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兔子先生

欣賞完並不如何精彩的司貓簿交接儀式後,他諾原以為今晚的特色活動就到此結束了。他打著哈欠,開始懷念起小老板家裏柔軟舒適的床。雖然有很多時候他會被羅饗扔到床底下,並不能很好地享受一個完整的長夜。但聊勝於無,睡在真正意義上的人類的床鋪上比用龍須草和樹枝隨意搭建的小窩要舒服得多——更別提在搭窩時,由於他他米的熱情參與,他諾的小**總是透著一股淡淡的水獺口水味。

不過顯然貓咪們並不願意這樣一個具有跨時代意義的夜晚倉促地結束。在羅饗表示離開的意願之前,貓領事幾個打滾,將兩位來賓攔截在事務所門外的小廣場上。然後,在他諾震驚的眼神中,貓咪們傾情獻演了一場別開生麵的貓界文藝晚會。

開頭有隻橘色花紋的大白貓喵喵了一通報幕,然後上來一群花色不一的年輕小貓上躥下跳,再後來有四隻肥碩的大臉貓爪拉爪地跳上台舞來舞去,然後忽然從樹上掉下來一隻長毛飛舞的黑貓,嘴裏叼了隻看不出形狀的小動物,似乎要表演空爪逮耗子。

說實話,他諾這樣的海獺是很難理解貓咪們的審美的,高矮胖瘦在他眼裏都差不多,而且他也看不懂這些表演的內涵。最開始的時候看著還好,雖然不知道貓咪們為何要扭來扭去,他諾仍然看得津津有味。不過時間一長,尤其是在被迫足足欣賞了兩個小時的“走貓步”大型歌舞秀之後,他開始兩眼發昏,視線糊成一片,整隻獺困成一團大毛球。

夜晚的貓咪們精力真是太過旺盛了。

羅饗倒是很給麵子地坐足三個小時,還美美地睡了一覺。等他醒來,大手一揮,這場折磨獺的晚會總算落下帷幕。貓領事帶領著一眾貓骨幹們,戀戀不舍地將羅饗一路護送至紅久河的渡口。最後,終於又隻剩下羅饗和他諾兩個人。

天也終於亮了。

他諾朝天噴出一個長長的哈欠,不自在地用爪子撓著肚皮上被露水打濕的毛毛。他舔舔嘴唇,又感到饑餓,貓領事沒有提供早餐招待真是太令獺遺憾了。他諾扭頭朝羅饗看去,盡管在夜風裏露宿了一夜,小老板看起來還是很體麵帥氣。他諾心生羨慕,正要開口詢問早飯事宜,忽然從草叢裏飛出一個灰影,嚇了他一大跳。

他諾心下狂跳,定睛望去,原來是一隻小兔子。

那隻兔子先生看起來很普通,暗沉的黃褐色毛發,一對黑色的圓眼睛,強健的四肢,短小的尾巴。隻是不知為何,他用一隻粉色的塑料蝴蝶夾將兩隻長耳朵高高夾起,看起來像是紮了個形狀怪異的長馬尾。

渾身散發出一股……嗯……好聞的辣椒麵的味道,香香的,就像麻辣兔頭……

他諾正沉醉,抬眼就發現小老板眼睛裏閃亮著麵對食物時的溫和神采。他一個激靈清醒了,默默咽下口水,心中默念潛在客戶也是客戶。

“你就是神仙外賣的老板嗎?”兔子先生開口道。他的聲線高亢而極富節奏,韻律感十足,一邊說還一邊咚咚咚地用右腳掌砸地打出節拍,聽得他諾也很想一起舞動起來。不過顧及自己成熟的老板身份,他諾忍住了。

“我就是。”他沉著聲音回答道。

灰兔先生用腳掌又敲打出一個音樂小節,然後才點頭做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灰不溜秋,砰砰跳,永不停歇的打碟機,挖洞苦手,青草屯的撞樁者,賽跑不睡覺,抵製胡蘿卜玉米終結兔,西可奧夫布裏茲,麥豆自由艾爾芙,屁屁大大長尾巴耳朵高昂,利普斯拉比特二世。”

……

他諾點點頭,道:“你好,我叫他諾,呃,海獺他諾。我,我是哺乳動物。”

……

兔子先生不耐煩地敲了一段兔子舞的前奏,“你就叫我阿灰吧。”

他諾點頭,再次問候道:“你好,阿灰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呢?”

“聽說你的神仙外賣正在招工……”

他諾打斷道:“這都是謠言,一切訊息請以我們官方公布的為準。”別說招工了,他連下一筆生意都不知在哪裏。

……

阿灰更加不耐煩地抖腿,似乎打出一段死亡金屬搖滾的鼓點來。“什麽啊!”他提高聲調,“我我是來打工的!我要工作,我要應聘你的崗位!你直接同意就行。這件事情不需要商量,我沒有問你的意思。”

他諾疑惑,是不是把名字取得長長的就可以也變得這樣囂張?

羅饗上下來回地打量阿灰,一臉沉思。

兔頭雖然好吃,但是太麻煩了;兔腿不錯,有肉,勁道,能吃飽;兔尾巴,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阿灰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步,紮成小辮兒的兩個耳朵尖兒輕輕抖動著。他故作凶悍,結結巴巴地繼續威脅道:“總而言之,我現在通知你,從今天開始,這一片的神仙外賣特派外賣就由我的‘立耳朵才是不可辜負的青春’打碟組兄弟負責了。”

啥?

他諾懷疑是因為沒吃早餐餓出低血糖症狀,居然聽不懂別兔說的話。打碟組是個什麽性質的組織?昨天晚上的開業典禮有樂團來嗎?他微笑著,禮貌地請對方重複一遍。

阿灰嗤笑一聲,表現得極為不屑,似乎是在嘲諷海獺的見識短淺。“我們打碟組你不認識嗎?是不是在百葉林混的啊,啊?我們,打碟組,是這片草原的嗨幫霸主!而我——”他扯了扯耳朵尖兒,瀟灑地將它甩到腦後,露出一個飽滿的大腦殼,“灰不溜秋,砰砰跳,永不停歇的打碟機,挖洞苦手,青草屯的撞樁者,賽跑不睡覺,抵製胡蘿卜玉米終結兔,西可奧夫布裏茲,麥豆自由艾爾芙,屁屁大大長尾巴耳朵高昂,利普斯拉比特二世,就是打碟組的兔頭老大。”

講實話,這麽圓潤的腦殼不拿來做麻辣兔頭實在是可惜了。

……

他諾回神,點點頭,總結道:“所以你們是嗨社會嗎?”

“呸!”阿灰跳起來吐了一口空氣,激動地糾正道,“怎麽能叫嗨社會呢?說什麽呢,不知道建國後不存在嗨社會嗎?我們那是具有嗨社會性質的犯罪組織。”

羅饗笑出了聲。

他諾卻很嚴肅,他思索片刻,決定換種溝通方式。他問道:“請問你打碟組的求職訴求是什麽?”

阿灰連兔兔幼兒園都沒能順利畢業,很難理解“訴求”這麽專業的詞匯。但經過他諾不太專業的解釋,阿灰還是理解了對方的問題。“我要的很簡單,你給我兄弟提供工作,我罩著你,就這麽回事兒。我們也不求超高待遇,你正常看著辦就行。哦,對了,我們還能給你打碟,動次打次動動次次次,價格從優。”

沒想到,都到新世界了,居然還有妖精洗心革麵被迫從良,真是太感獺了。

“但你要是不答應的話,嗬嗬……”阿灰忽然話鋒一轉,抬起結實強壯的前肢,秀了一把肌肉,“信不信我drop一個beat,就有一百個兄弟半夜跳到你家門口打碟?”

他諾下意識地往羅饗身邊湊近,小聲辯解道:“我不是不願意,可是我現在的業務太少了,我根本用不上外賣兔呀。”

阿灰鄙夷地看著他,道:“你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了。你們的宣傳冊上不是說你是百葉林-紅久河的最強創業者嗎?難道你不想整一個外賣帝國嗎?難道你的帝國就隻有巴掌大小嗎?”

“想啊,”他諾脫口而出,然後趕緊又縮回腦袋,“可是在我的藍圖裏,這個帝國締造計劃的第一階段大概是在一百年以後完成吧,我本來是打算讓我的孩子子承父業的。”

當然,前提是他能找到老板娘的話。

大概是沒料到海獺居然還有這種遠大理想,羅饗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阿灰兩腿一蹬,以頭搶地。

他諾有些可惜他那豐潤的腦殼。

“不管怎麽說吧,上了這條賊船……”阿灰有氣無力地敲出一段二泉映月,“我也不能說什麽。反正我就是通知你這麽一件事情。我,我……”他低聲啜泣起來。

阿灰是家裏的老大,後頭還有二十二位兔妹妹,他必須做好帶頭示範。要不是兔媽媽以解散打碟組來威脅他,命令他在十八歲成年後找到正經工作,他也不用遭受這一切吧。

想來兔世無常,原來這就是成長的感覺啊!

原來這就是青春的痛!

這真是比立不起耳朵還要令兔難過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哦,音樂的號角在他腦內吹響,阿灰不由自主地蹦起來,用腳跺出一曲C小調第五交響曲。

他諾幾乎都要被感動了,一股衝天的澎湃幹勁油然而生。他不由自主地拍著爪子鼓起掌來,大聲喝彩。

“要不這樣吧,”他諾妥協道,“我們可以做一個特派外賣員的儲備幹部計劃,凡是有特長的、有腿能跑的、有理想抱負的打碟組成員都可以來報名。我們擇優選拔,共同進步!”

C小調第五交響曲戛然而止。

阿灰猛地抬頭,重燃希望,激動道:“還能這樣嗎?那成功入選的兄弟可以給開從業良兔證明嗎?要蓋紅章子的那種,最好能叫鬆鴉送到家裏頭去,就像幼兒園的入園通知書那樣。”

“可以啊。”他諾滿口答應。一斤蘿卜可以刻一堆呢,多簡單的事。

“那,那……”峰回路轉,驚喜來得太突然,阿灰話都說不連貫了。咚咚咚,他胡亂敲出一段雜音。“那就從我開始吧!你,你考驗我吧!”阿灰鼓起勇氣,大聲地喊道。

他諾頓時卡殼。雖然說是要麵試,但同樣沒見過什麽大世麵的小海獺也不知道麵試具體要做什麽。他想了想,終於想到一個令他困惑已久的問題。

“你為什麽要在耳朵上夾個小夾子呀?”

難道這是打碟組與眾不同的裝扮嗎?

“哦,你說這個啊。”阿灰滿不在乎地將耳朵上的蝴蝶夾子取下來。他的兩隻長耳朵瞬間垂落,軟趴趴地貼在他的臉頰上。“因為我天生是隻垂耳兔,不能像別的草兔那樣豎耳朵,我覺得那樣不帥氣不機智,所以用夾子紮個衝天馬尾耳。這樣一來,我的耳朵就比其他任何兔都要精神了。”

從草兔一族來看,軟耳朵是先天不足的症狀,也許阿灰從小到大遭受了不少歧視呢。他諾想起他自己那“揉臉怪”的外號,有些心塞。但轉念一想,聽說城裏頭的人類是更加喜歡垂耳兔的呢,換個環境阿灰說不定就變成寵兒了。沒想到也有阿灰這樣放著先天優勢不稀罕別具一格的兔,不愧是學打碟的,非常real。

阿灰重新整理好耳型,更加自信地挺起胸脯。看起來,入職麵試一點都不難嘛。

他諾撓撓頭,沉吟半天,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要問的。他仰起頭,兩隻豆豆眼水汪汪地望向小老板,發出求助信號。

羅饗道:“你問問他有什麽特長。”

他諾恍然大悟,連忙點頭,看向阿灰。

“特長?”阿灰糾結地皺起眉頭,忽然甩了甩頭,蹦起來一個轉身,將屁股朝向他諾,露出一小團毛絨絨的短尾巴。“我的尾巴特別長,算嗎?”

……

可能是察覺到他諾的眼神有些古怪,阿灰急急忙忙地解釋道:“你別看表麵現象,我的尾巴可長了,就算在草兔種族裏,我也是數一數二的。”說罷,他伸出爪子,握住尾巴用力一拽。

哇——

他諾渾身炸毛,眼神裏滿是讚歎。真的是尾巴特長啊!

阿灰的尾巴拽出來,大概有十一二厘米,足足有他身體的四分之一長,很是驚人。

羅饗的眼睛也亮了。看來尾巴也不用棄之可惜了。

“哦,對了!”阿灰將尾巴彈了回去,又嚷道,“我的家族還是兔中貴族,這個對我入選有幫助嗎?”

家世好的話確實有一定競爭力……也許?他諾不太確定,問道:“請問是什麽貴族呢?”

“很有名的那種。”阿灰驕傲地揚起下巴。

嗯嗯,他諾用力點頭,好奇地探長脖子,有多有名呢?

“守株待兔你知道吧?”阿灰得意洋洋地抖著腳,“那隻一頭撞死的兔子就是我們草兔的祖先。”

……

那,還真是挺有名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