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晁哥打了幾天電話,江衍手機一直無人接聽,到最後直接成了空號,顯然是江衍嫌煩把被拉黑了,他內心忐忑不安,叫上宋應非,從保潔阿姨身上要了一把備用鑰匙,兩人扭開房門一瞬間,撲麵而來的冷氣吹的寒毛倒豎。
中央空調溫控器停在16°,剛剛入夏的季節過的像秋天,晁哥伸長腦袋透過玄關鏤空格欄看向客廳,窗簾拉的嚴實,光線灰暗,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仰靠在起沙發上,頭上罩著一件黑色衝鋒衣,長腿伸展搭在茶幾邊沿。
宋應非幸災樂禍“嘖”了一聲,晁哥調高了空調溫度,腳步放輕走過去,沒有聽到綿長的呼吸,看來沒睡著,他關心的問:“你怎麽睡在這啊?”
江衍扯下來衝鋒衣,微閉著眼,捏了捏鼻梁醒神,聲音困倦,“阿姨把床單換了。”
白茶的洗衣香薰味清爽安逸,據說有助睡眠,但不及程見渝身上清涼酸澀的甜橙味令他安心。
沒頭沒尾,晁哥一頭霧水,他伸手摁下電動窗簾按鈕,外麵的陽光透進來,房間裏有幾分生氣,一轉頭,餐桌上碗筷擺放整齊,晶瑩剔透小籠包配上白粥,紋絲不動,他一愣,“都中午了,你還沒吃早飯啊?”
“他吃不慣中式早餐,你給他換個阿姨。”宋應非插了嘴,坐在一側沙發,特別賤的問:“你是吃不慣中式早餐,還是因為不是程見渝做的?”
江衍睜開眼,冷颼颼睨他眼,抱著胳膊繼續養神,一臉不耐煩的表情。
晁哥掏出手機記上便簽,上下打量遍江衍,輪廓比上次見麵要鋒銳一點,下頜線見棱見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下顎棱角處一道淺淺傷口,剛結痂還有點紅,“臉怎麽了啊?”
“剃須膏沒有了。”江衍不願意說太多,拉起來衛衣帽子,遮住半張臉,“來找我公事還是私事?”
程見渝走了三天,這間房子裏有不少東西像和他一並消失了一樣,儲物櫃裏永遠滿瓶的剃須膏,床頭櫃上永遠幹淨的煙灰缸,晨跑後永遠準備好的鮮榨橙汁和美式咖啡,連令他心情愉悅的早餐也一並消失了。
晁哥在他臉上看不出情緒,雖然早就知道程見渝是個禍害,沒想到功力那麽深,他張了張嘴,“公事。”
“《一起去旅行》下周要播了,根據現在這個情況,如果程見渝透露和你分……”
江衍冷銳如刀鋒的眼神掃過來,晁哥立即改了口,“透露你們目前情況,一旦他提前掌握話語權,大眾輿論會對你很不利,所以昨晚公關部門緊急出了一份方案,如果程見渝發布任何與你有關不利消息,會有一些迷惑大眾視野的煙霧彈消息放出。”
“什麽消息”江衍偏過頭,不鹹不淡看著他。
晁哥繼續往下說:“比如你們目前情況都是由程見渝一手導致的。”
這個比如包含一切大眾想的到的不良嗜好,反人類言行舉止,圈裏慣用的肮髒套路,先給對方潑髒水,不管是不是,先把輿論先機占領了,用話語權壓死對方。
江衍靠在座椅上,微微揚了揚下顎,半響沒說話。
晁哥清楚他少爺脾氣,一貫不喜歡搞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耐下心說:“程見渝走的真不地道,留下這麽大一個爛攤子,他是不是嫌每個月給他的錢不夠,想要坐地起價吧?要是這個原因,我建議你先給一筆錢,暫時穩住他,等節目播完了,你再主動和他提分手,正好你也出口氣。”
江衍掀開遮臉的帽簷,坐直身體,雙手十指交疊,聲音略低:“你覺得程見渝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宋應非和他熟悉,一看這狀況是狂風驟雨來臨的前兆,給晁哥比個眼色,但晁哥沒有接收到訊息,想了想隱晦的說:“他很會抓住一切上升渠道,懂的審時度勢。”
明褒暗貶,說白了就是程見渝夠不要臉,為了名利拉的下臉,願意伏低做小,賺夠了錢還會反咬人一口的人。
江衍眯起眼,狠厲冷冽,一字一頓,“他沒有用過我的錢,也絕非你認為的人。”
“還有,我不會給我的人潑髒水,他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大眾輿論如何我無所謂。”
這不是男人的做法。
晁哥想要為自己辯解,江衍靠回沙發,換了更個舒服的姿勢,眉目深沉,吐字清晰,“滾吧,我在莫科說過了,以後給你們放假,不用上班了,我和程見渝的事情不用別人插手,這是我的私事。”
他莫名其妙煩躁更盛,和晁哥合作這麽久,了解晁哥個性,如果晁哥真這麽看不起程見渝,那程見渝在他眼皮子底下平時一定沒少受委屈。
程見渝怎麽那麽乖,被欺負也不告訴他,一個人默默消解,轉過臉還要對他溫聲細語,這樣的生活過的多麽憋屈。
“我……”晁哥麵色蒼白,張口結舌,完全不知道說錯了什麽話,宋應非看到這出戲謝幕了,站起來拍了拍晁哥顫抖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談談。”
晁哥遞個求救眼神,宋應非比了個“全交給我”手勢,晁哥鬆一口氣,轉身離開。
等別墅大門關上,宋應非撈起茶幾上煙盒,拿著打火機點根煙,看向麵無表情,一臉“你多說一句你也滾”的江衍,沉沉歎了口氣,“你和程見渝是認真的啊?”
江衍伸手摸過煙,慢悠悠點了一根煙,側頭吸燃,虛虛叼在嘴裏,“你覺得呢?”
宋應非開成公布,“我一直以為你包養了他,沒想到你兩是正式交往關係。”
煙霧繚繞裏,江衍半響沒說話,一開始,的確沒把這段關係當回事,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從來不會珍惜,這是人類的劣根性,他不可免俗。
但時間久了,他漸漸習慣了程見渝,溫柔懂事,漂亮又百依百順,全身上下都契合他的胃口,完美的無可挑剔。
現在程見渝可能不像以前一樣喜歡他了,他就像一沒有船錨的船,意亂心慌,又難以理解,程見渝怎麽會突然不喜歡他了。
宋應非吸一口煙,吐出來,“我第一次看見嫂子,就覺得你的運氣太好了,這麽高冷漂亮的一個人,在你跟前和小貓一樣撒嬌,你都能鐵石心腸不動搖,我打心眼裏佩服你是個漢子,現在他要和你分手,作為兄弟,我希望你把他追回來,因為我看出來了,你動心了,但要作為旁觀者,我希望你兩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除了這兩種立場,他還有一點私心,要是五年前去參加慈善晚宴,在酒店天台遇見程見渝的是他就好了。
這樣他也不用生日發條信息都要用陌生號碼。
江衍聽著惡心,除了晁哥的事情是他疏忽,和程見渝在一起很契合,他討厭膩膩歪歪,程見渝從來不纏不煩他,他瞧不上情情愛愛,程見渝乖巧安靜,言聽計從,他不喜歡交際關係混亂的人,程見渝朋友清爽利落,他們兩很是登對。
這五年來一直不都好好的嗎?
程見渝到底要什麽才能跟他和好,和以前一樣在一起,他已經紆尊降貴認錯道歉,提出豐厚補償,程見渝還要他做到什麽地步才肯罷休?
宋應非長長歎口氣,神色認真,“我有時候會想,嫂子是不是欠你錢,還是欠你半條命,一直在過度補償,想通過對你好來消除愧疚心,不然……他這樣的人,真難想象會在感情裏這麽卑微。”
“滾。”
江衍冰冰冷冷,不以為然。
宋應非離開後,江衍從煙盒拿了一支煙,剛要點上,手指頓了頓,隨手撂了煙,掏出手機,單手操點開程見渝微信頭像,往上滑了滑,大片大片白色對話框。
[倫敦早晨要下雨,你帶外套了嗎?多注意身體。]
[明天要回來了嗎?最近空氣質量不太好,記得戴口罩。]
[我買了本新菜譜,想嚐嚐意大利菜嗎?]
零星夾雜他回複的,“嗯”“知道”“忙了”,看上去怪可憐的。
消息記錄一直到三天前,程見渝來拿行李那天終止。
他心裏不是滋味,拿起煙和打火機,走到空氣清新的露台上,曲起手臂壓在欄杆上,發給程見渝一條微信,“PS4你放在什麽地方了?”
這是五年來,屈指可數主動發微信給程見渝。
接下來可以問Steam的密碼,潛水手表、高爾夫杆的去向,隻要願意,可以和程見渝聊一晚上。
幾分鍾後,程見渝甩出一份精心編織的表格,條條框框,清清楚楚,像獨屬這間房子的百科全書,每一樣東西所在之處明明白白。
接著兩條消息接連彈出來。
明見:[分手協議律師看了嗎?什麽時候簽?可以盡快嗎?]
明見:[如果很麻煩,你簽不簽都可以。]
江衍盯著有備而來的消息看了幾秒,手中硬質煙盒捏成扁扁一片,因為過於用力打火機棱角刺的掌心微痛,他深吸一口氣,低聲罵道:“媽的,你是有多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