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句話果然定住了江晚的身形,他猶豫了一下,才看向小於子:“那……西風她病的重不重?她……身邊有人服侍嗎?有沒有叫禦醫來看診過?”

小於子笑道:“皇上,隻是著涼,應該不打緊。冷宮裏也有宮女太監,怎麽可能沒人服侍呢?就是有一條,未必能有好太醫來看診,畢竟這是冷宮,宮裏的活地獄,好的太醫誰願意上這兒來啊?再說,謝典正隻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女官,她也沒那個資格。”

“誰說她沒有資格?”江晚眼睛一瞪,嚇的小於子身子都抖了,連忙道:“皇上,奴才知道那是您心尖上的人,可禦醫們不知道啊,誰能把她當回事兒?”

“回去命最好的禦醫過來。還有,讓他們配最好的藥,先把燒給退下去,朕也發過燒,那滋味委實不好受,何況西風這樣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聽清楚了嗎?”

小於子雞啄米似的點頭答應著,心想我的媽呀,主子為了謝典正,還真是有威嚴。您說您要是把這份用心都用在朝堂上,還至於到現在都讓太後拿捏著嗎?唉!挺聰明一個人,就是一摸到政事上,便傻眼了,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呢?難道老天爺有心要亡我大順朝?再讓太後這麽整下去,連我這個奴才都知道,大順朝堪憂啊。

果然當天下午,太醫院那邊就派了治療傷風感冒最拿手的禦醫來,卻是一個滿鬢霜白的老頭兒。顫顫巍巍走進來,仔細把了脈,問了些西風的症狀,就命身邊的助手開方子。一張方子剛剛開完,就聽屋外腳步聲響,老禦醫抬頭一看,不由得就愣住了。

來的人正是柳明楓和魯泗,兩人每天都要來探看西風幾次。如今見到這老禦醫,柳明楓不由得愣了一下,之後忙又抱拳道:“怎麽敢勞動樓神醫前來?可是太醫院那裏沒事做,所以特意來逛逛?”

樓神醫看上去也挺激動,搓著手道:“老朽隻道這一輩子再難見公子一麵,沒想到天可憐見,竟讓你我因緣巧合下又在這裏相遇。是了,先帝去時將你貶在冷宮,我隻怕你受不了這份屈辱磨折,早已化成白骨。如何?這時候看你神采,倒依稀是當年初進宮時的模樣,莫不是把這世情都看得通透了?”

柳明楓笑道:“世情未必看透,不然我早就羽化登仙去了。”因兩人暢敘別後之情,柳明楓又仔細問過了西風的病情,得知沒有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一時間樓大夫就告辭離去,這裏柳明楓皺眉細細思索了一會兒,便問小墩子道:“是你托人花銀子請了這位樓禦醫過來嗎?他可是極德高望重的,怕是尋常的貴人宮嬪,也未必能勞動他過來。”說完卻聽小墩子嘻嘻笑道:“先生真是說笑了,既然知道尋常貴人宮嬪都請不動他,便該知道這人豈會是銀子和人情能使動的?我們也在這兒疑惑呢。樓禦醫說是奉了皇上命令,因此咱們想著,該不是皇上身邊的小丸子向萬歲爺求情,才請得動這尊大神吧?”

柳明楓心裏微微一動,目光忽然如電般射向小墩子,輕聲道:“那個小丸子,你們都見過麽?他長的什麽樣子?為什麽要叫小丸子?“

這一問可是把眾人都給問住了,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竟是誰也答不出來。好半晌,還是小秦子撓頭道:“除了茉莉,這裏還真沒人見過那小丸子是什麽模樣,至於名字,那個……小丸子就是小丸子吧,西風姐都這麽叫他的,我們想,許就是肉丸那個丸,不然還能是哪個丸字?唉!咱們也不識字啊。”

柳明楓沒再言語,微微一笑進了西風房間,見她正睡著,額上臉上滿是汗水,便忍不住歎氣道:“這一場大病,總算是差不多過去。隻是她這身子,少不得要虛幾天,這便是萬幸了,若不是西風先天壯,這一次身傷加上心傷,又淋了雨,可不知道能不能捱過這重劫難呢。”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效果就立刻不同。從吃了樓禦醫給的方子,西風的病沒到三天便好了,隻是身子還發虛。這些日子裏,江晚天天在宮外等她,隻是西風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見他,總是以身體未恢複為理由拒絕,氣的江晚恨不得把那樓禦醫給拽過來狠狠打一頓,問問他到底有沒有盡心盡力為西風治病。

一晃眼半個月過去,江晚心裏也清楚了,西風隻是借故托詞不看自己罷了,連小於子都知道,她的氣色很好,更何況,什麽傷風,遷延半個月也該好了。他心裏著急,也顧不上暴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隻說若今日西風還是不肯出來相見,就說什麽也要闖進冷宮去見她。

所幸小於子從冷宮裏出來,身後赫然就跟著一個俏麗的女孩兒。江晚眼神好,早發現那是他日夜思念的西風,不由得心花怒放。暗道天可憐見,西風總算肯見我了,隻是不知這些日子怎麽得罪了她,讓她冷落了我這麽多日子。

因兩人並排坐在樹下,小於子早已跑的遠遠的替他們做探子去,這裏江晚看著西風憔悴了的麵容,不由得心疼道:“我聽說你一直病著,心疼的了不得,真不知你身子本來不錯,怎麽忽然間就感染了風寒呢?”一邊說話,卻見西風臉上的表情十分淡然,心裏不由得緊張,暗道為什麽她對我是這樣的表情?難道……難道是那個小宮女告訴了她我的身份?所以讓西風惱了我不成?

一邊惴惴想著,就恨不得叫過茉莉來質問一番。忽見西風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淡淡道:“我病了這麽些日子,你縱然擔心,為什麽卻從不進冷宮看我一眼?難道你怕冷宮裏的那些虛無飄渺的鬼魂,就怕到了這個地步?你怕她們纏上你,就寧可抱著擔心而在冷宮外等我的消息?還是說,你對我根本就沒有什麽擔心?”

這一句話好似晴天霹靂般砸在江晚腦袋上,登時就讓他亂了方寸,結結巴巴的辯解道:“西風,你……你別這麽想。我……我是真的擔心你,但有一個字口不對心,就叫老天爺落了雷來砸我一個死無全屍,叫我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叫我……”不等說完,見西風終是柔和了臉色,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

“罷了罷了,我信你還不成?”西風淒淒一笑,搖頭道:“是我自己疑神疑鬼罷?你若是對我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心思,才更該去探看我才是,既能騙我感動信任,又方便陷害……”

“西風,你……你究竟怎麽了?怎麽盡說這些我聽不懂的話?誰騙了你?誰又陷害了你?你告訴我,我定要他死無全屍。”江晚焦慮之下說到最後一句,狠戾之氣盡顯。

西風卻早已陷在自己的哀思中,也沒有在意這話的口氣有什麽不對。

“沒有人騙我,也沒有人陷害我。所以你現在還能看到我。”西風將頭靠在江晚的肩膀上,喃喃道:“小丸子,若你也是奉了哪位主子的命令偷偷接近我,要陷我害我,取我的性命的話,你現在就殺了我吧,別告訴我,別讓我知道,刀子刺進咽喉,沒一會兒工夫就死了……”

“西風,你怎麽了?怎麽說這種話?誰敢命令我來陷你害你?”江晚一把摟住西風,低頭看時,卻見這平日裏嘻嘻哈哈樂觀堅強的女子已是淚流滿麵,他的心疼的好像揪在一起,忍不住就輕聲道:“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會突然這麽胡思亂想,告訴我,不管有什麽事情,我來幫你。”

“茉莉死了,不知道是為什麽會得罪那位娘娘,就在半個月前,她的生日那一天,被活活打死了,我們好多人跪著給她求情,但是沒有用。”西風用手擦著眼淚,卻阻止不了那些淚水源源不絕的湧出來。

“你說……茉莉死了?”江晚隻覺得渾身的血液忽然一陣冰冷,雖然他現在還理不清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是直覺告訴他,茉莉突然的死亡,一定和自己有關。

“是哪一位娘娘動的手?西風你知道嗎?”刹那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天真,江晚語氣鄭重的問。

“不知道,我們是冷宮裏的人,哪裏可能見過那些高貴的娘娘?”西風的語氣裏滿是諷刺和刻骨的怨恨,她咬著牙,雙手緊握成拳頭,指甲刺進掌心,鑽心的痛,卻仍比不上心裏的痛苦。

從冷宮裏往回走,小於子就發現主子的神色不對勁兒,從來沒看過他被氣的這樣厲害,整張臉都是鐵青色的。

眼看便要走進禦花園,卻見江晚忽然停了腳步,他看向小於子,冷冷道:“茉莉死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小於子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什麽?茉莉死了?這怎麽可能?她……她怎麽死的,之前也沒覺出她有什麽病來著啊。“

江晚的聲音更冷,瞥了小於子一眼:“不是病死的,是被一位宮中的娘娘誣陷偷東西,活活仗斃的。剛剛西風和朕把事情經過都說了,為此,連西風也差點兒送掉一條性命。若不是柳先生及時趕到,用父皇賜他的金牌救了西風,朕……就再也看不到她了。”說到最後一句話,江晚的語氣裏充滿了殺機。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倦怠了,什麽也不想幹,老抽,能發上文,讀者卻看不到,點擊驟降,留言也回複不了,已經沒有憤怒激動地心情,好像麻木了,算了,我就發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