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遷西現在走得近的好像……

宗城就是抱著不教的心才說這話的, 本來以為林遷西絕對不可能叫出口,沒想到他不僅叫了, 還叫得又快又順。

簡直刷新了他對林遷西臉皮的認知。

不,這人就沒臉沒皮。

“走啊。”林遷西書包都背上肩膀了:“我都準備好了,你別想反悔啊,反悔我追你到天涯海角,你看我眼神是不是玩笑。”

他指指自己眼睛,一本正經。

宗城看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有一會兒, 書包搭回肩上, 嘴裏冷淡地吐出個字:“操……”

五分鍾後,楊銳那間小店裏又多出了兩位熟客。

宗城斜坐在台球桌邊,一條腿靠桌屈著,另一條腿伸著, 繃得修長筆直。

他低著頭, 手裏拿著煙盒在往外抽一支煙, 嘴裏漫不經心地問:“哪題?”

林遷西拖個凳子坐他旁邊,從書包裏拿出昨天沒做完的試卷作業,看他:“真就一聲一題?”

宗城說:“後悔了就說, 不講價。”

“操,開業大酬賓沒有嗎?”林遷西說:“叫三聲送五題那樣兒的。”

宗城抬頭,把煙塞嘴裏,盯著他:“誰想開這個業?”

林遷西嘴角提起來, “我, 我想讓你開的,行了吧?”知道他這會兒大概還有點兒不爽,見好就收, 不提了,把試卷翻到最後一大題,遞過去:“這個。”

第一聲“爸爸”已經叫了,不能虧,要問就問最難的。

宗城看了兩眼,又是數學試卷,連卷子都沒接,叼著煙,伸手從書包裏拿了本題冊,翻開到某頁,折了一道,按台球桌上:“我折的那道題跟這一模一樣,就語句和數字換了換,上麵有我的解題過程,自己看。”

林遷西將信將疑地拿起題冊。

宗城拿了打火機,起身出去了。

結果兩道題還真是類似的。

林遷西把凳子拖近點兒,趴桌上看他的解題過程。

宗城這人解題其實並不細,真要講也絕對不可能像章曉江那樣一講七八分鍾,但是他寫的都是關鍵,輔助線、公式,怎麽去怎麽來,簡潔清晰。

林遷西看了個大概,沒能全搞明白,隻能一步步地從頭看,忽然旁邊探出個身影來。

“日……”他太入神了,被嚇了一跳,扭頭瞪過去:“幹嘛呀。”

楊銳站在旁邊,看了看他,指一下牆角的小床:“看來我安床還不夠,還得再給你裝個亮點兒的燈唄?”

“你弄個台燈也行。”林遷西說。

“美不死你。”楊銳朝外麵努努嘴:“怎麽回事兒啊,他剛教你呢?”

林遷西拿起筆,在書包裏翻找草稿紙:“是啊。”

“他肯啊?看著就不是愛管閑事兒的人。”楊銳看人眼睛是很毒的。

林遷西停一下,指指自己鼻子:“我他媽付出巨大,還撬不動他?”

“什麽付出?”

“……”林遷西找到紙了,眼睛看題:“沒什麽好說的,反正我也不容易。”

都叫“爸爸”了,還是一題一聲的那種,付出能不巨大嗎?

不過林遷西也不在乎,是真不在乎,本來就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來找他的,有什麽不能叫的。

宗城這麽說的時候,他甚至在想:就這?

叫就叫,多大事兒。

能改命的事兒,誰還在乎一點兒臉,痞子的臉又不值錢。

他歎口氣,對楊銳發表感慨:“你知道吧,這世上能幹成大事兒的,都不要臉。”

楊銳說:“那你一定能幹出一番驚天偉業。”

“操,賣你的東西去吧,我做題了。”

楊銳不鬧他了,踩著人字拖去了隔壁。

這邊人剛走,林遷西的手機又響了。

“媽的。”他一把扔下筆去掏手機,要看看是誰打擾他。

拿出來點開,是顧陽發來的消息。

--怎麽樣,我哥答應了吧?

林遷西看是他就不說什麽了,這是功臣。

--好弟弟,軍功章必須有你的一半。

顧陽發了一串齜牙笑的小人臉兒。

--放心吧,我哥對我特別好,我開口求他的事兒,他不情願也不會不管的。

林遷西挺意外,手指打字。

--是嗎?

明明那麽不講情麵的一個人,又冷又硬,想不到他還是個好哥哥啊。

顧陽神速回複。

--真的。

--不騙你,我哥真的特好。

林遷西看著“特好”兩個字,在研究哪兒好。

顧陽緊接著又發來一條。

--先不打擾你了,你肯定在請我哥幫忙了,等你完事兒再說。

林遷西回了個“行”,收起手機。

顧陽這孩子懂事兒又機靈,都不用他提,自己先撤了。

他接著看題。

宗城從外麵回來了,離了幾米遠就是一股煙味。

林遷西看過去,他一隻手上下翻手機,垂著眼,看不清臉,利落的短發被門外的路燈逆照著,周身都描了層昏黃的邊,把他的酷勁兒都給淡化了,看起來居然多了點兒神秘的味道。

翻完了手機,他抬起頭,眼睛看過來:“還沒好?”

林遷西撞上他視線,指了指他的解題過程:“這兒,還有這兒,這兩步我需要深入指導。”

宗城走過來,對著那兩步看了看:“你隻需要看書。”

林遷西一愣:“書上有?”他從書包裏找出數學書。

宗城看了眼那書,幾乎還是本新的,封皮都還帶著新書的光澤,看他一眼:“這就是乖仔的書?”

林遷西嚴肅說:“它很快就會舊的。”

“哦。”宗城從他手裏拿過新書,翻開到地方,按他麵前:“公式就在這兒。”

林遷西低頭去啃了。

宗城轉身走開,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又看林遷西。

這麽晚了,還沒吃飯。

林遷西像是感覺到了他眼神,一下抬起頭,想起這茬了:“我操,你吃飯了嗎?”

宗城收起手機:“我有操守。”

“什麽操守?”

“當一題的爹就做一題的事兒。”他說:“等你寫完這題我再回去吃。”

林遷西心想你他媽占起老子便宜來好輕巧啊,笑了聲:“那我要寫不完你就不吃?”

宗城麵無表情地說:“這叫弑父。”

“……”

楊銳在隔壁問:“你倆說什麽呢?”

林遷西忍住了反擊的話,怕被聽見,用筆指他一下:“我現在賊尊重你,真的。”

誰叫他對自己有用呢。

宗城眉頭輕微地一動,還以為林遷西會忍不住的,可能還會直接翻臉,那不用教了。

沒想到他忍住了。

一瓶桂花香水就忍不了的人,這會兒居然這麽能忍了。

“楊銳!”林遷西忽然喊一聲。

“幹嘛?”楊銳在那頭應。

“有飯吃嗎?”林遷西搖著筆說:“賒賬的那種。”

楊銳回:“做了土豆燒雞,待會兒分你點兒。”

林遷西看一眼宗城:“分倆,我帶著一個呢。”

宗城不想麻煩別人,過來台球桌拿書包,打算直接走了。

“別走,我還沒寫完。”林遷西趴桌上繼續看題去了。

他拿書包的手隻好鬆開,拿了煙出來,轉頭又出了屋子。

林遷西啃完了解題過程,啃完了書,終於有點兒明白了,腦子裏像有個進度條,“呲呲”地載入到了百分之六七十。

他拿著筆去做試卷上的那題,磕磕巴巴。

那也得做,邊想邊做。

過十來分鍾,楊銳喊:“吃飯了!”

林遷西擱下筆,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撞上回來的宗城。

他問:“這回寫完了?”

林遷西說:“反正是按你的方法寫出來了,就是不知道答案對不對。”

宗城看了眼時間,忽然說:“三十六分鍾。”

“挺快了吧?”林遷西覺得這次算快的了,他今天都沒投飛鏢加油就做出來了。

“顧陽今年初一。”宗城忽然說。

“?”林遷西莫名其妙看著他。

他接著說完:“我教他的話,頂多半小時。”

“我操?”林遷西盯著他,善意提醒:“題做完了啊。”

你不是爹了,注意言辭。

楊銳又叫了:“吃不吃啊?”

宗城看看他,轉身去了隔壁。

林遷西跟過去,那邊一張小飯桌上果然擺了土豆燒雞,楊銳在桌邊擺了三張小板凳。

他看看那裝土豆燒雞的外賣盒子,下麵還壓著外賣的紙條,問楊銳:“你說這是你做的啊?”

“是啊,我嫌淡,多加了兩勺鹽,可不就成我做的了。”楊銳理直氣壯說。

“行吧。”吃人的嘴短。林遷西把凳子往外拖了拖,看一眼站著的宗城,說:“坐,你習慣一下,以後這樣的日子多著呢。”

宗城抿住唇,腳勾開一張凳子,在他旁邊坐下來。

楊銳“吧嗒吧嗒”踩著拖鞋過來,在倆人麵前一人放了一碗飯,忽然朝外看了一眼:“那不是冬子嗎?”

宗城剛拿了筷子,旁邊的林遷西忽然站起來就跑了,快得都在他旁邊帶出一陣風。

他盯著那陣風跑出去的門口。

外麵街上,兩三個男生騎著自行車經過,穿著藍白間色的五中校服,其中一個停了下來,自行車在路邊一放,朝這兒走過來。

“銳哥。”他一進門,宗城就認出來了。

那個當時把林遷西揍得臉都白了的,雖然林遷西不承認。

楊銳朝他點下頭:“好一陣兒不見,以為你以後都不來了。”

“有事兒。”秦一冬看了眼坐著吃飯的宗城,問楊銳:“這是你親戚?”

楊銳笑:“你去問林遷西。”

秦一冬臉色不好看了:“我跟他絕交了,以後別提他了。”

“絕交了?”楊銳不太信。

“真的,絕交了,我不是來找他的,來買東西。”秦一冬在貨架那兒站了一會兒,最後拿了盒口香糖,看著好像就是隨便挑了樣東西。

他拿了東西要走,又看了看宗城:“你認識林遷西?”

宗城說:“同校。”

秦一冬看到了他旁邊的另一碗飯,還有筷子,懷疑地看周圍:“他在這兒?”

楊銳沒吭聲。

宗城也沒說話。

秦一冬走到隔壁看了看,很快走回來,“認錯了,那兒放著書和作業呢,不是他。”接著又對楊銳說:“還好不是,下回再來我先問你,他要在這兒我就不來了,有他沒我。”

說完他去路上推了自行車走了。

他走了,剩下的兩個人就都很沉默,感覺突如其來吃了林遷西一個大瓜,當事人還跑得無影無蹤了。

楊銳坐凳子上說:“我真沒想到這倆人都能絕交。”

他知道宗城不認識,拿筷子指指門外人剛走的方向:“那叫秦一冬,林遷西的發小,倆人一起長大的。”

宗城說:“那他絕交什麽。”

“誰知道他。”楊銳看看他:“林遷西現在走得近的好像也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