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個激靈坐起來, 宮肆顧不得自己一身冷汗, 急忙去抱旁邊的阿吉, 然而就在他把阿吉抱在懷裏的時候,他這才發現旁邊兩個弟弟的狀況也明顯不對。

冬春很痛苦的在扭動, 一頭一身的汗,仿佛下雨一般不斷往外冒,浸濕了自己的衣服不說, 還把他的衣服也濕透了,他醒來時那一身的冷汗搞不好就是冬春身上的。

而秋夏的狀況雖然好像比冬春好一些,然而仔細看也沒好太多。雖然不像冬春那樣痛苦的扭動, 然而緊緊皺著眉頭,秋夏的額頭也是一頭汗。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唯一一個沒有受影響的就是宮肆了, 他下意識的向窗外望過去, 然後發現外麵忽然多了許多燈光。

就在他們的正前方, 忽然聚集了好些燈光,在那遙遠的方向, 好像一個熱鬧的集市。

宮肆看看表:淩晨四點三十二分。

皺起眉, 他本能的知道,那裏肯定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做什麽, 他隻好擰來濕毛巾一遍又一遍的給弟弟們擦汗, 直到秋夏醒過來, 一雙烏黑的眼睛沉沉看向窗戶那邊,他用暗啞的聲音道:“那邊有個強大的使用者。”

“他的能量總量太大了,是黑色的, 幾乎沒辦法區別哪些是他的能量,哪些是黑夜。”

“真是個強大到可怕的家夥……”最後這句話,秋夏是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出來的。

那股可怕的能量足足“燃燒”了兩個多小時,阿吉也就哭了兩個多小時,冬春更是一直昏睡,直到淩晨六點多的時候,那股能量忽然毫無預兆的消失了。

扁著眼睛,眼淚還掛在眼眶裏,阿吉總算不哭了。

就這麽瞪著對麵,他最後把臉埋進了宮肆懷裏。

冬春身上怎麽也擦不幹的冷汗也終於止住了。

“那個家夥……不會是死了吧?”宮肆猜測道。

“不知道,有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又熬過去了。”剛剛成為使用者半年,饒是天賦十分驚人,秋夏仍然無法對他人的能量值做出精準估計。

這不是學習力的問題,更多的而是經驗,他現在太欠缺經驗了。

“要麽死要麽活,總覺得……半死不活最可怕。”宮肆總結道:“就和跳樓一樣,要麽被東西攔住奇跡般沒死,要麽直接摔死,就怕那種沿路磕磕碰碰,掉下來的時候身體都壞的不行了,還沒死的,那才受罪呢~”

“嗯。”秋夏深以為是。

***

而此時此刻,在宮家兄弟房間窗戶的對麵,一座深深掩映在樹木之中的房子內,人人緘默,大氣都不敢吭一聲,所有人都是一臉肅穆。

如果宮肆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的話,大概會愣住。

因為他大概真的忽然領悟“烏鴉嘴”這項技能了。

“怎麽樣?主人現在的情況如何?他怎麽會忽然醒過來?能量值還一下子漲成平時的程度?”之前押送宮家兄弟回來的老者眼眶紅紅的,一臉焦急的對身前的人道。

站在他身前的有三個人:一名中年男子,一名中年女子,還有一名則看起來年輕得多,也是男性。

雖然沒有穿白袍,不過他們給人的感覺怎麽看都像醫生。

“因為這次的治療是由我們三人協力完成的緣故。”開口回答他的是其中那名中年男子,皺著眉,他的臉色也異常蒼白,看起來就是極度疲勞的樣子,仿佛剛剛經過一場艱辛的勞作。

“我們三個人的器屬性並不同,通力鎮壓雖然將貴主人的能量體壓了下去,可是畢竟是三種屬性的能量,加上貴主人的能量極具消耗力,我們的壓製效果被他解開了……”

男子說著,臉上有些慚愧。

“我們必須得承認,我們的能力比起老師差之甚遠,即使三人合力仍然差了太多,沒有辦法完成對貴主人病情的完全壓製。”

“這……你們的老師就沒有留下其他的治療方式嗎?”身為學生,最慚愧的大概就是自己無法青出於藍了吧?眼瞅著這三人的臉上同時流露出慚愧之色,老者臉上的焦急更甚。

“很遺憾,並沒有。”說話的還是中年男子。

“老師從年輕時就接到了貴主人的案子,這麽多年下來一直為他治療,也一直在想有沒有其他的方式。”

“然而沒有。”

“貴主人的病……其實根本不是病,隻是因為太強大了,找不到合適的容器,通過暫時中止生命活動的形式讓他身周的能量值暫時降低,與其說這是一種治療方式,不如說是一種拖延時間的方式。”

“讓他陷入「沉眠」狀態,這樣一來他的能量值就會被這種狀態「欺騙」,進而同時進入假死的狀態,如果在這期間找到合適的器,便可以喚醒貴主人。”

“其實這已經是對貴主人身體損耗最小的方式了,然而——”

中年男子說不下去了。

最後,還是他的師妹替他說完了:“然而這種方式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我們三人能力不足,要麽你們現在能夠立刻找到師父級別的醫者,要麽就為他找一個器。”

“恕我直言,我不認為你們能找到比我們的師父更優秀的醫者了,所以基本上,你們眼前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為他找一個器。”

“是要定契的那種器,而不是找一群器來分擔他的能量。”

“這種情況下,哪怕器本身的能力尚有不足,然而利用契約的能力,貴主人的身體還有一些生機。”

“這個器最好年輕,生命力強大,可成長型,最好是水係,且潛力值在S級以上,眾所周知,水係的治療效果最明顯,而且最溫和。”

“不過留給你們的時間並不多了,定契的事情最好在半個月內解決。說起來,找到這種器的可能性和找到我們師父級別的醫者難度差不多,你們……”

看向眼前的老者,女人眼中微有同情。

雖然說了兩個方法,然而其實隻有一個,還是幾乎等同沒有的一個。

說穿了,她隻是在委婉的向對方下病危通知書罷了。

她總不能直接朝對方說“你的主人不行了沒救了,直接等死”吧?

眼前的老者會殺了他們的!

雖然看起來垂垂老矣,可是這名老者可是目前世界上最厲害的幾名使用者之一!還是純“武力”方向的那種!

惹不起惹不起~

不過,即使這樣,她仍然幾不可查的向後退了一步,生怕老者一怒之下對他們做點什麽。

然而——

因為距離非常近,而她又在一直認真觀察老者的反應,所以對方的表情才剛剛有點變化,她就立刻發覺了。

她以為對方聽完她說的話會發怒,可是並沒有。

事實上,在她說完這番話之後,她驚訝的發現老者的表情居然變平靜了。

從一開始的焦急變得平靜,直到最終變回平時那種冷靜的模樣。

“我知道了。”她聽到他這樣說道。

“雖然你們沒辦法對主人進行治療,可是普通的身體調理你們總歸比其他醫生強一些吧?”他板著臉看向他們。

“這個……自然……”他看起來太過威嚴了,以至於他們的回答情不自禁就又快又弱勢了。

“那麽主人還是拜托你們了。”說完,老者朝他們深深的鞠了一個躬,他們想推拒,然而對方的氣勢卻由不得他們拒絕,等他們重新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隻能目送老者的背影離開。

***

“無論如何,主人定契這件事必須要進行了。”長長的會議桌頂端,老者雙手交叉,麵容嚴肅道。

在他下麵的會議桌兩側,還有一、二……五名老者,三男兩女,年紀都不小了,除此之外,還有空出來的椅子。

“能在這個緊要關頭被阿謝你找到,這個孩子搞不好真的是老爺命中注定之人。”一名老婆婆緩慢道。

“也隻能這麽想了。”另一名看起來沒精打采有些頹的男性老者開口:“嶺西那些不爭氣的學生說還有半個月時間吧?也不知道他們說的話靠不靠譜,我們得照著十年內準備。”

“也是,聽說那還是個孩子,主人現在又需要調理身體,實在不方便他們接觸,那隻能用「那個方法」讓他們建立連接了。”

“嗯,沒錯,還有「那個方法」……”另一名老婆婆挑挑眉道:“嶺西先生雖然沒有留下青出於藍的好弟子,不過倒是留下了這個建立連接的好法子,好些醫者都不知道呢~”

“唉……嶺西這個家夥……醫術是沒的說,看在他對主人這麽多年盡心盡力的份上,他那些學生,阿謝你也不要太嚇唬他們。”說這話的是一名看起來非常和氣的老爺子。

任由他們說著,坐在主座上的老者一直一言不發,直到其他人話說的差不多,也都各自自己派發了差事,他才放下雙手:“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自己即將做什麽,那麽,就開始做吧。”

說完,他便站了起來,這個舉動意味著散會。

其他幾位老者顯然習慣了他的作風,或快或慢的站起來,他們從房間裏的各個門分別離開了。

然後,就在他們散會的半小時後,宮肆從其中一名侍者手中收到了——

“一隻襪子?”拎著手中的小布頭,宮肆挑了挑眉毛,難以置信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