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天的故事

他諾的想法很簡單,在麵臨炸彈時,盡可能的減小傷害麵。他的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沒想到,羅饗的反應比他還快。

羅饗的背後像是長著眼睛一般,他伸手往後一攬,輕輕鬆鬆地將他諾截了下來,另一隻手迅速將小白傘舉起,砰地一聲撐開傘麵。

小白傘發出清脆的龍吟之音,從一把普通的直柄傘大小迅速膨脹,傘麵隆起,最後長成一朵巨型的蘑菇。傘麵朝外,將烏鴉們的攻擊悉數攔下,反彈。

伴隨著一陣哇啦呱啦的喊叫聲,絕大多數的小嘴烏鴉都被拍回樹上。他們的黑色羽毛上沾著白色的黏液,看起來狼狽不堪。精通糞便攻擊的烏鴉們,大概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們也會遭受反治其身的苦楚。

為首的小嘴烏鴉也不能幸免。他因為衝鋒在前,看起來甚至要比其他鴉更為慘烈,連眼睛裏都糊著熱乎乎的糞便。他啊啊叫喚著,撲棱著翅膀亂飛一起,緩了半天也沒能說上話來。

見危機解除,小白傘轉悠一圈,重新變回正常大小,問問落到羅饗手中。羅饗優雅地收回傘,將傘柄往地麵一插,道:“還有嗎?”

他諾的嘴張大成一個圓形,久久不能合攏。

小嘴烏鴉們被挑釁得狂躁激動,卻又敢怒不敢言。過了半晌,回過神來的首領才一聲號令,眾鴉扇著翅膀,迅速往高空飛起,意欲棄戰。

“敗兵不戀戰是很好的。”羅饗慢吞吞地說著,伸手輕輕一揮。他看起來並沒有碰到任何一隻小嘴烏鴉,甚至沒有用多少力氣。轉瞬之間,所有烏鴉像是被人扯住翅膀,撲棱幾下,紛紛掉落地麵。

他諾的耳膜被震得嗡嗡響。他晃了晃腦袋,眼冒金光。

烏鴉首領哇哇大叫,道:“我們敗給你了,你還想怎樣?貓就能為所欲為嗎?”

他諾還沒回神,下意識地往身後望去。貓在哪兒?

羅饗收回手,聳了聳肩,道:“那你們走啊,我又沒說什麽。”

他話音剛落,喘過氣來的小嘴烏鴉們再次扇動翅膀,試圖逃離這個怪圈。羅饗微微一笑,收緊五指。烏鴉雨瞬間落滿地,細碎的黑色絨毛飄滿空中。他諾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烏鴉首領忿忿地瞪著羅饗,控訴他的言而無信。

羅饗道:“你們要走便走,能不能走成,反正看你們自己。”

烏鴉們幾次逃離失敗,最終精疲力盡,掉了一地,四腳朝天喘著粗氣。他們像是被係上無形的線,隻要超過一定距離,線就會收緊,將他們拽回來。

烏鴉首領這回總算明白了,他碰上一位並不好對付的高手,且對方明顯是想玩貓抓老鼠的遊戲。他重重吐了一口血唾沫,提高嗓門,道:“明鳥不說暗話,閣下為何與我們小嘴烏鴉過不去,說句話吧,也讓我們有個悔改的方向。”說是要悔改,但從他的臉色可知,這筆仇,小嘴烏鴉們是記下來。

他諾覺得背脊發涼。他可不想每天醒來麵對布滿白色斑點的玻璃窗。

羅饗低頭扯了扯袖子,抹平上頭並不存在的皺褶,悠悠說道:“我並沒有什麽不滿。”

烏鴉首領氣結,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繼續打又打不過,隻好這麽怒目而視,幹耗著。

他諾站累了,在**來回換著重心點,打了一個哈欠。

這時,羅饗開了口。他的語氣已經沒有剛才那樣從容,顯然也是等得不耐煩了。“烏鴉肉也沒什麽好吃的,比不上肥美的田鼠,也沒有野兔緊致。但是對於許久沒進過食的流浪貓而言,大小也算是一頓正餐吧。”他鬆開擰緊的眉頭,似乎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

烏鴉首領一時氣不順,差點栽倒。他已經成精多年,然而他的族群絕大多數隻是普普通通的小嘴烏鴉。他們在地麵上遭遇流浪貓,毫無勝算。

想到這裏,他的語氣不禁弱了幾分。他深呼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禮貌一些。他先自報家門,道:“我是我們族群的領袖,我叫胡椒粉。請問,您需要要我們做什麽?”

羅饗甩了甩手上的小白傘,思索片刻,忽然看向他諾。

無數隻漆黑的烏鴉眼睛也同時飛了過來。

唰——

他諾瞬間感受到巨大的壓力。他不太明白,事態怎麽從打架忽然飛升到和談這一步驟——不對,一開始不就是來講道理解決問題的嗎?為什麽會發展到打架這一步?他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肚皮,往前走了一步。

“其實……”他諾猶豫著開口,將在場所有視線都吸引過來。他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地往下說,“其實我們隻是想來問問你們,為何要和‘貓的定食’的老板宋實先生結仇的。”

聽到這個名字,胡椒粉擰起漆黑的額頭,露出一個奇怪的神色。盡管黑色的羽毛將他的表情覆蓋得嚴嚴實實,然而他諾仍舊從他圓溜溜的小眼珠子裏體會到一絲困惑。“宋實先生……”他拖長聲音,“誰?”

呃,搞了半天,原來你們並不知道自己打擊報複的對象是誰嗎?

經過他諾的一番比劃。胡椒粉總算是想起來這一樁恩怨來。羅饗有些煩躁地瞥了他一眼。胡椒粉迅速道歉,道:“抱歉抱歉,我們每天要報複的人類太多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也是有的。您說您說,您繼續說。”

他諾心道,你們每天的日程難道就是四處打擊報複吃喝拉撒嗎?烏鴉們的生活會不會太無聊了一些。但他並未將心中的困惑說出來,而是直奔主題,請求胡椒粉和他的夥伴們不要再針對宋實先生了。

“我不太明白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衝突,事實上,宋實先生自己也很困惑。”他諾誠懇地說道,“不過,我覺得解決問題比矛盾激化更加有效。放下矛盾也可以幫助您和您的夥伴輕鬆愉快地繼續在這裏生活。如果您認為宋實先生有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我們也可以好好溝通,看看有無其他解決方法。”

胡椒粉哇哇一笑,道,你誤會了,其實我們和那隻人類沒有仇,我們討厭的隻是他的貓。

啊?他諾眨眨眼。宋實先生還養貓了嗎?這是他並不知道的。

羅饗站在一旁,始終未插嘴。但從他的神色來看,他似乎並不驚訝宋實先生養了貓這件事情。

胡椒粉撲棱著翅膀,眉飛色舞地向他諾講述了那隻貓的惡行。

宋實先生的貓叫蔥花,是一隻四歲多的長毛異曈大花貓,脾氣臭得很。有一天,胡椒粉從宋實先生的店鋪路過,正從玻璃的倒影裏欣賞自己的英勇身姿,蔥花從暗處突然撲了出來,嚇他一大跳。不僅如此,蔥花得手後,還得意洋洋地捧腹大笑,扭動屁股對著胡椒粉,喵喵喵地好一頓嘲諷。這讓小心眼的胡椒粉記仇在心,隔天就招呼朋友,給宋實先生的店鋪一頓“愛的澆灌”。

從那以後,胡椒粉和蔥花的梁子就算是結下了。麵對胡椒粉的攻擊,蔥花不以為意,不禁不反思,反而變本加厲地去刺激對方,用盡方式激怒他。胡椒粉和小嘴烏鴉們的攻擊越來越瘋狂,一開始是隻要蔥花在玻璃窗前,他們就會呼朋喚友去挑釁;到後來,蔥花被人類送回家中圈養後,小嘴烏鴉們仍會時不時地關顧店裏,將擦拭如新的玻璃重新弄髒。

“那隻臭貓!”說起往事,胡椒粉仍憤憤不平,“膽子慫還愛惹事,隻敢躲在玻璃窗裏喵喵叫。別讓我看見他,不讓我要啄光他尾巴上的毛!”

他諾想象一番,隱隱覺得自己的尾巴有些痛。他撓撓頭,無奈道:“那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您不生氣了嗎?”蔥花也許隻是貪玩,卻不知自己和小嘴烏鴉的恩怨會給他的人類帶來巨大的麻煩。

胡椒粉的一大碩大的黑色翅膀呼哧張開,嘴裏叫囂著“小嘴烏鴉永遠不會妥協”,被羅饗一瞪,他瞬間妥協了,扭捏了半天,道:“要不,你讓那隻臭貓給我賠禮道歉吧。隻要他夠誠心,我答應你,從今往後不會再找他或是他的人類的麻煩。不禁我們不會去騷擾他們,連帶著附近其他族群的烏鴉,我們也能打招呼,保證他們在毛春城不會再受到任何鳥類的騷擾。”

這個提議聽起來還不錯。他諾點點頭,心裏卻有些擔心。貓咪都是很驕傲的,他並不能確定那隻名為蔥花的大花貓是否能夠低下頭顱,向胡椒粉道歉。他道:“我可以試試看,如果我能成功,請您一定要記住您的諾言。”

胡椒粉呼哧一笑,大聲道:“雖然我們小嘴烏鴉毫無名譽可言,但我可以用我的鴉格保證,我說出去的話,就像是夏天落下的雨、秋天結出的果實,必定兌現。”說罷,他用喙拔下羽翼下的一根黑色長羽毛,交給他諾,作為信物。

他諾收下羽毛,轉身看向小老板,道:“我說好了。”

羅饗正站在一旁抽煙,聞言轉頭看去。他掐斷煙頭,用傘尖在地上戳出一個洞來,發出清脆的摩擦聲。

小嘴烏鴉們像是安裝上彈簧一般,瞬間站直身體,昂著腦袋,挺起胸脯,一隻一隻挨個站好,黑壓壓的一片,看起來整齊壯觀。

羅饗等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問道:“你們經常在毛春城裏閑逛,有沒有看見什麽可疑之人?”

胡椒粉高高挺著胸脯,認真想了一會兒,有些困惑。他問道:“能仔細說說什麽叫可疑之人嗎?”他們每天在城裏要飛上幾十個來回,見到的人類無數,要說奇怪的人類還真是不少,但能稱得上是可疑的卻不好說。畢竟人類都很奇怪,他們做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這個回答並不能讓羅饗滿意,他輕輕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忽然又舒展開來。“能這樣反問,看來你們並沒有遇見。”他道,“我需要你們成為我的眼,我的耳,每日盤旋在這座城市的上空,留意那些不同尋常的人類或者現象,有任何發現,都來匯報於我。”

胡椒粉露出為難的神色。雖然他們小嘴烏鴉是很閑沒錯,但也實在沒閑到要給人當跑腿的地步。隻是他並不敢說話。

羅饗倒是沒有讓他太為難,因為他給的理由相當充分。“你們打不過我,”他說道,“我拔毛很厲害。”

收到胡椒粉信誓旦旦的承諾之後,羅饗心滿意足地帶著他諾離開梧桐街,往宋實先生的小店方向走去。臨走時,羅饗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轉身回頭。

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的烏鴉們瞬間僵直,愣愣地看著他。

羅饗道:“也沒有什麽。這條街太髒了,你們想個辦法。”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想,想個辦法?胡椒粉一頭霧水,哇哇叫了一通,終於想出一個有效的方案:他要求族群裏的每隻小嘴烏鴉蹲守在梧桐街時,都要在固定的場所上廁所,不可以再隨地大小便。

定點投便,這對於野生的小嘴烏鴉而言可是新鮮事,也是一件大難事。但是脖子上背負著拔毛的重壓,再困難的事情也有克服的決心。他們決定以小組為單位,每日三輪次,分批訓練,直到所有小嘴烏鴉都能掌握這一技能位為止。

而他們選擇的固定場所,就是梧桐街街口的那座巨大的銅塑雕像。那座雕像原本是用於紀念某位有著豐功偉業的城市先驅,後來被小嘴烏鴉們的糞便覆蓋,包裹,一層又一層,一年又一年,最終糞便風化,形成奇特的外立麵,成為毛春城內的一大奇觀。

有人稱,烏鴉糞便是神兆。鳥雖禽獸卻有良知。它們停留在先驅的塑像上,預示著它們對於毛春城以往曆史的肯定和未來無限可能的期許。

此言論一出,很快出現在城市日報的花邊新聞裏,一時成為美談。

當然,也有不同意者,在網絡上發布不屑一顧的評論:喵喵喵喵。當然,並沒有人知道,發表言論的是一隻貓。

這些暫且不提,回到他諾和羅饗的旅行。離開梧桐街,天空繼續飄雨。他諾抓抓頭,重新撐起傘來。羅饗依舊拄著傘,大步走到他前麵。他們離開小嘴烏鴉們,很快便回到宋實先生的小店。

宋實先生剛和要盤店麵的下家談好,見到他諾和羅饗,笑著和他們打招呼。他看起來心情不錯,雖然一開始被迫關門時,心裏有萬般不舍和掙紮,但等到真正做出決定的這一刻,他倒也釋然了。也許自己並沒有準備好吧,他這樣想著。

“我已經知道原因了!”他諾急於將好消息分享給宋實先生。

宋實先生倒是沒想到他們居然真地去找烏鴉了,且回來告訴他有了解決方案。盡管他已經談妥轉讓店鋪的事宜,但還是忍不住想一問究竟。

“其實很簡單……”他諾剛想要鋪展開來說,餘光瞥見羅饗的臉色,話鋒一轉,擠出蹩腳的故事,“其實,就是我們隨便猜了一下,覺得你家裏有隻貓。”

羅饗轉到一旁,徑自點了一支煙,看都沒看他諾一眼。

宋實先生震驚了。“你們隨便猜的也有點太準了吧,怎麽猜的?”

他諾嘿嘿一笑,道:“我們也是有點厲害的。不管怎麽樣,我們隨便猜了下,可能是你的貓和烏鴉之間有了糾紛,才導致烏鴉一直盯著你的小店不放的。”

盡管這個推測聽起來不堪一擊,但宋實先生的注意力很快就轉到其他地方去了。他仔細回憶起來,確實烏鴉們鬧得最凶的時候,是他家的蔥花還在店裏的時候,而且每次蔥花在玻璃窗前露頭時,都會遭到雨點一樣的糞便攻擊。

後來,他忙著照顧店裏,兩頭顧不過來,就將蔥花放回家裏去了。在那之後,烏鴉們來的確實沒有以前那麽勤快。宋實先生還曾經幻想著,它們是不是已經快要把他的小店忘了。隻可惜,烏鴉記仇的本能比他想的還要強烈。

“可是要怎麽解決呢?”宋實先生很是猶豫。雖然這個隨便一猜的結論和某些事實看起來是相匹配的,但是要調和一隻貓和一群烏鴉的矛盾,聽起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沒關係沒關係。”他諾安慰道,自信滿滿,“我覺得你可以讓蔥花再來店裏一趟,說不定他們再次見麵,好好聊一聊就能順利解開心結,化敵為友,從此幹戈玉帛紅塵結伴瀟瀟灑灑了呢。”

羅饗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

他諾回顧了一番自己說的話,覺得沒有什麽不對。他抬起眼睛,望向宋實先生。

宋實先生的臉色卻沒有那麽好。他咽下一口口水,艱難地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我的貓叫蔥花?”

他諾眨眨眼,慢吞吞地說道:“哇,他真的叫蔥花嗎?太巧了,我隨便猜的。”

宋實先生一臉狐疑,可是真要去認真反駁,似乎又說不上來的古怪。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怪事。但正如他諾所言,反正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事情能徹底解決,那麽那群烏鴉以後應該也不會再來騷擾下家,宋實先生心裏能安心一些。

而且,蔥花就是宋實先生開這家小店第一天時撿到的流浪貓,他覺得蔥花和小店一定是有莫大的緣分,讓它來和小店道個別,聽起來也不錯。

“不過我家的貓脾氣很差的。”宋實先生還是有些不放心,“到最後他們會吵得更加激烈也說不定。”

聽說貓咪裏也有順從乖巧的,宋實先生自己從未遇到過,想都不敢想。蔥花就是屬於超級凶超級冰冷的一類貓。蔥花平時呆在店裏時,倒也不搗亂,但偶爾會表現出乖張的一麵,做些無傷大雅的小破壞,讓宋實先生苦笑不得。除了吃飯,它從未對他表現過任何需要或是示好的舉動。逼得急了,有時候還會張牙舞爪,揮爪相向,讓宋實先生不由得懷疑,他收養蔥花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諾用力搖搖頭。貓咪脾氣差真是再正常不過了。在這隻見識短淺的海獺的獺生之中,見過的為數不多的貓咪通通都有著特立獨行的脾氣。貓咪天性多變吧,他對此堅信不疑。

“能有什麽辦法讓我的貓更加……”宋實先生不確定地開口問道。

可是更加什麽呢?更加聽話?更加溫順?似乎他養貓的初衷也並非是為了對方聽話懂事,隻是想著孤身來到陌生的城市,能有一隻毛絨絨暖乎乎的小動物陪著也不錯。說不定是他自己想錯了吧。

宋實先生沒有繼續問下去。

“想多了。”羅饗冷不丁地開口說道,嚇了另外兩人一大跳。

他諾拍了拍臉,讓自己冷靜下來。

羅饗繼續道:“貓有自己的想法,他想養誰就養誰,你不用多想。”言下之意,就是蔥花願意和宋實先生呆在一起,也是他自己做的決定。

宋實先生似懂非懂,但仍舊點了點頭。他答應明天同一時間繼續約在此地,他會將蔥花帶出來,做一個了解。

最後又隻剩下他諾和羅饗。他諾拎著裝滿西紅柿厚蛋燒的保溫飯盒,慢騰騰地走在羅饗身旁。羅饗麵色沉沉,似乎在想事情。他諾安靜了好一會兒,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小聲問道:“你讓烏鴉們注意的可疑之人到底是誰呀?”

羅饗的思緒被打斷,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你看看我,”他道。

他諾好奇地湊過去,認真地端詳一番小老板的臉。“很好看。”他在心裏豎起一個大拇指。

“我臉上寫著字嗎?”

他諾疑惑,又仔細看了一眼,搖搖頭。

“錯。”羅饗道,“我臉上寫著:你看我會告訴你嗎?”

他諾一愣,繼而泄氣。“那好吧。”他說道,“那我可以問一個別的問題嗎?”

羅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什麽叫做可疑之人?”不等羅饗回絕他,他諾接下去說道,“是不是那種會吃妖怪的妖怪?”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水獺媽媽曾經給他說過床頭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會吃妖怪的妖怪,出沒在毛春城裏,好多剛剛成精的小妖怪都被吃掉了。每到夜晚,空氣裏回**著小妖怪們嗚嗚的哭泣聲,整座百葉林都在悲鳴。

年幼的小海獺嚇得睡不著,團在被窩裏搓肚皮。

水獺媽媽安慰他,沒關係的,吃妖怪的妖怪們不吃海獺。

為什麽呀?

因為他們沒有見過小海獺呀。

很有道理,他諾一直深信不疑。

羅饗聞言,挑了挑眉,卻沒說話。

“那他們會吃海獺嗎?”他諾小心翼翼地問道。

“吃。”羅饗肯定地點頭,“不僅吃,還咂咂嘴,拍著肚皮回味,肉多肥美,又笨又慢,抓起來不費事,好吃。”

他諾覺得今天晚上的百葉林大概會再次回**起嗚嗚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