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當初姐妹倆分工明確,由於池霜過去是公眾人物,所以有些能避免露麵與生人接觸的工作都是交給表姐負責,比如招聘員工這一項,池霜一般都不會過問,畢竟這方麵表姐比她更精明,也更有經驗。

電腦裏多了於經理發給她的員工資料。

餐廳所有人的信息都在其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麽,隻能一頁一頁耐心地翻閱。直到頁麵停留在一個人的信息上。

姓名:許舒寧。

許舒寧?她其實對女主角已經沒什麽印象了,看著這一寸照上的清秀女孩,她也陷入了沉思中,難道會是同名同姓?她又逐字逐句地看這份資料。隻是她的戶口所在地並不是漁洲,而是開城,再看看受教育經曆,大學是在開城念的,這倒也對得上——如果她的戶口地是漁洲的話,表姐不可能注意不到。

其實在她之前的夢境中,所有她沒有見過的人,麵孔都是模糊的。

隻是她找人查過許舒寧的好友,順便也拿到了照片。雖然隻有一個側臉,但時間並不久遠,她還是有幾分印象,所以見了許舒寧時便覺得有些眼熟。

除此之外,所有的入職資料上都需要填寫緊急聯絡人的聯係方式。

許舒寧留的正是她最好朋友馮佳的信息。

她已經確定了,這就是照顧了梁潛一年的許舒寧,也是書中的女主角。饒是她絞盡腦汁地將那個不願意再回憶一秒鍾的夢再度過一遍,她也敢確定書中並沒有這個情節!

那麽,京市這麽大,為什麽偏偏女主角應聘上她店裏的員工了呢?這合理嗎?

明明這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它就這樣發生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很確定這件事不是人為的。一來,許舒寧看她的眼神很正常,別的員工也都是這樣看她的,許舒寧並不認識她,更別說知道她跟梁潛的關係,二來,這一出也不是梁潛的手筆,她相信,他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哪怕借他八百個膽子他也絕不敢把人往她這邊送,搞不好連他都不知道許舒寧來了京市。

所以這就是劇情的影響力嗎?

兜兜轉轉,還是繞到了她這裏來。

她這裏是什麽大本營大基地嗎?

一時之間,她氣血翻湧,隻覺得辦公室都變得異常逼仄,她幾乎都不能順暢呼吸,起身拿起手提包便往外走去。

梁潛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麵無表情地看著樓下的車流。

張特助小心地推門而入,見他背對而立,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手機,好像是在等什麽人的電話,這樣的情景太熟悉,他立刻斷定梁總是在等池小姐的來電。

“梁總,資料放您桌上了。”張特助輕聲開口提醒。

他像往常一樣,說完後就準備離開了,誰知,梁潛回過頭來,沉聲問道:“霜霜之前放在這裏的東西呢?”

張特助卡殼,呆住了。

見梁潛臉色難看,他沒有絲毫猶豫,飛快回道:“孟總讓人拿走了。”

梁潛麵色陰沉,聲音更是冰冷,“怎麽,梁氏什麽時候成了奧朗的子公司了?”

張特助:“……”

麵上啞然,心裏也在咆哮,梁總,我親愛的梁總,那我能怎麽辦啊!!

他能怎麽辦?哪怕是現在,孟總在整個梁氏的影響力還未完全消退,更別提當初——孟總要拿走池小姐的東西,他難道能攔著嗎?他攔得住嗎??

梁潛見張特助愁眉苦臉,更是怒不可遏。

怒孟懷謙進他的公司如無人之境一般。

怒其他人已經都看穿了孟懷謙的心思。

“行了,你出去吧。”梁潛沉悶地擺了擺手,也不想為難自己的特助。

張特助如蒙大赦,迅速轉身離開辦公室,依然心有餘悸。當初孟總的行為他一開始還覺得莫名其妙,後來也回味過來了,他也隻是私底下對著老婆才敢感慨,人死了果然什麽都沒了,錢沒了,未婚妻也沒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梁總又活著回來了!

那現在豈不是……

兄弟反目?

張特助長歎一聲,隻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可能要更艱難了,因為很有可能要麵臨一個可能**晴不定的老板了。

中午時分。

孟懷謙還是像昨天一樣,拍了自己的午飯後,將照片發給了池霜。

池霜沒有回複。他收起手機,安靜地吃飯,用完午餐,直到再上班都沒收到她的消息,他感覺不太對勁,做足了思想準備後,撥通了她的號碼。

這次池霜倒是接了電話,隻是比起昨天晚上的歡快,聲調變得冷淡了許多,“喂,有事?”

孟懷謙遲疑著問:“吃飯了嗎?”

“吃了。”

“那你是在餐廳還是在家裏?”他又問。

“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池霜不耐煩這種擠牙膏式的對話,不等他虛心求教是哪裏,她又道:“佛祖這裏。”

“寺廟?”

“對,我來洗滌心靈。”畢竟是給她當了這麽久受氣包的人,她一開始還能繃得住,聊了幾句後,她原形畢露,頓時變得張牙舞爪,“真的,不然你們這些人可能都活不了了,我沒開玩笑!”

雖然她的語氣還是跟以前一樣,但孟懷謙還是敏銳地聽出了她的沮喪。

他微微凝神,不由得緊張起來。

認識她這麽久,他從來沒見過她沮喪的一麵,即便是誤會梁潛已經身亡的那段時間裏,她再崩潰也不曾這樣過……

“怎麽,誰惹你不高興了?”

他語氣平和,電話那頭的她卻看不到他已然神色凜然。

“說出來讓你高興高興嗎?”池霜煩躁地嗆他。

“不是。”他平靜地說,“隻是想知道讓你不開心的人是誰。”

“所以你會幫我幹掉那個人嗎?”她發難。

“這個有點困難。”聽出來她的態度有鬆動,他溫聲逗她開心,“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過,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能會用不那麽溫和的方式,令這個讓你不開心的人更不好過。”

倚在池邊欄杆喂魚的池霜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她今天從餐廳出來後,實在不知道能去哪裏便開來了寺廟。拜佛祖、吃素齋、喂魚之後,糟糕透頂的心情還是沒有得以平複,直到她接了這通電話。

孟懷謙也一點一點地無比耐心撬開了通往她心事的門。

他一邊握著手機跟她閑聊,一邊走出辦公室,用手勢跟嘴型提醒助理將下午的應酬全部挪後,接著他驅車駛出停車場。

他知道他這個人不僅無聊也沉悶,所以他隻能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哄她。

池霜百無聊賴地往池子撒魚食,還是旁邊的小師父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來提醒:“施主,不能再喂了,你喂了好久了。”

孟懷謙也聽到了這話,忍俊不禁道:“你找個涼快幹淨的地方坐下來休息休息吧。”

“……”

池霜悻悻地將沒喂完的魚食給了小師父,寬容地采取了孟懷謙的建議,去了大樹底下乘涼,逐漸也打開了心扉,“孟懷謙,你看過一部電影嗎,楚門的世界,啊,你肯定看過……”

“嗯。”

孟懷謙坐在車後座,“印象很深的一部電影,怎麽了?”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也是他。不知道什麽是真的,感覺整個世界都是假的。”

她不明白,為什麽偏偏是她碰到這樣的事情。

為什麽怎麽也躲不掉。

她盡管對自己有信心,可也難免會沮喪。為什麽呢,她什麽都沒做錯,難道是她前麵二十多年過得太順了,老天爺看不過眼了非要給她一點別致的磨難嗎?

“什麽是真的呢?”她低低地問。

不是在問孟懷謙,而是在問她自己。

跟最開始知道自己是一本書的配角時的毛骨悚然不同,她隻是莫名地,有一點點倦。

“不會。”孟懷謙說,“我可以證明我是真的。”

她問:“你怎麽證明你是真的呢?”

孟懷謙沉默。

他並沒有把她此刻的情緒當成是“偶然”,他也從來沒覺得她這個人情緒化過。

相反,在他心裏,她有著強大的內核,是無論遇到了多麽難的事時,依然生命力旺盛的人。

他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麽事,他隻是覺得,他應該為她做點什麽。

“算啦。”那邊的池霜笑了起來,“這個深奧的問題我肯定會自己找到答案的,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惜不能再繼續喂魚了,不然我覺得我再喂個半個小時就沒事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孟懷謙低聲,“好不好?”

池霜念了寺廟的名字,意興闌珊地說,“你來也好,我也覺得我不適合開車。”

一個小時後,孟懷謙出現在了池霜的麵前,她正拎著一片葉子在觀察它的脈絡。她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了,見了他,還像是招財貓一樣衝他招了招手,“好了,我的滴滴司機到了。”

“我想到了。”

孟懷謙在她麵前蹲下,抬眸專注地看她,“想到了怎麽證明這個世界是真的。我想帶你去個地方,可能會耽誤你一兩天的時間,可以嗎?”

池霜訝然,“什麽?”

最後她還是點頭答應了,她確實也很好奇。

然而,她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帶她來機場,這裏每天都上演著分別與相聚,嘈雜的聲音都成為了此刻的背景,他手裏拿著兩張機票,“我也不知道怎麽證明我是真的,但我想,你的父母一定是真的。”

“池霜,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我想應該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