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要二尺布票
辛繼榮回家放趟東西，最後還是磨磨唧唧地去了曬穀場。
他是去接小閨女的。
這會正直下工，手腳麻利的人已經做好飯，聽說曬穀場有戲看，端著碗就過來湊熱鬧。
辛繼榮到時，一眼就在人群中央看見小閨女。
小小年紀半點不怯場，護在林雪柔那女人麵前據理力爭。
辛甜麵對婦女主任，“孫主任，換成趙姨肯定有您的考量，可我媽接下任務後也付出很多，在家養病都不忘琢磨角色，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換掉。”
被喚趙姨的趙新麗扶著女兒輕笑，“甜甜，表演是需要天賦的，阿姨在縣城看得樣板戲多，會比你媽媽更了解些，也更適合。”
方嬌嬌靠著媽媽，得意地揚起下巴，“辛甜，你看過你媽媽表演嗎？不然還是問問其他一起表演的叔叔阿姨們。”
邊上等待排練的其他角色紛紛開口。
“小林每次排練不是忘詞就是記錯走位。”
“也不符合女英雄的精神麵貌。”
“確實，她演戲不行。”
“不合適。”
辛甜半點沒被周遭的話給影響。
她怎麽沒看過媽媽表演？
“當然看過。”
小時候媽媽有專門給她演過孟薑女，和她看過的樣板戲裏那孟薑女可像了，哭起來眼淚嘩啦啦的。
“我隻替媽媽求個公平，趙姨和媽媽比一場，現場表演，讓生產隊的人來選誰更合適。”
她媽媽肯定贏！
婦女主任愣住，和生產隊長遞了個眼神。
就這？
趙新麗來前也聽了婦女主任對林雪柔的評價，這會有點不好意思，“這樣就顯得我欺負人了，要不還是算了，小林你說呢。”
話說的溫柔，可任誰都能聽出她話裏話外看不上林雪柔。
“瞧不起誰呢。”
林雪柔上次被看扁，還是十六歲以女兒身偷跑去參加新兵選拔的時候。
可最後怎樣？
她靠實力贏得了選拔榜首。
辛甜抬起頭，看著媽媽漂亮的側顏，“媽媽我給你加油！”
林雪柔被小女兒這麽一看，體內好戰的血液有些沸騰。
“那就比一比。”
“這倒可以。”
“我覺得行。”
圍觀群眾紛紛表態。
“比都不敢比，哪有點女英雄的氣勢。”辛繼榮涼涼的聲音傳來。
小閨女都站出來提議了，他當爹的肯定要撮合成這事。
再看林雪柔的眼神就冷得多。
自己想上台表演，竟然讓他小閨女跟些長輩扯皮，可真行。
不就是指望這次表演能被縣文化團看上，借機離開生產隊，換個條件比他好的男人過好日子。
他成全她。
這樣離婚後也不至於沒個去處。
她走了，小閨女日子才能更好！
辛繼榮踱步上前，側身站在小閨女身旁，林雪柔站在另一邊，外人眼裏便是同氣連枝的一家三口。
辛繼榮說：“既然看戲的是我們，那誰來演，我們自己選。”
圍觀群眾：“我們自己選。”
……
大家意見統一。
婦女主任隻好站出來應了這事。
“提前說好，人選出來就不能再反駁。”
她這話是衝林雪柔說的。
怕她事後不甘心，再哄著辛繼榮在生產隊裏鬧騰。
趙新麗點頭，“當然。”
林雪柔氣勢十足，“願賭服輸。”
婦女主任陪練了有段日子，很熟悉劇本，當即選出一段。
列車在暴雨中前進時，遭遇前方路基穿孔，並發山洪的一刻，列車長聯係不上調度指揮，急令後退的一幕戲。
“你們倆誰先開始？”
辛甜看了媽媽一眼，對麵趙新麗就站出來，“我先吧。”
先表演的有優勢，隻要她發揮出色，林雪柔即便不錯也會遜色幾分。
林雪柔上輩子在練武場少說比試過數萬場，清楚不管文比武比，氣勢上都要占據優勢，先後更有說頭。
“既然是比賽，一起吧，結束隻管看誰麵前的人多。”
這主意打趙新麗一個措手不及，“一起萬一看不見……”
“那隻能說明表演不吸引人。”
“……”
趙新麗覺得她被內涵了。
她咬牙說：“按你說的辦，如果我贏了你要承認我比你厲害。”
林雪柔反問，“我贏了呢？”
趙新麗，“我為質疑你道歉。”
林雪柔，“我家境不好，來點實際的。”
一旁辛繼榮：“……”
內涵誰呢！
林雪柔看了眼趙新麗旁，穿得花枝招展的方嬌嬌。
“如果我贏，你送我二尺布票。”
票在生產隊裏不好弄，可對供銷社上班的趙新麗來說很換。
“好。”
……
趙新麗深呼吸，看了眼站隔壁的林雪柔。
她自信會比林雪柔表演得要好。
那麽一個隻會靠臉，靠男人的女人，她根本沒當成對手。
於是回憶之前看過的劇本，醞釀情緒。
列車被攔後，她需要下車確定路況，得知無法前進又聯係不上調度時。
“加緊搶修，爭取列車通過，還……”
“還要多少時間？”
趙新麗詞還含在嘴巴裏，就發現她的聲音被隔壁洪亮的聲音覆蓋住。
就這麽怔愣了下。
林雪柔自嫁入和平大隊，趙新麗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話中氣這麽足。
帶著讓人寧心的安全感。
“小趙丫頭你吱聲呀。”
磨磨唧唧等不耐煩的人，直接挪了兩步。
趙新麗發現眼前開始少人。
觀眾就是這麽現實。
這時，幫忙配戲的人說：“山洪下來了，快決定吧，留在橋麵，還是退後。”
林雪柔：“為了保證安全，和調度失去聯係的情況下，我們既不能冒險前進，又不能原地等待調度命令，我的意見是，退車。”①
趙新麗回過神，需要表演的片段已經結束。
她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耳朵嗡嗡地響，明明已經日落西山，卻有中暑的感覺。
怎麽就被影響到忘詞。
她輸了。
趙新麗扭頭，盯著林雪柔那以柔弱出名的臉蛋，竟然在她眉眼之中的瞧出幾分英氣來，神情夾雜著果決，堅定。
她對上林雪柔的視線，瞧見對方挑眉示威。
看熱鬧的人不知道誰帶頭鼓起掌，鬧著讓林雪柔再來一段。
趙新麗臉脹得通紅，看誰都覺得是在嘲笑她，轉身跑了。
她丟不起這個人。
“媽媽！”???
方嬌嬌擔心地追上去，身後是辛甜歡樂的笑聲。
“媽媽，你贏了！”
作者有話說：
①引用《十二次列車》電影台詞。
本章樣板戲以電影原型事件內容所改，非真實存在的樣板戲，私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