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章神兵‘鳴鴻’(上)

也不知道暈睡了多久,龍飛終於恢複了知覺,微微呻吟一聲,便睜開朦朧的眼眸。

眼前初時一片蒼茫,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像是在夢境中一般。忽然,有一個朦朧的臉寵出現在自己眼前,急切地道:“龍兄弟,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龍飛的視力漸漸恢複,終於看清了眼前之人正是後將軍周濤。此時,周濤臉色疲憊,滿是焦急之色,看來龍飛暈迷的這段時間裏周濤可是非常牽掛。

龍飛心中感動,便要坐起說話,隻是微微一動就覺得四肢無力,竟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周濤麵露心痛之色,忙道:“龍兄弟別亂動,我來幫你!你受傷很重,暈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哥哥我都快急死了!”一邊說著,一邊將龍飛扶將起來、用枕頭靠在背後坐好。

龍飛聞言苦笑,用有些嘶亞的嗓音道:“我的事情周大哥都知道了吧!?”周濤立時一臉怒色的點了點頭,麵露猙獰:“姚弋仲這個老王八蛋,竟連自家軍隊也下得了黑手,這筆帳不算完!”

龍飛也是咬牙切齒地道:“我被他從馬上擊落時,竟聽他說:漢人都該死,殺光了幹淨!難道在胡人心目中,我們漢人真的連豬狗都不如嗎!?周大哥,我們漢人的雄風和血性都哪裏去了!?”說到這裏,龍飛熱淚直流,咬碎鋼牙。

周濤麵色痛苦,一臉的黯然:“龍兄弟,沒辦法,這就是命啊!我們‘悍名軍’的待遇還算好的,那些漢人平民過的什麽日子你是沒有見過,那可真是一個‘慘’字了得!可不是在胡人的心目中,我們漢人連‘豬狗’都不如嗎!可是,我等雖空有一腔熱血又能怎麽樣呢!?”說到這裏,這鐵骨錚錚的漢子也不禁流下淚來。

不容易啊,這可是縱橫沙場、寧流血不流淚的悍將啊!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緣未到傷心處!

龍飛沉默了,目光茫然,喃喃地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忽地,龍飛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力氣,雙手握得咯咯直響,那是刻骨的仇恨和痛苦!

一時間,龍飛仿佛看到了虎牢關下無數漢人被胡人瘋狂屠戮的血腥場景。

“龍大哥,梁犢的叛軍現在怎麽樣了!?”龍飛醒悟,立即發問。周濤沉默了,半晌無言。

龍飛急了:“周大哥,他們怎麽樣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周濤見拖不過去了,隻得艱難地道:“十萬人差不多全死了,隻剩下不到五千人,正準備押往鄴城做苦力!”雖然周濤說得簡單,但龍飛想像得出,那是一個何等慘烈的大屠殺!

龍飛木了,虎目中再次流出熱淚,痛苦地道:“他們大多數都是漢人啊,隻是因為活不下去才跟隨梁犢起兵造反的,那些胡人難道就不能給他們一條活路嗎!可惜這些漢人兄弟了,隻是因為選錯了主子便落到如此下場!”龍飛哽咽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周濤也歎了口氣,拍了拍龍飛的肩膀,勸解道:“事已至此,龍兄弟就不必介懷了!死者已逝,咱們活著的要好好活下去,也許滄海桑田,會有咱們漢人出頭的一天!”

一句話點醒龍飛,龍飛艱難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問道:“將軍他們怎麽樣?那些胡軍還在虎牢關麽?”

周濤道:“將軍連破金堤、旋門等關,已經殺到洛陽城下,那姚老賊聞言怕將軍獨得大功、不顧燕王要休整幾天的勸告執意要立即率兵西進,燕王無奈,便也隻好由他去了。現在虎牢關裏就隻剩我們‘悍名軍’了!”

龍飛聞言長歎:“戰事要完了,將軍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周濤一愣,不解道:“便是破了洛陽,還有洛陽以西諸城和關中仍在梁賊殘部之手,將軍一時哪能回軍!?”

龍飛苦笑,臉上有些淒然:“周大哥打仗是把好手,可是卻小瞧了政治上的陰險。我軍出謀在先,襲虎牢在後,前日又有合殲梁犢叛軍主力於虎牢關下的大功,你想那姚老賊和符洪會甘心嗎!?會不眼熱嗎!?如今洛陽空虛,以將軍之神勇,應該不等十萬胡軍主力趕到,將軍就會將洛陽攻破,這樣我軍功勞簿上又會大大添上一筆,姚老賊和那符洪必然更是焦慮,肯定會聯手壓製將軍。如果我料想不錯,掃平洛陽以西的功勞應該會被姚老賊搶去,而那關中是符洪氐部的老巢,他也斷不會讓別人梁指,將軍再呆在洛陽,隻是空耗,應該很快就會率先回軍的!”

周濤聞言呆了一呆,麵露沉思之色,忽地一臉苦澀道:“聽龍兄弟這麽一說,想想也是八九不離十了!唉,可歎我軍一番血戰,最終卻便宜了別人,想想也不甘心啊!”龍飛更見苦澀:“咱們連自己的性命都做不了主,還能奢望什麽呢!讓兄弟們早些收拾吧,我們快回家啦!”

周濤一臉苦笑,看龍飛神色疲憊,便道:“你傷重剛醒,要多多休息,大夫說,你底子好,休息半個月就會康複的!我先走了!”“周大哥好了!”龍飛疲憊地點了點頭,他的心現在很累。

周濤走了,龍飛呆呆地看著頭上白白的帳頂,一時像一座雕像般沉默了!

到底是年青人,三天後,龍飛便可以下地走路了。第四日中午,龍飛正在守備府中花園納涼,他這時的胸悶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隻是臉色還有些蒼白,元氣仍需調養。

忽然,周濤按劍昂頭、虎步走了進來:“龍兄弟,氣色好多了呀!”龍飛忙起身道:“托周大哥的福了,已經好多了,將軍有消息沒有?”

周濤讓龍飛坐下,一臉欽佩地道:“和龍兄弟想得一點沒錯,姚老賊和那符洪一同排擠將軍,要將軍要麽留守洛陽,要麽提前回京,將軍無奈,已經準備即日回師虎牢、返回鄴城了!”

龍飛麵露苦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決:“姚老賊狂傲而狡詐,符洪麵善而奸滑,將軍和他們共事,隻有吃虧的份啊!”

周濤苦笑道:“事已至此,越想越讓人鬱悶!不說這個啦,龍兄弟,你重傷初愈,應該多走動走動!走,虎牢關外景色頗為壯美,哥哥帶你去走走,反正現在也沒仗打了!”

龍飛想想也好,他本來就是軍人,生性好動,這幾日不是躺就是臥,渾身都快生鏽了!再加上心中又惱又恨又憤又激,也不利於傷勢的調養,不如出去逛逛!當下點頭道:“也好!來人,備馬!”

很快,周濤、龍飛準備妥當,將防務交托了副將,便著便服帶了十餘名親衛開了西關,沿著山間小道向向嵩山山脈深處迄邐而行。

是時,正值盛夏,遠遠望去,巨大的山川俱被蒼翠的綠色所覆蓋,令人神清氣爽,心胸怡然。眾人一路走去,遍鑒嵩山美景:有蜿蜒流轉的清澈小溪,有重巒疊嶂的險峻山體,有飛流直下的隆隆瀑布,有高達十丈的參天巨樹,當然,更多的是萬花叢中紛飛的鳥雀和密蜂。

這大自然的美景一時讓龍飛忘記了心中的不快,信馬由僵,沉醉在華夏神州壯美的秀色之中。

漸漸地,天色漸晚,周濤看了看天色道:“龍兄弟,你身子初愈,不宜在外夜宿,容易著涼,咱們還是回去吧!”龍飛點了點頭,也覺得累了,便道:“也好,我也覺得乏了!”於是,一眾人拔馬回轉,殘陽如血下,風影依然秀美。

一行人未走多遠,忽然也不知何方傳來一聲長嘯,嘯聲延綿長久、中氣十足,震得龍飛等人的耳鼓都隱隱有些發脹。

“錚錚錚……”一眾親兵們紛紛拔刀而出,警惕地注視著左右。畢竟虎牢大戰剛休,附近雖然不可能有大股的敵軍存在,但偶爾逃散的叛軍殘兵可能還是有的,所以也不得不謹慎一些。

龍飛聽著這笑聲,麵有驚色道:“周大哥,此人中氣十足,延綿長久,看來必是武道高手!既有如此高人在此,咱們不妨去拜訪拜訪,說不定能有所得!”

周濤想了想,便道:“也好!但現在世道不太平,大家小心些!”當下,眾人順著嘯聲傳來的方向拐過一條小澗,又轉過一片樹林,忽然間,一處精巧的道觀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道觀之前,有一個寬大的圍場,俱由青石板鋪成,是時一名發須皆白的青衣老道正在場中使拳:但見拳風呼呼、衣衫鼓擺,直若龍吟虎嘯,氣勢駭人。龍飛看得真切:老道拳風過處,近處的揚柳竟然隨風舞擺,地麵上的傷塵更是急起相隨,拳法上的造詣端的已至爐火純青的地步,雖離之甚遠卻也感到拳風中隱含的衝天殺氣!

龍飛看了一眼周濤,周濤也愣了,顯然他也沒有料到深山之中竟還隱有一名如此武學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