行了，握著杆壓下去，表情認真，決心殺一殺他威風。
清脆的一聲，一杆打出。
林遷西看了眼球桌，無犯規，有進球，手上還在擦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薑皓自己很滿意，抬頭看他一眼，發現他還是那麽吊兒郎當的，笑了笑，當他硬撐。讓出開球權，別後悔就行。
接著趴下去，打第二杆。
又是一杆送出去，球四散，撞到桌沿，“嗒嗒”輕響，盡管沒進，但也領先一大截了。
他站起來，看林遷西：“輪到你了。”
林遷西放下巧粉，拍兩下手，拿著杆走到他對麵，看了一圈，選了個很詭異的角度，彎腰，撐起手，壓下杆。
宗城站起來，走過去，站在牆邊上，看著他伏低下去黑漆漆的頭頂，自己的黑t在他身上偏大，露出一截後頸，隱約還能看見一塊青紫的傷。
“啪”一聲，球撞出去。
一連串悶悶滾進洞口的聲音，“篤篤篤”地響起。
林遷西站直了，眼睛盯著球，嘴裏猖狂地說：“接下來你可能摸不到球桌了。”
薑皓看到這一杆後的桌麵就已經皺眉了，就是覺得他還是太拽，抓著杆說：“狂什麽，至少兩杆才能清，你有這機會嗎？”
“一杆。”林遷西說：“我隻要一杆。”
他停住腳步，又伏低身，瞄住杆。
“不可……”“能”字還在薑皓嘴裏，重重的一聲“啪嗒”響起。
周圍安靜了幾秒。
薑皓忽然說不出話了，吃驚地看著桌麵。
然後王肖一下喊起來：“西哥牛逼！”
一杆，桌麵上林遷西的球真清了。
連吳川眼裏都露出了震驚，走近來又看兩眼，不可思議地看看林遷西，就像剛認識他似的。
林遷西直起腰，嘴邊勾著抹痞笑，繞桌走半圈，眼神早看到倚牆站著的宗城，手裏的球杆伸出去，在他胸口輕輕點了兩下：“怎麽樣，他現在歸誰了？”
輕微的兩下，落在胸口，仿佛都有回聲，宗城垂眼看一眼那杆，抬頭去看他臉，那張隨便又輕浮的痞臉，低聲反問：“歸誰？”
“這不明擺著嗎，搭檔！”
對，是搭檔和陪練。宗城盯著他。
林遷西抽回杆，杆頭指了指自己，嘴邊的痞笑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