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受傷了哎

毛腳大夫給辛繼榮診斷完,確定是扭傷了腰。

他衝辛繼榮擠眉弄眼道,“也不算什麽大事,短時間內別用腰。”

辛繼榮趴在**繼續捂著臉:“……”

第一次清楚意識到,他不是三十歲的小年輕,已經是個四十歲的老男人!

林雪柔站在床邊,輕聲說:“我會看好他的。”

“那我就回去了。”

“我送您。”辛甜將人送到門口,不放心地追問,“毛叔,我爸的傷真不用上藥?”

“養幾天就能好,你要實在不放心,就熬些之前給你爸的那個膏藥,能好的快點。”自己熬藥不費錢。

毛腳大夫也唏噓。

當年辛繼榮為了跟媳婦親熱,專門找他要了護腰的膏藥方子。

養這些年還能玩傷腰,可真行。

“還記得用哪些草藥嗎?”

“記得。”辛甜認真點點頭,心裏開始盤算明天上山的事。

和平村臨山靠水,山上不少日常能用到的野生草藥。

家裏以前的膏藥都是她熬的,經常上山。

隔天。

為了爸爸能早日康複,辛甜難得沒去知青點。

拿著鐮刀、手鋤,背上小背簍在大隊裏一片雞鳴聲裏朝山腳走去。

出了生產隊,順著林蔭山道前進,就瞧見幾間破破爛爛的牛棚。

以前喂耕牛的地方,後來公社發配來幾個人,生產隊怕他們心裏不痛快把氣往耕牛身上撒,又專門尋了片陰涼通風的好地方,重新給耕牛搭了棚。

老牛棚就留給那幾人。

辛甜從路邊經過,就聽見牛棚裏有動靜。???

嗚嗚咽咽地聽不甚清楚,像是被捂了嘴,仔細再聽,裏麵又安靜下來。

辛甜以為聽錯了,抬步要離開時,砰地一聲響,身側不遠處那麵蘆葦杆紮的牆轟然倒塌。

兩個年輕人掙紮著躺在上麵,痛苦萬分地蜷縮成蝦狀。

辛甜連連倒退兩步,舉起手中握的鐮刀。

“誰呀?”

天還灰蒙蒙的,辛甜有些看不清對方的臉,餘光順著看向倒塌的那麵牆裏,趴著個衣衫被扯破的小青年,臉上沾著大片泥巴,撐著胳膊爬起來。

身後牆角裏,躲著幾個瑟縮的身影。

辛甜認出他。

陸讓。

到和平大隊那天,還是她幫忙指路牛棚的。

聽說是家裏爺爺被下放後,自願跟來照顧老人的。

平時很少見他。

他身邊,是被翻亂的包袱,衣服扔的到處都是。

這時摔倒在蘆葦牆上的兩個人也攙扶著站起來。

他們也沒想到,老牛棚位置這麽偏,還能撞見人。

最先爬起來的二虎已經認出辛甜。

他莫名想到上次偷雞吃時,被辛繼榮發現搶走的兩根肥雞腿,被打胸口又疼幾分。

二虎扯出個笑,“是甜甜呀,這麽早是要上山?”

辛甜也認出兩人,經常訛爸爸的錢,仗著年輕有勁老在上工時間拐爸爸出去溜達。

“你們在欺負人。”

辛甜視線落在眼前人的手上,是塊圓潤的玉佩,沒有任何雕刻裝飾,單純被一根紅線給串起來。

二虎手一抖,這要是辛甜回家亂說,還不被辛繼榮發現吃獨食。

想到跟著辛繼榮的喪輝幾個經常下狠手,二虎心一橫笑嗬嗬地上前,把玉佩往辛甜背簍裏一丟,還衝身後人招手,“快,東西全都給甜甜,正好辛叔路子多,換了錢再分也一樣,叔虧不了咱們。”

那話說得,仿佛這事做了成千上萬遍,十分熟練。

辛甜漲紅臉。

臭不要臉,竟然當著陸讓的麵,把她和爸爸說成同夥!

太奸詐了。

辛甜想要反駁,沒等再開口,手裏又被塞了東西。

再抬頭看,剛剛還站在跟前說話的兩個人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生氣!

她和爸爸才不會幹搶人東西的事。

辛甜看清楚手中拿的糧本和錢,抬頭看了眼狼狽的陸讓,主動走過去。

“還你的東西。”

天亮了幾分,她看得更清楚一點。

青年五官被揍腫了,除去沾上的泥巴,還混著猩紅的血液。

辛甜:“呀!你受傷了。”

陸讓視線落在她背後。

辛甜一把將手裏的東西往他懷裏塞,就地揪了把掛著露水的青草,“你別動,我幫你清一清臉上的泥巴,看看到底傷在哪了。”

陸讓麵色冷冷地避開,“玉佩。”

辛甜皺眉,“玉佩又不會跑,你流了好多血。”

“死不了,玉佩。”

“……”

辛甜歎口氣將草塞進他手裏,才摘下小背簍,等目光探進去看清情況,動作僵硬住。

筐底,圓形玉佩裂成太極形狀的兩半,紅繩就此脫落,孤零零地懸掛在鋤頭上。

完了!

陸讓察覺到什麽,強勢地抓住背簍拉到麵前,看清全貌,眼前有一瞬間漆黑。

辛甜感覺山腳的風吹起人來,陰冷陰冷的。

她眼睜睜看著陸讓撿起玉佩,仔細地拚接。

辛甜有點心虛,“裂了。”

好像是撞到她手鋤上才斷的。

“那個,要不要我拿回家用鞋膠幫你黏上?”

陸讓纏紅繩的手頓住,隨即淩亂地將玉佩塞進口袋,“不用。”

辛甜又想到什麽,“不然我帶回家讓我爸看看能不能修,他很厲害的,什麽都會。”

陸讓彎腰撿起掉落的錢,裝好,才去扶倒地的蘆葦牆。

辛甜瞧見,放下小背簍上前幫忙扶了扶,“你是不是還懷疑我爸爸和剛剛搶你東西的人是一夥呀,真的是誤會,我爸爸是好人。”

好人?

陸讓想起無意見過幾麵的辛繼榮。

偷雞摸狗的叫好人?還是調戲婦女的叫好人?

陸讓譏笑一聲,繼續默不作聲。

倒是牛棚內有個躲著的老人小心翼翼地詢問,“你爸爸,是哪一位?真的會修玉佩嗎?”

雖然他們躲在裏麵沒出去,可外麵的動靜都聽著呢。

辛甜見有人搭話,來了精神,“我爸爸是辛繼榮,經常幫生產隊修修補補的。”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辛甜覺得周遭更安靜,襯得附近鳥叫聲越發清脆嘹亮。

她看向牛棚裏,依舊保持著瑟縮姿勢的幾位老人。

“怎麽了嗎?”

老人聲音更小了,“陸讓,你快把錢給她。”

辛甜:“?”

她想老人怕是被二虎嚇很了。

再聯想,陸讓剛剛被搶了東西,肯定正生氣呢,她說什麽都是徒勞。

辛甜默默幫忙立起蘆葦牆,才走到路邊拎起小背簍。

離開前,想了想還是多叮囑一句。

“你記得處理傷口。”

陸讓抬起頭,盯著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林間。

當下,手無意識地收合,攥緊。

一直沒丟的小草紮被收攏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