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不是這個意思。”

孟懷謙幹脆右手拿手機,伸出左手讓她看個仔細。

“不看了,快點單,等下人會越來越多的!”池霜白他一眼,催促他。

“好。”

孟懷謙也被池霜的口味帶偏,他並不愛奶茶,此刻也點了一杯還算清新的果茶。

京市本就熱鬧人又多,到了下班時,哪哪都是人,下單到拿到奶茶都花了近二十分鍾的時間,好在,等他們又重新來到那家餐廳時正好也叫到他們的號。

兩人位的桌子並不大,孟懷謙的一雙長腿簡直無處安放,時不時地就會蹭到池霜的腿。

池霜偶爾不耐煩了,會用腳尖踢他的皮鞋,以示警告。

“請。”

孟懷謙示意池霜掃碼點餐。

池霜瞥了他一眼,掃碼之後將手機遞給他,“做攻略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也不知道這家有哪些特色,來吧,我請客你來點。”

他笑著接過她的手機。

他們兩個人的胃口都不大,簡單點好菜後,池霜下單順便結賬,又點開了某個記賬app,一邊輸入這頓花費的金額一邊說:“我上一次記賬還是我初中的時候,你應該感到榮幸,哦,順便提醒你,這頓之後,你的兼職工資隻剩這個數了。”

她將手機屏幕對著他晃了晃,示意他檢查核對賬目。

孟懷謙正細致地給她清洗碗筷,抬眸掃了一眼,說:“錢真的不經花。”

這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有種別致的喜感。

池霜一手托腮,哼笑道:“錄下來在奧朗廣播裏循環播放,你猜你會被人砍多少刀。”

“我的意思是,還得想辦法再創收。”

“美得你!”

事實證明,孟懷謙的研究方向沒有出錯,主打一個物美價廉。物美當然要在價廉前麵,這次他大浪淘沙找的餐廳雖然環境一般,但味道對得起這個價格,甚至還有意外的驚喜,比如招牌小吊梨湯就實在不錯。

吃過飯後,兩人又在商場閑逛消食,這便是男女關係的奧妙之處。

比朋友更親近,離情人又隻差一步。

不認識他們的陌生人都以為他們是熱戀中的情侶。

孟懷謙盡職盡責地將她送到了門口,池霜抱著雙臂看著顯示屏中的他,她都不用看時間,他的身體裏仿佛有時鍾,做什麽事都有時間規定,很多時候,他刻板、一絲不苟,這令她偶爾也會產生這樣的疑惑——

這樣對自己如此嚴格的一個人,他是怎麽下定決心走向她的呢?

在他前往電梯廳的前一秒,她轉身往屋子裏走去,連拖鞋都懶得穿,光腳來到景觀陽台上。

遠處的點點燈光與星空相映生輝,美不勝收。

她不禁感慨,其實她演技也挺不錯的,當她真的想騙過一個人的時候,往往都能成功。畢竟是金盆洗手的影壇瑰寶,她想到這個稱呼,撲哧笑出聲來,之後又漸漸收斂了唇角邊的笑意。

可是,人能騙得過自己嗎?

可以,但她不想。

一場秋雨一場寒。

池霜來到餐廳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才來到二樓,還沒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便瞥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彎著腰腹扶著牆,身上還散發著若有似無的酒氣。

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在餐廳上演,並不稀奇,她本想收回眼神繼續往前走時,男人偏頭,露出了側臉,待看清後,她歎了一聲——怎麽是他?

其實也不應該奇怪,許舒寧走後,梁潛安分了一小段時間,也開始頻繁地出入小苑。他是客人,還是出手大方的客人,她開門做生意,沒道理豎個牌子寫上梁潛禁止入內將人往外趕,而且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們兩個人都是和平分手。這年頭,即便是結束的關係,扯上和平兩個字,哪怕見麵了還得衝對方假笑一個呢。

他每回來,也不會特意來找她,好像真的隻是過來吃飯應酬。

池霜都必須得承認,他越來越像她記憶中那個已經模糊了身影的梁潛。

見梁潛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她走出幾步,喚來一個服務員,抬手一指,“梁總好像喝多了,你去扶他休息一會兒,看看他有沒有什麽需要。”

服務員小哥趕忙走過去要扶梁潛。

梁潛仿佛這才看到池霜,他擔心自己身上的酒氣熏到她,微微側頭,臉沒對著她,話卻是對她說的,“沒事,我就是覺得有點悶。去露台透透氣就好。”

服務員聽了這話,就要扶著他去不遠處的露台。

池霜見梁潛腳步虛浮,眉宇之間的痛楚也不是作偽,她遲疑了一會兒,也跟著過去。她知道梁潛的性子,服務員說的話在他這裏根本就不管用,更不能強製性地扶他去別處,可他這樣子在露台上吹冷風像話嗎?

這要是……

一不小心昏過去了,豈不是要叫救護車?

救護車如果出現在她餐廳門口,她都可以想象到食客們會有多精彩紛呈的猜測了。

商戰都是肮髒的,被附近餐廳的老板見了,指不定要怎麽做文章——餐飲業最忌諱的不是有人發酒瘋鬧事,而是人在自己的餐廳撅了過去,那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你司機呢?”池霜催促,“吃完了就趕緊讓你司機帶你回去呀。”

梁潛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小心地看了她一眼,盡量舒展眉頭,輕聲道:“我緩緩。”

“你在我這兒緩什麽呢。”

池霜也還算了解他,兩人都說得這麽清楚了,他不可能給她玩苦肉計這一招,“你不舒服要去醫院的。”

“沒什麽事。”梁潛低聲,“隻是當時墜海的一點後遺症,頭會疼,醫生說我的頭撞到了礁石,在海裏也差點溺斃,阿越已經請了國內外的專家之後會給我做全麵的檢查。”

池霜本來也沒放在心上。

聽著聽著,又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低頭掃了他幾眼,她記得在原著中,梁潛的身體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也沒有提起他有什麽頭疼的後遺症。

難道……

她抱著手臂,腦子裏也有了一個新的思路。

其實如果梁潛不是男主的話,他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他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他之所以能活著,是因為他是女主角的男人。

當他脫離了劇情,當他不再是男主時,他就不再擁有那些特殊待遇了。

梁潛提起墜海這件事,心也逐漸下沉,自然而然地也就記起了這段時間的一些不著邊際的猜測。他從劉宏陽入手去查,居然什麽蛛絲馬跡都沒查到,他墜海真的是一個意外,他在海灘被許力明救起也是巧合……

可他不相信。

他如果這樣天真地認為隻是偶然,那他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如果這是針對他的一場陰謀,那麽目的呢,不是要他的命,而是……他呼吸都慢了半拍,是為了分開他跟霜霜?

他想提醒池霜,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他的猜測,他沒有任何證據,連背後那個人是誰都不知道,貿然說出來除了讓霜霜恐慌以外,又有什麽作用呢?

更何況,他也不希望霜霜被牽連到這件詭譎的事件中。

“霜霜……”梁潛喊了她一聲。

池霜此刻正心煩,哪裏有空注意他的欲言又止,擺了擺手道:“這會兒也不早了,既然應酬結束了,就趕緊回家或者去醫院吧。”

說著她就要往裏走。

她跟梁潛這輩子成不了仇人,也當不了陌生人,能碰到說兩句話,那也是出於餐廳老板跟顧客的身份。

“霜霜。”

畢竟喝了酒,梁潛起身的時候差點沒站穩,“我最近回了星語半島住,你的行李都搬了出去,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之前送我的那幅畫。”

“燒了。”池霜不甚在意地說,“那時候都以為你死了嘛。”

梁潛早就猜到。

他將別墅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到,倒是地毯上有剪斷了的紅繩,那時候他就猜到她多半是燒了那幅畫。

明明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提起來時,五髒六腑都被一根細繩牽扯,細細密密的疼痛。

池霜走出兩步,又被他叫住,他的聲音在這秋風之中有些飄忽,“能幫我再畫一幅嗎?”

“……”池霜差點笑出聲來。

她又沒改行當畫家!

而且就算她支起畫布要畫畫,畫誰也不會再畫他呀!

“你說呢。”

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她明明以前就跟他說過,她筆下的人物隻會是她喜歡的,隻有這樣,她才會有動筆的興致。

他也不想想,她現在喜歡他嗎?

梁潛苦笑,沒再強求,又坐了下來,任這風吹散他身上的酒味。

露台的光線並不明亮,池霜也是這時候才看到,有人站在不遠處,置身於半明半寐中,孟懷謙手臂上挽著西裝外套,正靜靜地看著他們所在的方位。

他隱匿於此,不知道在這裏呆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