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哥不要麵子的啊?

--絕了。

--聽說今天西哥突然殺回八班,威風凜凜,氣勢不凡,老周眼球都要掉了!

林遷西的手機上彈出這兩條微信時,剛從學校回到家。

發消息的是之前借摩托給他的王肖。

看到這兩條消息,林遷西才記起原來他們還有個微信群。

群裏連他一共就四個人,另外兩個今天也跟著王肖一起在他麵前出現過了。

曾經的三年後,因為他混得越來越社會,越來越離譜,這個群會銷聲匿跡,裏麵的人再也不聯係。

但現在還很熱鬧。

林遷西還有印象,王肖管他叫西哥主要是因為自己幫他打過一回架,從此就有了這麽個群。

群裏另兩個都是跟著王肖一起玩遊戲的哥們兒,正好大家都是八中的,後來經常在群裏通風報信、逃課約架,漸漸的就都叫他一聲西哥了。

在曾經八中的最後一段歲月,他們三個算跟他緊的。

其他兩個的消息緊跟著就彈了出來——

[薛盛]:西哥牛批啊!

[孫凱]:牛批+1。

[薛盛]:我說西哥怎麽那麽積極地要回校呢,原來是為了整老周。

扯王八蛋呢!

林遷西假裝自己不在群裏,也假裝不記得當時周學明故意不回避他說的那句“釘子戶”了。

釘子戶就釘子戶吧,反正他的學籍暫時保住了。

做了這麽久的混世魔王,他還真不在乎被寒磣兩句,隻要不重蹈覆轍,臉皮是什麽玩意兒?

後來周學明回到講台上,洋洋灑灑地又講了半個小時,全程沒提到過林遷西一句。

當他不存在。

能當林遷西班主任的都不是常人,老周的心理素質沒得說。

天還沒黑,但樓道裏已經黑黢黢的。

林遷西走到盡頭,對著麵前的家門看一眼,掏出鑰匙開鎖。

門打開,如他所料,冷冷清清。

屋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煙味,門口玄關鋪著腳墊,上麵四個字母拚成一個“home”,絲圈兒被踩得已經禿了,旁邊歪七八扭地橫著幾隻女鞋。

是他媽的鞋,看來林女士出門前在家抽了不少煙。

林遷西也習慣了,進門時先用腳把那幾雙鞋踢正了點,手裏的鑰匙、衣服一股腦都隨手擱下,突然就覺得肚子餓了。

是真餓了,感覺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

他這個人,什麽感覺都來得特別快,覺得餓的時候一隻手就捂住了肚子,另一隻手裏手機還在振。

--這還不是最精彩的,聽說老周想接手個轉校生去八班,本來指望著西哥給那貨騰地兒的,結果呢?

--西哥又回來了!

王肖還在繼續說,也不知道他一個外班的從哪兒打聽到的八班消息,還這麽全麵。

吃瓜群眾反響很熱烈。

[薛盛]:是哪個不長眼的,西哥的地兒也敢占?

[孫凱]:沒搞清楚誰地盤兒吧,什麽幺蛾子都敢來八中了。

林遷西隻掃了一眼,也就看了個大概,突然想起老周嘴裏那條“好魚”。

他嫌那一聲一聲的提示音煩,直接開在微信頁把手機擱桌上,一手捂著肚子進了廚房。

開冰箱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打開後也就沒太意外,果然也就幾根蔫兒了吧唧的青菜,兩包方便麵。

林遷西沒心情開火,一隻手往冰箱角落裏摸,還真給他摸出一袋麵包來。

看包裝日期還新鮮,他用嘴叼著,關上冰箱。

先對付了這頓再說。

出了廚房,桌上手機仍亮著。

林遷西咬著麵包,順手撈起一瞧,王肖他們還在聊,一半戲謔一半彩虹屁。

他本想退群,讓他們自己嗨,手指剛動,群裏冷不丁冒出一句新消息。

--林遷西是誰?

王肖馬上發了一個:?

--這誰啊,連西哥都不認識?怎麽進的群?

林遷西也剛剛才注意到,群名後麵的括號裏數字從4變成了5,多了個人。

剛冒頭問話的那位頭像是個可可愛愛的小花貓,乍一看感覺是個萌妹。

薛盛冒頭解釋。

--是我拉的,上禮拜玩遊戲認識的小夥伴,聽說我是八中的,說想了解一下八中情況,我就順手拉了。

王肖對林遷西是有點狗腿的,開口就罵。

--你有病吧,這他媽隻是個遊戲群嗎?什麽人都往群裏拉!

他打字就跟機關槍一樣,槍槍對準薛盛。

--你他媽是不是打遊戲打傻了?

--這他媽是西哥的群,不認識西哥的人拉來幹屁?

--西哥不要麵子的啊?

薛盛都被噴懵了,連發一串下跪表情告饒。

好一會兒,那位可可愛愛的小花貓才又吱聲——

那西哥是誰?

……

……

突如其來的冷場。

林遷西嚼著麵包,覺得不能就這麽退群了,王肖他們都習慣了把他當中心,越是這樣,就越好像在把他往以前那條老道上拉,讓他渾身不舒坦。

他手指一點,發了個句號。

王肖剛發出一串代表無語的省略號,看到冒出一個“。”,霎時就安分了。

不止他,那個句號下麵,薛盛和孫凱誰都沒接話。

說是西哥的群,他說話也的確管用,一個句號就終結了他們的談話。

林遷西又打了行字。

--這個群解散,以後都用不著了。

說完直接退群。

消停了。

林遷西想找口水喝,腳剛動,手機又振,這回是連振帶響。

有電話進來了。

他瞄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按通了放到耳邊:“喂?”

“你拉黑我!”秦一冬的聲音很氣憤,還帶點兒委屈:“我問你,別聯係是什麽意思?你這是要跟我絕交啊?”

林遷西還真沒想到是他打來的,聽到他聲音的瞬間安靜了一秒,然後才說話:“對啊。”

“你腦子有洞吧!好好的跟我絕交?我惹你了?咱倆都這麽多年了……”

“別別別,”林遷西打斷他:“別說得跟咱倆有基情似的。”

“少打岔,咱倆從幼兒園就在一起玩兒,就是穿一條褲子的親兄弟都比不上,那不得比基情鐵?”秦一冬很激動:“你是不是打了一架,腦子被打壞了啊!那幾個菜雞都沒碰到你手指頭,還能錘到你頭啊!”

秦一冬說的是實話,他倆從幼兒園開始就在一個班。

直到初中,林遷西展露問題學生的“天賦”,從這個學校流浪到那個學校,被各個學校踢皮球,倆人才不同校了,但也一直玩在一起。

在今天之前,他們倆都是最好的哥們兒,發小,死黨,能交一輩子的那種,結果就來了這麽一出。

林遷西揉著額角,腦子裏一絲一縷竄著往事,忽然有點作疼,腳下往房間走,嘴裏無所謂地笑:“得了吧,再好的朋友也有散的時候,不想聯係就不聯係了唄,你他媽還羅裏吧嗦個沒完了。五中沒人跟你玩兒了嗎,非纏著我個八中的幹嘛?矯情!”

說完掛電話、拉黑,一氣嗬成,他一頭撲到**。

是因為頭實在有點疼,再說下去也怕秦一冬哭,有時候那小子比小娘們兒還煽情。

這下是真消停了,手機再沒有過動靜。

林遷西被這通電話攪得不太舒服,頭暈暈乎乎,很快就趴在**睡著了。

今年夏天來得太早,房間小,窗戶緊閉不通風,又熱又悶,他睡得也不踏實,迷迷糊糊的就開始做夢。

夢裏回到了以前,黑漆漆的大街上,他在狂奔,腳步卻始終很沉。

因為背上壓著個人,那個人身上不斷有血在流,濃重的腥味往他鼻尖裏鑽。

林遷西一邊跑一邊喘著氣喊:“冬子!秦一冬,你給老子撐著,馬上就到醫院了啊!”

喊完又罵:“你他媽傻逼嗎?你衝上來擋什麽擋?那群是什麽人,你能擋得住?操!”

秦一冬沒反應,血還在流,黏糊糊的,溫熱的,漫過林遷西的脖子,浸透他的衣服,滴滴噠噠淋了一地……

林遷西猛地醒了。

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快有一分鍾,才發現房間裏早就亮了。

陽光從窗簾縫裏鑽進來,一直拖到他手指邊上。

這一覺居然整整睡過了一夜,人就跟幾天幾夜沒合眼似的累。

他抬手摸一下脖子,黏糊糊的,溫熱的,那是汗。

“操……”林遷西回魂兒了,扶著脖子坐起來,身上好幾處針紮似的疼。

他清清嗓子,又自言自語一句:“爽。”

出汗總比流血強。

得洗個澡,難受死了。

林遷西深吸兩口氣,起床,趿著拖鞋走進洗手間,為了提精神,故意人來瘋一樣哼哼著歌:“天空飄來五個字兒,那都不是事兒……”

能重來就都不算事兒。

上輩子的那些,他是再不想經曆一回了。

等站到鏡子前,才知道為什麽身上紮的疼,敢情腰上那幾條鏈子還沒卸呢。

林遷西掀了衣服一瞧,他皮膚天生的白,都給紮青了,淤了好幾塊在腰邊上。

“嘖。”他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又抓了抓頭發,撥了下耳朵。

左耳上三個孔,套著兩個亮閃閃的耳釘。

頭發上挑染了好幾撮,一撮一個色,再湊倆色都可以整一彩虹了。

林遷西一手撐著洗手池,翻來覆去地撥著頭發,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又看,忽然痞痞地笑了一下。

為什麽以前不覺得,這他媽到底是個什麽狗屎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