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楊焱平日嫌鼠標攜帶麻煩,用電腦的時鮮少使用鼠標。

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樣拋棄鼠標後仍能如魚得水地使用電腦,尤其是在用別人電腦的時候。

平日閑置不用的鼠標忽地出現桌麵,楊焱立刻起了疑心。

雖然存在隨手放置的可能性,而將鼠標從書架上拿下這一動作,顯然也並不屬於能被大腦銘記的重要存在……被遺忘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楊焱還是打開電腦,仔細檢查了一番。

然而,電腦中的文件並不像現實裏的財物,被移動帶走後就會消失不見,信息本來就是看不見的東西,就算曾遭受偷竊,原文件依然會原封不動地待在本來的位置,看不出什麽變化。

所以即使楊焱細致檢查過一番,也沒能發現任何端倪。

良淘臉上帶著水珠,從洗手間走出來。用冷水撲過臉後,他顯然清醒不少,雖然臉還是漲紅的,但他至少不會再憤怒地發出讓小偷還他**的嚎叫。

看到楊焱俯身,皺著眉審視屏幕的場景,良淘摸著暈乎的腦袋,開口問:“小偷動了你電腦嗎?”

“好像。”

“丟了什麽?”良淘隨口問,“e盤裏的片子?”

楊焱動作一頓:“我電腦裏沒片。”

“哦。”良淘晃晃悠悠過去,“我有。”

楊焱:“……”

楊焱冷漠道:“並不想知道。”

良淘忽視他的冷淡,開口問:“要我發些給你嗎?都是精品。”

“免了。”楊焱回絕,“自己留著欣賞吧。”

良淘發出一聲豬哼,三兩下翻上床鋪,很快就發出了鼾聲睡。

楊焱繼續審查著硬盤,雖然大概率是他被害妄想症發作……而且就算不是,也很難找出偷竊者在電腦中的痕跡,更無法得知其目的。但楊焱還是決定確認下電腦裏存儲的文件,好預估可能發生的損失。

電腦中儲存的文件多且混亂,硬盤裏有楊焱的身份信息、各科目的書麵作業、楊焱自身對於各類電影電視劇的分析筆記,以及前兩周林思霽剛給他發的兩個劇本……

楊焱暗暗把它們都記下來。

第二天,楊焱比平日早起些。他去宿管那敲門,問昨日是否有人要過312的鑰匙。

一般來說,一間宿舍會配有四把鑰匙,兩個學生一人一把。考慮到學生忘帶鑰匙的可能性,剩下兩把都放在宿管那,忘帶或者丟掉鑰匙的學生能索要來救急。

良淘三兩天忘帶鑰匙,是宿管那的常客了。

宿管一開門,看見楊焱,對他的稱謂都是“常忘帶鑰匙那小孩的舍友”。

“怎麽,昨天那小孩才來借過鑰匙,今天你就也忘帶了,還是一大早。”宿管是個五六十的大爺,眯著眼樂嗬問。

楊焱心一沉,他確認道:“昨天也有人來借我們宿舍的鑰匙嗎?”

“是勒。”大爺說,“312的,我記得很清楚,不是你舍友嗎。”

“不是。”楊焱說,“或許您記得他長什麽樣嗎?”

大爺愣下,緩慢搖頭:“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那人戴著帽子口罩,看不清臉,我當時還想大概是外麵又冷了,遮的這麽嚴實……”

在大爺絮叨的時候,楊焱心不斷下沉。

不論是對自己和良淘出行時間的了解,還是對宿舍規則信手拈來的熟稔,又或是武裝自我的防範意識,這人看起來都是有備而來。

一個深思熟慮的賊,入室後卻什麽都沒帶走,卻疑似動了自己的電腦……

他要幹什麽……

自己的電腦裏有什麽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的東西。

楊焱思緒翻湧,大爺依舊在念叨。

“……不是你舍友嗎?我看他的體型身高都挺像的,也沒懷疑……你們宿舍是遭賊了嗎?報警了沒有?”

大爺情緒忽地激動,聲音大起來,把楊焱從自己的思路中拉起。

“沒丟東西。”楊焱安撫大爺情緒,“也不一定是賊,學生會檢查也有可能。”

大爺還是擔憂,他愧疚地和楊焱再三道歉,說是自己的失職。

楊焱安慰兩句,同時問出了宿舍樓內設有監控,可以去宿委辦公室調取一事。

於是楊焱又去了宿委辦公室,闡明情況後查看了錄像。

宿舍樓內隻有一個監控,角度對準一樓宿管房間門口,任何走門進來的人都會被監控路下,而那賊因為要借鑰匙更是在門口停留了一分多鍾。

楊焱想根據監控發現些什麽,奈何監控的畫質實在是太糊了,除了那人一身黑的打扮,楊焱什麽都看不出來。

宿委辦的人不允許監控外傳,也不允許錄像,但楊焱還是翻轉手機,偷偷拍下幾張小偷的照片。

上午的早課,楊焱都在琢磨闖入宿舍的人身份為何。

可用的線索實在太少,他想了半天,也隻能推論出“熟人作案”。

可是這“熟人”的範圍太大了,雖然楊焱不熱衷社交,但他清楚南藝裏認識他的人很多,費盡心思想要了解接近的也絕不在少數。

線索便斷在這裏,不知偷竊者目的的情況下,很難進一步縮小範圍。

楊焱想了一節課,也沒有結果。

而當老師一宣布下課,楊焱無意識抬頭,看見林思霽在門口靠牆的側影後,便更是什麽思想都消失了。

楊焱頭腦空白一瞬,收拾東西的動作驟然加快。

等大腦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背好包,站到了林思霽麵前。

林思霽本來靠著牆,低頭看著手機,見楊焱過,他來放下手機,笑著問:“這次的老師也不是加班派的嗎?”

與平時無異的輕鬆語調讓楊焱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他說:“不是。”

頓一下,又開口:“不是說樓下等嗎,怎麽直接來教室了。”

林思霽和楊焱約定的見麵地點,一直是表演係教學樓大門,如果表演係的早課拖堂了,林思霽便會在微信上問一聲,然後跑到教室門口等人。

雖然說那“問一聲”,也基本屬於“我就象征性問問,答或不答我都來”的形式流程。

但這確實是第一次,林思霽連同這種形式流程也不走,直接一聲不吭的跑過來。

麵對楊焱的問題,林思霽怔一下,隨後開口:“忘記了,不好意思。”

楊焱說:“沒事。”

楊焱有些後悔詢問林思霽為什麽不說一聲就跑來了,因為他忽的發現自己好像沒有資格詢問這個問題。

畢竟昨晚,他親林思霽的時候,也沒問人意見不是。

楊焱表麵冷靜,心中懊惱波濤洶湧。

楊焱想,林思霽肯定也聯想到昨晚的事了,他的反應明顯很不正常……

明明剛開始氛圍還挺好的。

現在又整尷尬了。

楊焱悔不當初,他默不作聲地把“說話的藝術”加入自己的書單,打算日後潛心拜讀。

兩人相對站著,身邊氛圍雖沒昨晚那麽詭異,但也古怪到足以讓路過學生都多回頭多看兩眼的程度。

再這麽站著不是事,林思霽打破沉默:“走嗎?”

楊焱如釋重負:“走吧。”

拳擊課時,情況稍稍好了些,熊飛翔喋喋不休的話語很大程度上分散了楊焱的注意力,雖然從場外飄來的林思霽的視線仍然讓他無所適從,但楊焱可以用猛揍沙袋的方式緩解尷尬。

一節拳擊課風平浪靜地結束了,或許是由於心理壓力過重,一個半小時的課程下來,楊焱少有的沒有感覺到肉體的酸疼,反而有一種發泄的快感。

下課後,他拿起邊上的水杯補充水分,熊飛翔興致勃勃地湊過來:“你們倆吵架了。”

他的語氣賊兮兮的,透著嗅道八卦的興奮之氣。

楊焱一時被刺激,小嗆一下,沒好氣地開口:“沒有。”

“噢,但你們倆今天狀態都好奇怪,尤其是大帥哥……”熊飛翔思索下,肯定地說,“他簡直像被渣男睡了還沒得到負責的怨婦!”

楊焱手一抖,掌中半瓶水受驚地震**,不少水珠震出來,落在繃帶上,暈開一塊塊汙漬。

楊焱的聲線也同那水麵一般受驚般越起。

他急迫且做賊心虛地反駁:

“我沒睡他!”

他這一句太過激昂,本身就在密切關注這邊情況的林思霽伸長脖子,不知有沒有聽見。

熊飛翔被他忽然一吼,委屈地撇嘴:“沒說你睡了啊……隻是打個比方而已啦打個比方……小可愛你著什麽急呀,一點都不可愛了都。”

楊焱也知道自己腦抽了,他心虛的瞥一眼林思霽,小咳一下,低聲嘟囔:“都說了不要叫我小可愛。”

“好啦好啦小可愛。”熊飛翔大度地原諒他的冒犯,他貼心地拍拍楊焱的肩膀,用老鴇一般溫柔老練的口吻哄騙道,“男人都有這一兩天的啦,忍一忍……好好和大帥哥談談,有矛盾說開了就好,實在不行**滾一遭什麽都不算事啦!”

楊焱悶悶不樂地聽他胡扯。

我忍你媽,我滾你爸。

雖然熊飛翔滿嘴跑火車,但他說的有一點還是沒有問題的。就是有問題要說開,及時解決掉。

很顯然林思霽也是這麽想的。

雖然兩人表麵都忽略那個吻,但事實上從楊焱回避的態度和他藏不住心事的複雜表情看,至少在楊焱方麵,那個忽如其來的吻給他造成了十分大的困擾。

可事實明明是楊焱主動的來著。

林思霽哭笑不得。

他決定把這件事說開來。

於是在晚上與預料中無差的尷尬排練結束後,林思霽叫住準備跑路的楊焱。

“或許,你最近有想問我的問題嗎?”

被戳中心事的楊焱停下腳步,心虛地說:“也沒有……”

林思霽溫和地說:“導演和演員互相了解也是很重要的,坐下聊一會吧。”

楊焱躊躇幾秒,還是乖乖走到林思霽前座,拉開椅子坐下。

然而他還是回避著林思霽的視線,低垂著眼不大樂意開口,似乎打定主意做一晚上的悶葫蘆。

林思霽對此早有對策,他笑笑:“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確實聊不了太多,這樣吧,一人三個問題。”

楊焱抬眼:“三個問題?”

林思霽說:“就是你問我三個我問你三個,觸及隱私不想說可以不答,但三個問題至少得回答一個。”

話說到這份上了,楊焱說:“行。”

林思霽說:“你先。”

楊焱想想,開口:“你為什麽轉來南藝?”

林思霽說:“想學編導,想當導演。”

楊焱問:“你昨天和熊哥說了什麽?”

林思霽說:“我向他借沙袋,選角時用。”

楊焱停頓幾秒,思索著最後一個問題。

他終於想好了,斟酌著開口:“你……平時在宿舍,經常穿紫色豹紋蕾絲**嗎?”

“當然沒有。”林思霽大笑,“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那個**啊!”

楊焱小聲嘟囔:“因為真的很讓人印象深刻。”

林思霽笑了好一會兒,止住笑意後開口:“到我問了啊。”

楊焱點頭,說:“問吧。”

他的神色輕鬆,嘴角隱約帶著些被林思霽感染的淺笑。

林思霽看著他,開口:“昨天為什麽親我?”

楊焱的笑容僵在嘴角,眼睛稍稍睜圓。

不等他回答,林思霽又問:“你喜歡我嗎?”

排練廳內一片寂靜,暖氣低低的轟鳴格外清晰。

楊焱幾乎是狼狽的錯開林思霽直白的視線,傷痕未退的指骨輕微攥緊,顯示出其主人此刻的無所適從。

大概是幾秒,大概是幾分鍾。

林思霽又開口了。

“最後一個問題。”

他喉結輕輕滾動,低沉的聲音蓋過暖氣轟鳴。

“如果我現在告白的話,你願意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