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瘋子在右

“夏初洛這麽聰明,從第一天見到李健叔叔,她就應該開始懷疑,她為什麽沒有?”

“她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剛好她認識的算命老頭,就能碰上一個想改名字的李健?”

他笑著笑著,淚水從眼眶中奪目而出。

這人的表情管理很失敗。

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

“那天懸崖上,李健叔叔表情蒼白,你們就沒有懷疑嗎?”

“為什麽表情蒼白,不就是抽了自己的血做成血包,綁在防彈衣前麵嗎?”

“你們為什麽都不肯檢測一下灑落在懸崖上的血液,看看裏麵有沒有抗凝劑?”

“這是我留給你們的破綻啊!”

“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為什麽就不懷疑他裏麵穿了防彈衣?那麽厚一塊啊!還有血包!就因為他長得胖?”

“就因為他是受害者?”

他靠在一個仿生人旁邊,死命抓著自己頭發。

躬著身體,渾身都在輕微顫抖。

他在狂笑,可淚水卻大顆大顆滴落。

“穿著防彈衣,和沒穿防彈衣,衝擊力都不一樣啊,你們都是專業的,為什麽看不出來?”

“為什麽?”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痛苦的感覺,有些沙啞。

“哪怕”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哪怕隻是有一個人!”

“有一個人願意去查一下他的人際關係,就能夠知道他還有個高中同學也叫李健,然後就能夠聯想到他們當年是否有什麽恩怨,可是沒有!”

“一個都沒有!”

“你們都在等,等下一個李健死,然後收集更多無用的證據!”

“無用的證據!”

他忽地咆哮出聲,清秀的臉上青筋暴起,有些扭曲。

“就在昨晚,我還得親手把證據送到別墅裏麵,讓你們知道,他高中時代還有個同學也叫李健!”

“這顆人頭啊!”

“新鮮的人頭!”

“多麽新鮮”

他忽地跌坐砸地上,不去管那些灰色的塵埃。

捧起那顆頭顱。

平靜的神色,仿佛在欣賞什麽藝術品。

“你們為什麽就是想不到?”

他喃喃自語,絲毫沒有算計得逞的喜悅。

挫敗的感覺充滿了全身。

無人能理解他。

“你說,他們為什麽就是想不到?”

他仿佛在問這顆人頭,用力搖晃著。

人頭的六條機械腿無力晃**著。

可惜永遠也無法得到回應了。

“你回答我啊!”

“你為什麽不說話?!”

“證據都這麽明顯了,他們還在調查取證,還在安慰受害者家屬,他們還想等多久?”

“我等不了啊!”

他忽地站起來嗎,把手中的人頭狠狠砸在地上。

神色猙獰,眼中滿是怒火。

人頭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砸出一道鮮紅的印記,而後遠遠滾開。

可這樣似乎依舊無法除卻他心中的怒意。

空寂的廢樓三層回**著這個年輕人的咆哮,無人知是為何。

“豬啊!”

“執行局的都是一群豬嗎?”

“這麽多資源這麽多資源就給了那些豬一樣的玩意,為什麽為什麽”

他痛苦地抓著頭發,似哭似笑。

他留了很多細節,想告訴所有人,五號李健偽裝了自己的死亡,五號李健不是受害者而是凶手,可沒人留意那些細節。

第十二區。

岷水村。

這是一個遠離城區的村子,十室有九戶都是貧困人家。

剩下的十分之一也好不到哪兒去。

無論是二十多年前,還是二十多年後的現在,一年到頭的收成全看老天爺的臉色。

這個小村莊似乎被時光封存了。

外界飛速發展的科技遺忘了這個窮苦的地方。

二十二年前的一個小年夜,蔣小年出生了。

也就是那個小年夜,他失去了母親。

很多孩子出生後喝到的第一口是母乳,他喝到的是血。

蔣小年漸漸長大。

與其他孩子一樣,他來到了村裏的一所學堂。

“先生,讀書有什麽用呢?”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老先生笑著,很是和藹,摸了摸蔣小年的頭。

先生的手很粗糙,但很溫暖。

“讀書能賺到錢嗎?”蔣小年又問道。

“為什麽這麽問?”老先生怔了怔,似是很不解一個小孩子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有了錢以後,就可以就可以讓爹爹不再打工了,還可以還可以給先生修一座很大的學堂。”蔣小年睜著大眼睛,認真回答道。

老先生開懷大笑,撫著長長的胡須。

孩童的天真與快樂總是令人羨慕。

村子就這麽小,也就十多個孩子在這所破敗的學堂中讀書,學堂再大又有什麽用呢?

“能,讀書當然能賺到錢!”

“那我每次考試都拿第一!”

蔣小年做到了。

一年級一整年,他每次考試都是第一。

並且遠遠超出第二名,一騎絕塵。

那年。

遠方的小鎮給了一個名額。

一個免費去鎮上讀書的機會,所有學費都免費,就連食宿都是全免的。

村裏說是要讓最有出息的那個孩子去。

蔣小年滿心歡喜,在期待中度過了一整晚。

第二天。

村長的兒子登上了那輛破舊的麵包車。

“先生,為什麽不是我呢?”

老先生坐在學堂的門口,沉默了很久。

那天晚上,有人聽到村長家裏傳來爭吵的聲音,也有人看到老先生氣憤地從村長家走出來。

老先生病了。

似乎是氣病了。

蔣小年端著一碗蒸雞蛋去看望先生。

老年生躺在病榻上,滿臉病容,摸了摸蔣小年的頭。

“小年,錢是個很好的東西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東西,和錢一樣好。”

老先生沒有吃那碗蒸蛋,他在這晚走了。

村裏的孩子們失去了學習的唯一方式。

蔣小年蹲在村口。

一複一日。

這個貧窮的地方像是一個沼澤,讓一代代人無法掙脫。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螞蟻,真希望有人可以來把自己踩死,這樣,就不用日日夜夜在這個渾濁的泥潭中掙紮。

那個破舊的麵包車每個周末都會把村長家的孩子送回來。

周一又接去鎮裏。

天上飄落起了雪,車輪把雪白的道路碾壓出黑色的痕跡。

村長把駕駛員和車上的老師都請進家裏吃飯。

那一天,麵包車回去的時候,車胎爆了,雪天路滑,一頭栽下山崖,村長家的孩子也在其中。

後來在爆掉的車胎上發現了釘子紮過的痕跡,推測是山路上的。

保險公司派了一個很年輕的業務員過來考察。

業務員來到村裏,看到一群凍得臉色發青的孩子,心生惻隱,從背包裏取出一些糖果,挨個給孩子們發放。

蔣小年遠遠看見了。

他把自己本就破舊的棉襖撕得更爛了些,然後跑了過去。

“叔叔,我不想吃糖,我想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