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這件事情雖然是已經說好了的,但西風還是要做做表麵樣子,忙誠惶誠恐道:“皇上厚愛,臣妾感激不盡,然臣妾才疏學淺,如何堪當重任?皇後娘娘為後宮之首,臣妾怎敢越俎代庖?且幾位姐姐平日協助太後,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臣妾請皇上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下麵的嬪妃們都已經恨的咬牙了,忍不住便往皇後看去,卻見這“沒出息”的皇後娘娘竟然眼帶笑意,還不等皇上說話,她就溫言道:“妹妹在冷宮中的作為,皆為本宮親眼所見,皇上的旨意並無任何誇張之處。如今後宮也實在是太奢靡了,很需要妹妹這樣的人才來管理一番,依本宮看,妹妹就不要推托了。本宮才是真正的才疏學淺,自為後以來,亦未曾為後宮,為皇上建立寸許功勞,如何還敢厚顏執掌鳳印?今日皇上下旨,正合本宮心意,亦讓本宮心下釋然,再不必愧疚煩難了。”說完親自從身邊宮女捧著的托盤中捧出鳳印,走下鳳座,將它親自放到西風的手裏,一邊殷殷叮囑道:“鳳印輕,擔子重。妹妹當盡心盡力為皇上排憂解難,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謝西風接過那代表後宮無上權力的鳳印,雙目看向皇後娘娘,隻見她眼中滿含著鼓勵和期望,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和嫉恨。似是完全理解支持她這番作為。一時間,不由得眼眶泛淚,珍而重之的將鳳印高舉過頭,輕聲道:“千金易得,知己難求,西風謝……皇後姐姐鼓勵,定不負所托。”

皇後這才笑著點點頭,款款回到座位坐下。她的目光看向遠處高高的宮牆,腦海中掠過一道策馬狂奔的身影,不由得潸然淚下,心中喃喃道:我終於卸下這個擔子了,從此之後,這皇宮內,雖有皇後之名,再無皇後之實,在我心裏,即使今生再不能相見,但……我永遠都是你的妻子,永遠……”

江晚宣布完旨意,便匆匆回到明漪殿,西風卻還是要和之前掌權的幾位嬪妃交接周旋。那些嬪妃怎麽都沒想到太後才離開了還不到一天,謝西風就以雷霆之速迅速掌握了鳳印,成為名符其實的後宮之主。有心反抗,然而太後這個大靠山已經不在,謝西風卻有皇上撐腰,小胳膊如何扭得過大腿?因此一個個心中恨的牙都咬碎了,卻也不得不將自己手中的權力和鑰匙賬簿等都交出去。

原本還打著渾水摸魚的目的,想著西風畢竟年輕,又從沒管過後宮的事,她能知道什麽?瞞下幾本帳讓她日後對不上,再看她焦頭爛額的出醜。誰料想西風剛一接手,便令她們大吃了一驚。那些賬簿隻在她手中翻了一遍,何處賬目作假,何處虧空便能說的一清二楚。一番質問下來,隻把幾個嬪妃嚇的麵無人色,都拿看妖怪的目光看著西風,暗道我們幾個在宮裏苦心經營了幾年,才有這番見識,她……她一個從冷宮裏剛出來的典正,怎麽竟這樣清楚?不是說?她以前隻是一個商戶之女嗎?

正惴惴不安的時候,便聽西風咳了一聲,接著悠悠道:“姐姐們執掌後宮多年,如今驟然要你們交出權力,心裏難免不愛意,想著即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心思妹妹也理解。然而皇上皇後既已將重任交付於我,妹妹此時也是騎虎難下,隻能勉為其難接過這副擔子。大家都是女人,還望眾位姐姐可不要存心為難小妹了,我當年在家管理著那麽大的一份家業,商場上經曆了那麽多的爾虞我詐,還有什麽手段是我不清楚的呢?姐姐們配合我,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們就讓它過去。若是存心為難,也別怪妹妹我翻臉不認人,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妹妹雖是女流之輩,卻怎麽也比一隻兔子要強上幾分,姐姐們說是不是?“

一番話不軟不硬的說下來,隻讓眾嬪妃是又怕又氣,暗恨道:你說得倒好聽,什麽話都讓你說盡了,哼,配合你,憑什麽配合你?然而心裏恨,嘴上如何敢說?玩手段又都被西風識破,沒辦法隻好老老實實將各項權力都交了出去。

這一番交接下來,已是暮色降臨,回到明漪殿都是掌燈時分了。江晚和含煙迎上來,含煙便道:“姐姐怎麽這麽久才回來?可是她們有心為難?”

西風笑道:“這個還用說嗎?哪裏甘心就把權力給我了?怕是太後自己都沒料到,她前腳走,我後腳就執掌後宮。哼,我就要讓她一招錯滿盤輸,她不是想為難皇帝嗎?我就要告訴她,皇帝不為難,我更不為難,看是誰搬起石頭砸了腳。”

江晚笑道:“你聽聽,朕想著這一天,可把她累壞了,還不知是怎麽走進來的。如今看來朕竟然是白擔心了,這精神比朕還好呢,哪裏看出是累了一天的樣子?”

西風笑道:“皇上不知,臣妾許是天生就是操心的命。若是閑下來了,渾身都不自在,讓我像含煙那樣靜靜的做一天女紅,比殺了我還難受。但是若有了事情管,有了對手去鬥,可不就是精神抖擻了呢?”說完卻聽江晚笑道:“這是怎麽說的?之前不是說討厭這些爭鬥,所以才不肯做朕的妃子嗎?這會兒怎麽又喜歡了?”

西風搖頭道:“不是喜歡,而是事到臨頭不得不為。依照我的心思,能在冷宮中和宮人們一起種地,看那些荒地慢慢變成一片片的稻田,秋天去小樹林子裏砍伐樹木,春天再種下樹苗,夏天打果子吃,這樣的生活又有趣味,又不必和人爭,是最好的。然而偏偏現在過不成了,又偏偏老天就讓我卷進了這些漩渦,那要繼續過得好,自然還是要鬥。談不上喜歡,但是精神上卻是鬥誌高昂,因為不能低落下去。臣妾這樣說,皇上明白嗎?”

江晚哈哈大笑道:“明白明白,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總之不管怎麽樣,你的精神好是最好的。”因三人一起用了晚飯,江晚見含煙肚子隆的如同一個大皮球,想到這裏麵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也不由得有些興奮好奇,便坐在一邊看著道:“怎麽肚子這麽大?平日裏豈不是十分辛苦?太醫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兒能生下來呢?”

這還是皇上第一次動問孩子的事情,含煙連忙看向西風,卻見她隻是淡淡笑著,眼裏也有一絲好奇,並無嫉妒憂愁之意,這才放下心來,輕聲道:“回皇上的話,禦醫說,還有一個月,小家夥就該出來了,臣妾這心裏也有些不安,好在雖然辛苦,卻還能忍受。”

江晚點點頭,又道:“可是把衣服被子什麽的都預備下了嗎?這東西要提早備著,不然臨時抱佛腳可來不及。”話音未落,聽西風笑道:“還等你想著這一層,含煙早都做好了。我那天去翻看,好家夥,光是那緞子被就有六七床,由小到大,我看足夠蓋到六七歲呢,更別提那些衣服。含煙的女紅皇上還沒見過吧?真真是極品,那些小衣服我看著都眼饞,恨不能也趕緊生一個兒子出來,讓她也替我做一些衣服。”

江晚握了她的手笑道:“放心,還怕你生不出皇子來嗎?朕這樣的努力……”話音未落,就被西風在手上狠狠拍了一下,見愛人臉紅了,他這才想起含煙還在麵前,西風害羞了。無辜的皇帝眨眨眼睛,心想這在名義上,含煙不也是朕的老婆嗎?說一點閨房私話似乎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吧?

含煙也羞紅了臉,假裝什麽都沒看見沒聽見,衝著房外喊道:“碧草,去把我平日裏做的那些寶寶衣服都拿過來,給皇上看看。”說完聽碧草答應一聲,她這才轉過頭,緋紅著麵孔道:“其實哪裏有西風姐說的那樣好?不過當娘的給孩子做出的衣服來,一針一線都縫了一番心意進去,臣妾的糊塗心思,總覺著這比外人做得好。”

“這怎麽能叫糊塗心思?這才是把心用在了正經地方上呢。”西風笑著道,一時間碧草拿來了衣服和小被子,三人便一邊看一邊說笑,江晚對含煙的女紅也是十分讚賞,眼看著夜色降臨,閔含煙這才告辭回房。

這裏江晚和西風回到房間裏,西風一邊卸著釵環首飾,一邊對江晚道:“皇上,眼看就是冬天了,臣妾忽然想起來,你上次給冷宮做的那些木犁非常好用。這木犁若是能在民間推廣起來,說不定就能節省許多勞力開出更多荒地。隻是那是專門給我們女人用的,民間這種活計卻大多是男人幹的,因此臣妾能否懇求皇上,再苦心鑽研一番,做出幾件男人適用的木犁,到時向天下推廣,百姓們耕地便事半功倍了。”

這可是說到了江晚的心頭上去,他平生最愛的便是幹這種事兒,隻是心中也常愧疚憂愁,暗道自己總是不務正業,於國於家都沒用,即便成為了大匠師,又能如何?誰知今天卻聽西風說自己的木犁對百姓們開墾荒地有大作用,他焉能不高興?人總是希望自己是被需要的,哪有人願意當廢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