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修室裏,正當傅越語在欣賞由自己一條朋友圈掀起的軒然大波時,張默一臉陰鬱地大步走入教室。

傅越語雖然平日勉強算努力,但絕不是會大清早來教學區自習的人。

他出現在自修室,隻是因和張默的約見

傅越語笑嘻嘻地衝張默打招呼,“早啊。昨晚你是不是先走了,後半段沒見到人。”

張默黑著臉過來,他精神狀態很差,滿臉遮不住的疲憊,眼底布滿血絲,眼袋更是沉重,誇張得仿佛要垂落地麵似的……一看就知昨晚沒休息好。

見傅越語還沒臉沒皮地笑得出來,張默心中,本就未平的怒火瞬間重燃。

他重重拉開椅子,咬牙切齒地說:“你知道你幹了什麽瘋事嗎?”

“知道啊。”無視張默的憤怒,傅越語笑得愈發囂張,“我即將獲得出演王樹聲新片的機會,而你——你應該感謝我呢?”

張默倍感荒謬:“我,應該感謝你?”

“對啊。”傅越語理所當然,“多虧我完美的發揮,以及做出更換劇本的機智選擇,你才得已沾光,被王樹聲多看兩眼。”

張默勃然大怒:“你那不叫更換,叫偷竊。” 一秒記住https://m.vipkanshu.com

“噓!”傅越語不滿地豎起一根手指,“小聲點。”

張默喘著粗氣,憤怒地盯著他。

傅越語放低聲音:“這件事你知,我知,他人不知。楊焱已經被我拿捏住把柄,不會把真相說出來……你隻要幫我摁住林思霽,這事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張默覺得他瘋了,匪夷所思道:“你讓我幫你?你認為我會助紂為虐?”

“你會。你也必須會。畢竟我編劇一欄寫的你的名字。”傅越語說,“這件事不爆出來,你便大有可能被王樹聲或者李宇南看上,去混個助理編劇當當……但這事要爆出來……”

傅越語後仰,嘲弄地陳述事實:“你就等著被摁上剽竊的帽子吧。”

張默狠狠一拍桌子:“你他媽——”

“噓!”傅越語打斷他,“別叫,別叫。咱倆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事情捅出去了,誰也別想好過。”

張默呼吸愈發粗重。胸口劇烈起伏著,他卻又不得不強壓下心中怒火。

傅越語雖然惡心,但他說的一點都沒誇張。

張默是創作者,自然知道這個領域,最忌諱的就是剽竊他人作品。

這事爆出來,等待他的,可能是編劇圈內永遠的冷眼和歧視。

就算張默出去解釋,說一切都是傅越語幹的,和他沒有關係。

又有多少人相信呢。

張默神色陰晴不定,他最終開口怒斥:“你就不該拿林思霽的劇本。”

他雖然語氣仍然譴責,但話語間“偷”已悄然轉化為“拿”。

傅越語自然沒有放過這個重要的變化,他側眼看向張默,臉上露出幾分嘲諷的神色:“你以為我想這麽做嗎?”

張默眼皮跳下,直覺他接下來要說出什麽惡毒的言語。

果然,傅越語嘴唇張合,眼鏡蛇般噴射毒液。

“如果不是你太廢物了,寫不出好劇本,我會去動林思霽的劇本嗎?”

他字字尖銳,言語肆無忌憚地往張默心上紮孔。

張默額頭暴起青筋,他腦子轟一下炸開,積攢一晚上的憤怒終於徹底爆發。

他喪失了平日的理智,猛地踢翻椅子站起來,揪起傅越語的領口,狠狠揍上那令人生厭的臉。

一拳頭下去,傅越語直接被打偏過腦袋。

傅越語顯然沒料到平日冷靜的張默竟失控至此,他驚怒地咆哮:“你他媽發什麽瘋!”

張默用力極大,一下過去,他自己也被震得拳頭發麻。

但他並未就此放過傅越語,而是咬緊牙關,眼睛血紅,再次舉高左拳。

他真的被氣狠了,一拳不解氣,竟然還要再動手。

看著張默猙獰的表情,傅越語心中終於升起幾分畏懼,他臉上浮上恐懼神色,大叫:“等等……”

憤怒不等人,拳頭也是。

傅越語最終隻能看著拳頭在眼中無線放大,拳骨帶起的利風刮得眼睛生疼。

“咚咚。”

忽然的敲門聲讓屋內兩人雙雙停頓。

傅越語的驚叫卡在喉嚨裏,而張默的拳頭則停在他臉頰上方兩厘米的位置。

楊焱站在門口,手放在門上,禮貌地詢問:“我是不是來得不太恰當。”

自習室內氛圍冷凝兩秒,張默表情變化幾次,第三人的出現讓他的憤怒迅速退卻。

他放下拳,鬆手把傅越語甩下去。

張默眼神都不願給癱在座位上滿臉驚恐的傅越語一個,甩上包,轉身就走。

路過楊焱的時候,他腳步稍停。

“我以為你會願意等那一拳下去再出聲。”張默眼神冰冷。

楊焱和他對視,視線同樣沒有溫度。

“別了,我怕栽贓給我。”

張默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

楊焱走到傅越語麵前,扶起被踢翻的椅子,接替張默,在傅越語對麵坐下。

他端詳兩秒傅越語驚魂未定的神情,又欣賞了其臉上新舊傷口印記。

楊焱昨日留下的傷口在左邊,而張默是左撇子,動手時習慣性揮舞左拳……擊打上右臉。

所以傅越語現在的臉十分有趣,左臉的紫青,右臉的紅腫,相映成輝,好不精彩。

楊焱看兩秒,評價道:“挺好的,很對稱。”

麵對楊焱,傅越語可就遠沒對著張默一般的囂張肆意了。

他幾乎是在看到楊焱那一刻,就變了表情,右臉火辣辣的疼痛宣告著他此刻的狼狽。

可該狼狽的人,本應該是楊焱。

在傅越語的幻想裏,楊焱此刻……不,楊焱從得知劇本被偷那刻起,就應該露出自己期待已久的驚慌失措神情。

可是楊焱並沒有,他在上台時冷靜至極,如今盯著自己的眼神更是冰冷漠然,毫無情感。

看垃圾一般的眼神。

傅越語怒火一下被點燃,兩年來被楊焱各種壓著的憋屈盡數爆發,他表情一瞬猙獰,咬牙開口:“你是真不怕我把打人的事捅到學校去,鬧到你退學啊。”

楊焱平靜道:“我為什麽要怕。打人是你唯一的籌碼。這事捅出去,你拿什麽製衡,讓我保密你偷竊劇本的行為。”

“偷?”傅越語誇張地後仰,唇角扯起獰笑,“別汙蔑人好吧,法治社會,指控人是需要講證據的。”

傅越語又猛地前傾,他指著自己臉頰的淤青,死死盯著楊焱,壓低聲音:“你打人的證據在這,我偷竊的證據呢?你拿得出來嗎?”

楊焱垂眸和他對視,眼中輕蔑憐憫參半,像看著死到臨頭的蛆蟲無力的掙紮。

他低下頭,摸出手機,作翻找狀。

傅越語忽覺不妙,但他強撐著表麵的鎮靜。

他回想一下,確認自己作案時將臉徹底遮擋,稍稍放心。

楊焱看著手機,輕描淡寫地開口:“你知道宿舍區有監控的對吧。”

傅越語說:“所以?”

楊焱說:“宿舍樓監控拍到12月24號晚一個身著XX牌羽絨服的人借走了我們宿舍的鑰匙。”

楊焱抬眼:“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似乎有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豁。”傅越語冷笑,“先不說你是否是因為受刺激太過而記錯了,就算我有一件一樣的羽絨服,那又能怎樣?你難道能憑借一件全國可能有幾萬人都有同款的衣服,給我定罪嗎?”

“確實不能。”出乎意料的,楊焱認可傅越語的說法。

楊焱不再說話,他低頭繼續翻找。忽地,他動作一頓,瞳孔看到什麽似的微微放大。

隨後他抬頭,問:“你的電腦在宿舍對吧。”

傅越語一愣,隨後猛地從座位上蹦起來,急迫地逼問道:“你幹了什麽?你進我宿舍了?不可能,你沒有鑰……”

“你不會以為隻有你一個人能向宿管借鑰匙吧。”楊焱歪頭,輕笑,“雖然聖誕後宿管大叔好像變警惕了許多,但不巧,我有一個和大叔關係不錯的舍友。”

“如果良淘說,‘我同學讓我幫忙從他宿舍拿他忘帶的電腦’……你猜,他能不能光明正大的把你的電腦拿出來呢?”

傅越語呼吸愈發急促,他厲聲說:“楊焱你他媽是法盲吧,這是非法入室!”

“是呢。”楊焱不急不慌地說,“原來你也知道是非法入室啊……那你未經同意偷進我們宿舍,大概算知法犯法?別急著反駁,等黑客黑了電腦,查出硬盤裏在平安夜那日多出的劇本文件,你便也算是法製人物了。”

楊焱這麽說完,傅越語卻迅速冷靜下來。

他沉默一會兒,忽地放肆笑開:“楊焱,你是傻子吧,沒有版權的劇本,壓根沒有經濟價值,構成不了盜竊。”

楊焱冷聲說:“傅越語,所以你確實進了我們宿舍,偷拿了我電腦裏的劇本,用來參加選角。”

傅越語看著楊焱,眼神嘲諷:“是,那又怎樣。我頂多算個非法入室,到時候問起來,就說喝大了進錯宿舍,便什麽事都沒有了……而你——”

傅越語搖頭,假惺惺作可惜狀:“偷竊500以上就算刑事案件了,我的電腦雖然不貴,但達到這個金額足夠了……怎麽辦呢楊焱,同窗一場,我還挺不忍心看見你進局子的……”

楊焱漠然看著他的表演:“放心,不論你忍不忍心,我都不會進去的。”

傅越語表情一收:“什麽意思。”

楊焱嘲諷一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沒有底線,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知法犯法。”

傅越語心覺不妙。

他的感覺是對的。

下一秒,楊焱在手機上點兩下,翻轉過來,給傅越語看。

屏幕上與良淘的聊天記錄顯示,一秒前,錄音發送。

楊焱說:“良淘當然沒進你們宿舍,不過他也沒閑著,或許,你有興趣猜下他現在在哪嗎?”

傅越語感覺心髒不斷下沉,他的冷汗肆意流淌,浸濕後背衣物。

知曉被楊焱套話,傅越語幾乎想一把奪過手機,迅速毀滅證據……

但那已經是無用功了。

自修室內廣播嗡一下,忽然傳出聲響。

傅越語豎耳一聽,表情驟然猙獰。

“傅越語,所以你確實進了我們宿舍,偷拿了我電腦裏的劇本,用來參加選角。”

“是,那又怎樣,你拿我有辦法嗎?”

楊焱看著失控的傅越語,眼中露出幾分勝利者的嘲弄與悲憫。

他轉頭看向窗外,樓下小路上,幾個學生駐足,聆聽廣播中的聲響。

“應該全校都知道了吧。”楊焱勾唇,毫不留情地給予最後一擊,“對了,王樹聲導演今日,貌似還在南藝內呢。”

此話一出,傅越語臉色瞬間轉變為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