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縛蝶

聽到周小楹的回答後, 幾人麵麵相覷, 南宮信開口問道。

“你對村長孫連虎可有印象?”

沈若煙這才抬眸掃了南宮信一眼,少年原本麵色微冷,卻見著沈若煙的神色便肉眼可見地耳垂臉頰發紅,有些別扭地挪開了, 假裝什麽都未曾發生過。

隻有林鷺敏銳地捕捉到這一幕了。

她不知這男女主怎得又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鬧了別扭。

等會兒結束了一定要好好問問。

再怎麽說也是看過原著的人, 這對cp都擺她眼前了,自然是要情真意切的嗑才行。

旁人不知。

在沈若煙的水鏡中也有孫連虎, 但並不作為村長,而是一同而來的仙長, 可以自由進出,再退一步講, 即便不是仙長, 也一定同那些所謂的“仙長”相熟。

阿楹擰緊眉心,微微思索。

“彎月村本不叫彎月村, 而是個稀稀拉拉住了幾戶人家,甚至沒取名字的小村落。而真正的彎月村是南遷至此的, 原本該是在淮嶺一帶, 孫連虎應該也是在那時過來的,隻是時日太長, 我也隻知其中一二。”

南宮信聞言道。

“淮嶺一帶是慕容一族的管轄之處。”

他再裝作無事同沈若煙僵硬對視, 沈若煙抬眸朝他微微點頭,神色冷淡又認真。

冷豔大美人工作起來是這樣的。

南宮信臉更紅了。

旁邊的林鷺目睹了這一切:……

她是越來越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麽,讓南宮信如此別扭。

這原著中也沒提這一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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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的南宮氏同慕容氏有些淵源。

用土話來說便是,南宮信他爹南宮予榮的正妻姓慕容, 是其家中頗為受寵的嫡親小女兒。

如此一看這個南宮予榮則是慕容氏掌門人慕容謙恭的妹夫。

南宮予榮其妻自在閨閣中性格囂張跋扈, 按理來說慕容氏也並非南宮高攀不起的。

隻是偏生慕容雪愛南宮予榮情之深, 此生非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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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周小楹的話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尋常之處。

一般來說人都不會放棄世代生存之處,卻未曾聽聞什麽大變故便連村遷走,屬實奇怪。

而且這個孫連虎本就有問題,他們前一日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套都套出不少話來了,至少能夠明確,他來此處並非單純為了當村長這麽簡單。

林鷺思索至此,便開口問道:“他家中可有妻兒?”

周小楹點頭:“有,我曾見過他妻子,生得貌美如花,隻是遠遠見著便知…跟我們這般鄉野之人大抵是不同的。”

“此話怎講?”

“我曾見過他妻子將一株將死的小草救活,該是仙山上的人。”

林鷺又問:“仙山是指禦雲峰嗎?”

幾人皆看向林鷺,沈若煙神色最是緊繃,唯獨祝如疏含笑沒什麽表情。

林鷺再仔細辯駁,卻能從少年臉上看出幾分譏誚來。

“不知,我隻是聽他們將‘那處’稱之為仙山,隻是那處究竟是具體指的何處,我並不知曉。”

再是有別的問題,幾人卻也沒辦法再問下去,在捆妖鎖的作用下周小楹的神識漸漸變得透明。

幾欲消散。

她笑意盈盈,腳步卻無比輕盈,抬手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身體,再抬頭看著麵前幾人,她也知自己大限將至,便向各位再次鄭重地行了個禮。

柔聲道。

“希望各位仙師能替我謝謝魏婆婆。”

她不知魏先鳳已死於她手。

沈若煙不忍,卻隻道:“好。”

從神識之中出來,踩到地麵上焦濕的泥土,空氣中彌漫著雨後的濕潤,血腥還未被煙雨洗滌幹淨。

他們幾人能做的大抵隻是為周小楹挖一個墳,再用木板刻下字跡也算走得體麵。

生與死本就殘忍至極,並非所有魂靈都能被淨化以後去往輪回道。

這分明是沈若煙初入便知的,隻是她還覺得不忍和殘酷。

雨能洗滌大地的汙濁,卻沒辦法將人的心靈淨化成至純至善。

從周小楹的神識中出來時雨已經盡數停了,幾人再趕往方才布陣之處,卻隻見著血流成河,方才周邊那些受周小楹影響入夢的人卻身中匕首而亡。

上前察看傷口後,沈若煙麵色越發凝重,急匆匆說了聲。

“不好。”

南宮信吐出那個名字:“孫連虎。”

幾人一起奔向孫連虎的住處,人果然不在。

神識中出來時間並不長,再者孫連虎都將所有人殺了,那便意味著村中自然有他在意的東西,不然他從一開始發生怪事起便可以逃跑,又為何等到現在?

幾人再一起去了周小楹的家。

果然剛進門就看到孫連虎在用匕首費力的刨土,似乎是嫌棄速度太慢了,他兩手並用,五指鮮血淋漓卻置若罔聞。

就是主角團幾人站在身後,他也是毫無反應。

挖到第一具屍骨的時候,孫建虎將她捧出來,小心翼翼地動作,卻怎麽都不敢觸碰她。

中年男人眼眶中湧出眼淚,目眥盡裂,傷心欲絕。

晃神間看到站在身後的幾人後,他竟揮起匕首想要自我決斷,南宮信飛身過去,眼疾手快地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

並且將他捆了起來。

孫連虎哆哆嗦嗦,眼淚順著蒼老的臉龐往下淌,他被捆著動彈不得,卻又掙紮,整個臉跌在泥地中滿是汙濁,隻盯著眼前無比空洞的屍骨。

“我隻想帶她回家…我隻想守著她…這地下這麽冰冷…這麽冰冷…他們跟我說若是到最後村中有一個活人,那他們連她的屍首都不會放過!”

他同發妻在縛蝶計劃中相識,妻子也是作為參與之人的“直係親屬”送進來當“蝶”的。

後來縛蝶計劃失敗,所有作為“蝶”的爐鼎最終都要走向消亡,或是自縊,或是被殺。

因為其魂靈不安,狀若癲狂,怨氣極重,需要有人世世代代守著,時刻上報後進行封印加固。

而孫連虎為了發妻,卻成了“守陵之人”。

他始終記得那日他想帶著發妻出逃,被抓回來看著發妻被人活活用繩子勒死,她白皙的脖頸上留下又深又重的勒痕,鑲進了血肉之中。

他被人綁在原地,看著妻子斷氣,他掙脫不開身上的繩子和厚重的枷鎖。

隻是眼淚混著血往下流。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妻子,她眼眸中的媚,那深處的寂寥和純真,她在台子上跳舞,像被人操控的木偶。

他記得妻子偷偷為他跳舞,為他唱歌。

他想起後來他笨拙的靠近,想起彼此私定終身,想起約定以後出去了長相廝守。

後來每次閉上眼眸,他卻隻能看到妻子死在他身前的那一幕,她那白皙脆弱的脖頸再也抬不起來。那好看的眼眸再也不會流轉溢彩的光芒。

孫連虎掙紮著挪動身軀,拚命想要靠近那屍骨。

後來他要做的是日日夜夜守著妻子的屍骨。

她活著的時候,他保護不了她,死了卻還是保護不了。

沈若煙會引魂。

“若是你肯告訴我們一些事,我願意將這個女子的魂魄引出來,讓你們見最後一麵。”

孫連虎如夢初醒,他被捆在地上仍然掙紮起來想要抱住沈若煙的褲管,求沈若煙讓他見發妻楚允兒最後一麵。

“求求仙師,讓我再見她最後一麵。”

孫連虎將自己知道的都講了一遍。

他隻知道有個縛蝶計劃,將女子煉化成類似於“爐()鼎”這樣的東西,供修仙之人享用玩樂,能夠使其法力大增。

也就是將女子視作雙()修工具。

而不僅是他的發妻楚允兒,就這下麵埋得上百具屍體都是縛蝶計劃遺留的“爐()鼎”。

這當然是在場所有人都沒聽過的。

包括林鷺在內。

她這種“閱片無數”的人自然知道何為“爐()鼎”,但是她不知這個詞曾在這本小說的原著中出現過。

至少書中並沒有這般描述。

林鷺擰緊眉心,出現書中並沒有出現過的東西,這自然不是什麽好事。

再者用女子作為工具來增強法力,這種事情她更是聞所未聞,這事兒無論是放在古代還是現在,都是相當喪盡天良、讓人心生厭惡的事。

而一直在正道大環境下的沈若煙更是深受震撼,她麵色蒼白,指尖微顫,甚至有信仰崩塌之感。

她一直以來接觸過的修道之人,都是正經的名門正派,修煉從不走歪門邪道,又怎會有人將“人”作為工具,還是無辜女子。

南宮信聽了也大受震撼,隻祝如疏藏著冰冷的眉眼,沒什麽表情。

【這是原來書中就有的嗎?】

林鷺問係統。

係統沉默了好久才說。

【存在即合理。】

林鷺一整惱怒。

合理個屁,她想不通究竟是什麽樣的廢物男人能想出這種損招來增強功力?

增強的是功力,消耗的是陰德。

沈若煙雖麵色不好,卻也履行自己所說的,施法引出楚允兒的魂魄。

她的虛體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孫連虎見了一怔,仿佛還沒緩過神來。

南宮信早已將繩子解開,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噗嗤”一聲撲在楚允兒的虛魂之下,掩麵而泣。

“我當初應該…應該拚死了都要帶你走的。”

楚允兒隔著虛空撫上孫連虎的發梢,她是個溫柔而堅強的女子,臉上沒有露出什麽怯意。

“這都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夫君莫要傷心了。”

她脖頸上還有那繩子勒出來的深重印記,看上去萬分可怖。

她再抬頭,微微俯身同幾人行禮。

“謝謝各位仙長讓我再見夫君最後一麵。”

楚允兒禮數周全,舉止端莊,談吐不凡,卻也知定然不是鄉野之人,倒像是官家小姐。

孫連虎淚如雨下,哭的像個孩子。

沈若煙再問起是何人組織的這個計劃。

楚允兒搖頭,無奈笑道:“不知,我等身份根本不可能得知“縛蝶”的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