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借火不易

亞獸的體力和陸邇穿越之前差不多,可能還比常年鍛煉的陸邇更差一些。因此陸邇開始種植的時候,勞動一會就要停下休息休息。

從家裏翻出來的骨刀被拿來當做鐵鍬,把草木灰和貓屎翻進地裏去。

正常的有機肥應該是要漚製避免燒根,不過小咪的粑粑畢竟隻有一點點,翻深一點其實也無所謂。

到底是體力有限,陸邇辛苦了一整天,才隻開墾了五六平米的土地,根本連田地都算不上,勉強隻能叫做菜園子。

陸邇倒是不急,種地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成的。他忙到太陽西垂、火燒雲在天空中點燃半邊橙紅,才收工回家。

小咪自從被陸邇看著拉過粑粑之後,似乎受到了劇烈的打擊,貓生似乎都失去了意義,傻了一樣一直呆立在一旁,一開始還緊緊盯著陸邇的動作,過了會不知是不是太困,趴在地上睡著了,直到陸邇把它抱起來也沒醒。

陸邇知道貓科動物小時候大都嗜睡,抱著暖乎乎的小貓,懷裏和心裏全都軟化了。

回去的路上,陸邇尋找了一下,按照原身記憶裏可以食用的植物,在附近找到兩個可以吃的漿果,又拔了兩根白根菜作為今晚的夜宵。

辛苦了一整天,陸邇懷裏抱著貓和晚飯,一邊考慮著明天的計劃,沒留意眼前突然衝出一個人影,嚇了他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兩步,把懷裏的小貓都晃醒了。

那人露出臉來,竟然是白天來找茬的那個長尾少年,此刻正一臉怒氣地看著陸邇。

陸邇有些疑惑,眉頭微微皺了皺:“什麽事,長尾?”

那少年先是一愣,隨後漂亮的臉蛋上怒氣更盛,尾巴都繃得筆直,瞪大了眼睛:“綠耳!你故意喊錯的吧?我叫花尾!”

咦?

陸邇想了想,原身因為有自閉症,除了和自己的父親之外,部落裏其他人打交道都不多,基本不記得幾個名字,記錯也是正常。

他淡淡地道了歉:“不好意思,我記錯了——那麽,你有什麽事?”

花尾這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先是厭惡地看了看陸邇小腿上沾染的泥土,目光落在陸邇手裏提著的白根菜和漿果上,蠻橫地伸手:“按照部落規矩,每天大家獲取的食物都要上交一半,你的給我!”

說著就要直接過來搶。

陸邇微微皺眉,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記憶,發現部落裏確實有上交集體份額的規矩,便沒有抗拒。

入鄉隨俗,雖然他暫時沒打算和部落的人有多少接觸,可他還是想要托庇部落的保護之下的。這個原始時代,如果被驅逐出部落,他一個人肯定死都不知道在哪死。相比之下,上交一半食物倒還勉強可以接受。

花尾見陸邇沒有反抗,更加得意,動作也更加蠻橫,隻是他的手指剛接觸到陸邇的胳膊,忽然感覺到一陣劇痛,尖叫一聲縮回了手。再一看,手背上已經多了三道劃痕,皮膚明顯被劃破,正在向外滲血。

“你、你這是什麽?”

花尾驚怒交加地看向陸邇,看到他披肩獸皮下鑽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碧色的瞳孔正冷冷地看過來。

陸邇也有些疑惑,小咪自從被他撿回來,一直都是軟萌軟萌的,抱在懷裏從來不擔心它會劃破自己的身體,怎麽花尾一伸手過來,小咪就主動攻擊了呢?

“這是我養的貓,大概你動作太猛,嚇到它了。”陸邇不想跟這個少年多糾纏,自己遞了一棵白根菜和一個漿果過來,“給你。”

花尾捂著流血的手背,“啪”地一下打掉陸邇遞過來的食物,狠狠地在上麵踩了幾腳,把白根菜和漿果都踩得稀爛,惡狠狠地道:“你這個災星!竟然故意讓你抓的食物傷我!你等著!”

小咪驀然驀然瞪大了眼睛——這個亞獸說什麽?竟然說他是食物?!

花尾又看了一眼那隻正瞪大了碧色眼睛看著它的小貓崽,莫名覺得那雙碧色瞳孔中放出的冷漠神色有些熟悉,但沒有多想,隻狠狠地詛咒:“你已經害得首領和角出了事,我要是你就自己滾出部落了!免得繼續害人!”

依據花尾的了解,從前的綠耳隻要聽到類似的話語,就會渾身發抖、站在原地嗚咽,最後在他的奚落中落荒而逃,這次也不會例外;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次的綠耳不但沒有驚慌失措,反而臉色變得冰冷了許多。

有原身的記憶的陸邇自然清楚,原身的自閉症和像花尾這樣的人的惡意有很大的關係;甚至原身獨自一人在黑暗的帳篷中餓死,“不想繼續拖累其他人”也是他放棄求生的原因之一。

陸邇能夠理解這些還處於原始部落階段的獸人們對於重大災害的恐慌、和尋求替代發泄的寄托,但不代表他能接受這樣的語言暴力。

“知道我是災星還跟我靠這麽近,是想被我克死嗎?”

花尾似乎是想不到陸邇竟然還會反駁,怔了片刻才勃然大怒:“要不是你把角從我身邊搶走了,誰會理你!你把角的遺物都給我,我一定離你遠遠的!”

——原身的獸人的……前男友?

陸邇臉色有些古怪,沒想到這個發展。

花尾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惡狠狠地道:“明天開始,我不會再好心幫你要部落分配的食物了!你就一個人餓死吧!”

說完他臉上閃過了一絲微妙的得意,狠狠瞪了陸邇一眼,又“噔噔噔”地跑遠了。

陸邇呆了片刻,搖搖頭,有些可惜地看了眼地上被踩爛的白根菜和漿果,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小咪的頭:“我們的夜宵少了一半,太可惜了。”

小咪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喉嚨裏發出稚嫩的“嗚”的聲音。

——誰叫你把食物給他的?他在騙你!食物上交一半隻是要求外出捕獵的獸人的,亞獸采集的東西本來就不多,還要冒著被野獸傷害的危險,部落從來不這麽限製亞獸!

陸邇自然是聽不懂小咪的心聲。他對花尾的話基本不在意,先不說他自己有手有腳,還有滿腦袋的農科專業知識,單說那枚會滲透靈水的神秘指環,就能保證他不被餓死。

帶著小咪回了帳篷,陸邇肚子也有些打鼓,雖然下午在小菜園裏喝了一點靈水,但是肚子裏的空腹感可不是那點靈水可以消除的。

進了帳篷之後,陸邇放下貓,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小咪忽然跳起來,跑到篝火堆之旁,“咪嗚啊嗚”地叫了起來。

陸邇一怔,走過去一看,才發現自己出門之前特意加了柴火避免熄滅的火堆,現在已經完全黯淡下來,上麵還蓋著一層濕漉漉的沙土,顯然是被人惡意撲滅。

怪不得進了帳篷之後,沒有感覺到以前那種暖烘烘的感覺。

陸邇神色冷了下來,想起了花尾跑開之前臉上的得意神情。

現在初春,夜晚還帶著點冬日殘留的寒氣,沒有篝火在,光憑那幾張獸皮根本不能禦寒。

陸邇心裏有怒氣隱隱翻滾,臉上的神情反倒十分平靜,嘴角甚至微微有些翹起,看起來竟然還有幾分溫和。

小咪有些擔憂地抬起頭,翡翠碧瞳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沉吟片刻,把火堆裏被沙土覆蓋的柴火木炭都堆到一旁,還能燒的部分甩幹淨沙土重新放好,然後拎著一根木炭,去了距離最近的帳篷。

站在外麵禮貌的叫了兩聲,一個年輕的獸人掀開帳篷出來,看到是綠耳,神色微微有些意外和警惕:“綠耳?”

這個獸人相貌還挺英俊,帶著一點陽光的氣質,頭發是帶點褐色的金黃,**的上身展示著流暢的肌肉,不知道獸形是什麽動物。

原身記憶裏倒是見過他,隻是名字不記得,所以陸邇隻能客氣地指了指手中的幹柴:“我家的篝火滅了,能不能借個火?”

部落裏隻有首領那裏才有火石,平日都很珍惜地放起來,其他家家戶戶都是保證自己的篝火不斷,倘若有人不小心看滅了火,大都是互相借一借,一般也無人拒絕。

隻是找人借火對於原身這種社恐自閉的亞獸來說,不啻於一場酷刑折磨,花尾倒是找準了原身的弱點。

部落裏雖然因為花尾的煽動而對綠耳有些排斥,但借火這種事還是沒有拒絕。那個年輕獸人直接回了帳篷,過會就拿了個點著的火把出來,遞給了陸邇:“給。”

陸邇感激地道謝,拿著火種回去了,隻留下那個年輕獸人在帳篷門口有些微微疑惑。

——總覺得……綠耳和從前不太一樣了?不再隻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說話,抬起頭來那眼神溫和,被看著還挺舒服的。

重新點起火,把白根菜和漿果吃下去,肚子勉強舒服了點,陸邇抱著小貓崽一起躺在了暖洋洋的獸皮中,仰頭看著黑暗的帳篷頂,一邊規律地撫摸著貓崽兒的腦袋,一邊回想著今天的經曆。

陸邇性格嚴謹,每天睡覺之前都習慣反思一遍今天的學習和工作,順便預想一下第二天的計劃。

把今天的燒草木灰和翻地整理了一遍,然後計劃了一下明天去周圍安全的地界找找可以移植過來種植的野菜,最後才順便回想了一下其他的雜事。

帳篷裏被偷偷進來人熄滅了火堆,讓陸邇忽然重視起安全問題——這個時代應該有門鎖這種東西吧?這間帳篷的原主人,那個獸人不怕自己家的東西被偷嗎?

“這具身體的獸人……是叫角來著吧?”陸邇摸著貓貓頭,自言自語。

小咪本來已經被陸邇擼得昏昏欲睡,雖說感覺這樣被一個亞獸玩弄在掌心中有損自己的威嚴,可畢竟如今它隻是幼年狀態,根本無從反抗,隻能捏製鼻子忍受下來。

但是聽了這句表述有些古怪的話,小貓崽警覺地抬頭,在黑夜中放大的碧色瞳孔微微眯了一些。

“沒想到他竟然已經跟長尾——不對、花尾兩情相悅了……隻是這樣的話,為什麽還要同意首領的結親請求呢?”陸邇有些疑惑地歪歪頭,把一條胳膊枕到腦袋下麵,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該不會想坐享齊人之福?有點渣啊!”

“齊人之福”是什麽,小咪不清楚,隻是從陸邇略帶笑意的聲音中,也大致猜到了陸邇的意思,當即站直身子,碧色的眼眸中略含了一些怒氣,向前爬了兩步,柔嫩的小爪子按在陸邇下巴上,嚴肅地澄清道:“我與花尾之間話都沒說過幾句,不是那種關係,你別聽他胡說。”

當然,這通解釋的話聽在陸邇的耳朵裏,就是“咪嗚啊嗚嗷嗚”的可愛叫聲,還有踩在下巴上的軟乎乎的肉墊,讓陸邇一下子就沉迷進了吸貓的幸福裏:“小咪!都開始對爸爸撒嬌啦?”

小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