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天的故事

三月的第一天,按照約定,他諾前往毛春城,尋找雲歌想點的西紅柿厚蛋燒。新的一月伊始,天氣卻並未如預料中那樣美好。天空灰蒙蒙的,雲層在外頭滾動,像是隔著一層厚紗。

他諾嗅到一絲下雨的氣息,他心裏有些後悔沒有將雨傘戴上。如果淋濕了,回到家時,他要花上好幾個小時搓幹毛毛,那樣會耽誤他的晚飯時間。

盡管如此,正值周日,毛春城一派生機。人類紛紛走出住宅,換上顏色豔麗的春裝,三三兩兩,走在繁華熱鬧的街頭。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諾並不起眼。他像是一位遊離於城市之外的吟遊詩人,觀察著,欣賞著,卻並不融入。他諾修人多年,然而人類世界對於他而言,依舊是陌生而神秘的。他還得學習上很多很多年,才能完全偽裝,徹底適應在人類世界中生活——假如到時候他仍舊希望如此。

他諾一邊瀏覽著琳琅滿目的陳列櫥窗,一邊從口袋裏往外掏零食。今天準備的是手撕魷魚,用烤箱烘幹的,嚼起來極有韌性,帶著海貨特有的甜味。他諾一邊往嘴裏塞魷魚絲,一邊提醒自己要留下半罐,辦完正事後去小老板家行賄。

這樣走走停停,等他諾來到目的地時,已經是中午時分。他拍了拍扁扁的肚皮,心想是不是在點單的同時也應該給自己點一份吃的。點些什麽好呢?說起來,厚蛋燒又是什麽?雖然沒有吃過,但聽雲歌的意思,那是極為美味的食物?不知道除了西紅柿口味的,他們賣不賣鮮蝦口味的。

他諾咂咂嘴,再次抬頭看門牌號。

門牌號沒有錯,但這裏並沒有什麽小吃店的標誌。他諾揉揉眼睛,從口袋裏掏出筆記本,再次核對地址。

沒有錯。

沒有店。

沒有西紅柿厚蛋燒。

當然,也不會有鮮蝦厚蛋燒。

眼前的這間鋪子看起來已經荒廢了一些時日。玻璃窗上沾著無數灰白色的濺射狀汙點。他諾皺皺鼻子,聞道令獺難受的氣味。從肮髒的玻璃往裏頭看,幾乎看不出室內的情景。店鋪的大門倒是敞開著,他諾瞥了一眼。裏頭沒有開燈,在這樣灰蒙蒙的天氣裏,所有家具擺設都像是被黑影蓋上。隱約能辨認出桌椅的輪廓,桌子東倒西歪,不少椅子倒在地上,無人整理。

西紅柿厚蛋燒瞬間變得並不令獺期待呢。

他諾沉默地站著,一時不知所措。他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店鋪裏頭才傳來人類的動靜。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雄性人類從店鋪的後廚走了出來。他看起來臉色不好,嘴角往下耷拉著,濃濃的眉毛飛入鬢角,像是兩個驚歎號。他一邊往外頭走,一邊拍著衣服上的灰塵。

“你好。”他諾上前一步,禮貌地打著招呼。

年輕人類站住,有些驚訝地打量著他諾。“不是說明天過來嗎?”他說道,顯然是認錯人了,“不好意思啊,店裏還沒全收拾好,保潔阿姨得下午才能來。”他看了一眼汙點滿滿的玻璃窗,意有所指。

他諾連忙擺擺手,解釋道:“其實,我是來下單的。”

“下單?”年輕人類更驚訝了,說話開始有些磕巴,“可,可是我們店應經停止營業了,一個多月前就不做了。”

哦,難怪了。

他諾有種果然如此的豁達。如果他能輕輕鬆鬆地下單,順順利利地送達,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吧。不就是關門了嗎?小問題,他能處理好。

“其實是這樣的……”他諾捏著手指,腦袋迅速運轉,嘴裏結結巴巴地說著謊,“我有個朋友,最近在求偶……”

嗯?

“呃,不對,在求,求……求別人做他的朋友。”他諾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繼續往下編,“我的朋友很努力,為了他的心上鳥……人唱了三天三夜的歌,歌聲飛到天上去,感動了星星和月亮。

可是,很遺憾的是,他的朋友並沒有立刻答應他。他的朋友要求道,隻有吃到你做的西紅柿厚蛋燒才肯答應。這件事情對我的朋友來說非常重要,所以他拜托我無論如何要買來西紅柿厚蛋燒。所以……”

他諾抬起眼睛,看向年輕人類。精神高度緊張使得他的眼睛濕潤,看起來卻更加有說服力。年輕人類有一瞬間的動搖。

這聽起來真是個好故事呀,如果能再次開業,一定要印在我們的廣告上,以後我們的厚蛋燒就改名叫真愛厚蛋燒。

年輕人類遲疑著,說道:“我……我沒想到……誒,其實……你也不一定得從我這裏買呀。我們的設備都處理得差不多,廚房也很久沒開火,實在是不能做。”

他諾失望地啊了一聲。他抓了抓耳朵,試圖爭取機會。“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燒一份?我可以支付更高的價格。”盡管這麽說,他諾心裏麵的小算盤卻劈裏啪啦地一通亂響。千萬別是太高的報價,他祈禱著,迄今為止,靠著神仙外賣,我隻賺到一筆錢呢。而這筆錢,都不夠買兩次小魚幹送給小老板。

年輕人類並沒有動搖。他搖搖頭,沉默著。

看起來,他對於關店這件事情也耿耿於懷,心有不甘。他諾決定換個策略,走知心路線。他問道:“請問,店鋪為什麽要關呢?據我所知,您燒的菜很好吃的。”

年輕人類笑了笑,眉頭卻並未舒展。“開不下去了。”他隻簡單地說道。

他諾瞥了一眼髒髒的玻璃窗,腦海裏有一個奇怪的念頭,卻並未抓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他小聲道。

年輕人類臉上呈現出糾結的神色。他似乎很想向他諾傾訴,但又覺得不好意思,也無從開口。他諾趕緊掏出自己的玻璃罐,拔開塞子,遞給年輕人類。“沒關係的,”他鼓勵道,“你慢慢說。我時間很多的,說不定可以給你出出主意呢。”

年輕人類猶豫許久,終於學著他諾的樣子,在一旁的花圃邊找了個相對幹淨的地方,坐下,捏了一小段魷魚絲,說起了他的故事。

年輕人類介紹自己為宋實,是從外鄉來的。幾年前,他在毛春城的主城區開了一家小吃店,名叫“貓的定食”,做一些改良版的中式日餐。他用心經營,專研出不少新穎的菜式,口味上佳,在開業的頭幾年,還是很受客戶歡迎,也積攢了良好的口碑。小店的生意不錯,宋實先生甚至考慮在附近買下屬於自己的房子。

可惜好景不長。噩夢從一年前開始。某個冬天的早晨,宋實先生忽然發現自己被一群烏鴉惦記上了。

“烏鴉?”他諾聽得津津有味,一邊塞了一把魷魚絲,一邊追問道,“什麽樣的烏鴉?他們認識你嗎?”

宋實先生不確定地搖搖頭,道:“烏鴉都長得一樣,我也不知道以前有沒有見過它們。但很肯定的是,我得罪了它們。因為自從那一天早晨開始,這群烏鴉幾乎是每天都會來‘光顧’我的小店。”他苦笑著,“他們不僅來,還空投了‘禮物’。”

宋實指了指身後成為空投重災區的玻璃窗,歎氣道:“一開始,我還試圖驅趕它們。後來發現,烏鴉很記仇,我越是和它們抗爭,它們報複得就越厲害。起先是弄髒我的玻璃,後來發展成攻擊我的客戶。”

每天清洗擦拭玻璃窗也無法保證小店的整潔。而被烏鴉攻擊的客戶也十有八九不願再踏足店內。一個以環境衛生客戶體驗為口碑基石的小吃店,就這樣漸漸敗落。

宋實先生苦苦堅持,每天要花一半的時間用來維持店內衛生,也從朋友和網絡上尋求關於烏鴉報仇的幫助。但這樣一來,他對於菜品和小店經營的精力投入就少了很多。而且,他發現世麵上並沒有有效的軀幹烏鴉的方法。一年過去了,一無所獲。烏鴉來的頻率沒有一開始高,但情況卻越來越糟。

宋實先生終於意識到靠著他一己之力是無法支撐下去的。他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關門搬遷,遠離這個被烏鴉仇視的地方。

“貓的定食”就這樣關門大吉了。

“我在網絡上谘詢過一位鳥類學家,他告訴我,烏鴉這種記仇的鳥類,對於它們,驅趕和對著幹都是沒用的,目前為止,人們知道的最一了百了的方式就是搬家。”宋實先生聳聳肩,無奈地笑了笑。

他諾也跟著歎了一口氣。他很是同情宋實。關於烏鴉的記仇之名,他諾也曾聽說過。水獺爸爸就曾告誡他,在百葉林裏,誰都能得罪,唯獨看見烏鴉要遠遠地走開。

他們是一群惡魔,水獺爸爸這樣說道,唏噓地回憶起他年輕不懂事時,曾經被一夥小嘴烏鴉用便便炸彈,從紅久河下遊轟到紅久河上遊的故事。正是在那裏,他遇見了水獺媽媽,結下一世情誼。

“那接下去你打算怎麽辦呢?要繼續開店嗎?”如果搬家,有了新的地方,新的開始,宋實先生就可以重新開店。那他的西紅柿厚蛋燒也有希望了。

可是,宋實先生搖搖頭。這一年的折騰,幾乎將他的本金耗空,如若不是如此,他應該還會繼續堅持下去。起碼在短期之內,宋實先生沒有辦法繼續經營自己的店鋪了。

“也許我會去應聘廚師,先幹幾年。等時機成熟後,我再重來。”

“這也是個很好的辦法呢。”他諾遲疑地說道。隻是幾年之後,他的開業典禮可是等不及了。他苦惱地揉揉臉,忽然轉了轉眼珠子,想到一個辦法。

“也許我可以幫助你哦!”他諾笑了起來。

紅久河的上遊有一座湖泊,和大月湖相對,名叫小月湖。大、小月湖像兩顆珍珠點綴在紅久河蜿蜒的河道兩旁。在小月湖的入河口,住著一隻中華草龜,名叫殊途同①。殊途同爺爺是百葉林和紅久河流域年齡最大的成精者。

殊途同爺爺一直住在小月湖裏,幾十年來,不曾挪過窩。他具體有多少歲,誰也說不上來,隻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殊途同爺爺是建國前成的精。這相當了不起。

因為龜生閱曆豐富,殊途同爺爺學識淵博,知道常人所不知,能回答各種匪夷所思的問題,是紅久河流域有名的百曉生。誰家出現決斷不了的疑問,都喜歡去小月湖拜訪殊途同爺爺,祈求一個答案。

他諾覺得去問問殊途同爺爺,說不定能知曉答案。為了雲歌的厚蛋燒,為了幫助可憐的宋實先生,他決定伸出援爪。

“真的嗎?”宋實先生喜出望外,然而他並不敢報太大的期望。畢竟眼前這個陌生少年長得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圓溜溜的豆豆眼,臉頰還肉嘟嘟的,完全就是個孩子,看起來不堪大任。

還是不要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了。宋實先生想了想,拒絕了他諾的好意。“如果你實在想吃西紅柿厚蛋燒,我可以在家裏幫你做一份。”

他諾搖搖頭。他確實想要點單,但是宋實先生看起來也很需要幫助。烏鴉和大多數的動物不一樣,他們一直生活在人類的圈子裏,適應了城市生活。從某種程度而言,城市裏的烏鴉已經離不開人類。他們的有些行為會給人類帶來困擾,又何嚐不是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呢?如果殊途同爺爺可以知道解決之道,這一定是雙贏的結果。

“你不要看我不起眼的樣子哦。”他諾拍著胸脯,“我可是有著豐富的飼養烏鴉的經驗。”他睜著眼睛說瞎話,意外地發現自己編謊話的本領越來越高了。也不知該不該慶賀。

宋實先生確實震驚了。飼養烏鴉的人,真的很罕見呢。

為了讓自己的謊話顯得更加真實,他諾決定再編一些細節。“是真的,我在家裏養了一隻黑烏鴉,我叫他他吉鍋燜魚。我對烏鴉還算了解,等我回去整理下知識,明天回來找你。你帶我去找那群欺負你的烏鴉,我幫你說情。”

他的話顛三倒四的,一會兒說自己很了解,一會兒說要回家整理知識,怎麽看都是漏洞百出。宋實先生很想笑,卻意外的並不反感。他一個人煩惱久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想要幫助他。無論這種幫助是否能帶來實質性的改善,他都覺得很舒心。

“謝謝你。”宋實先生真誠地道謝,“那你來找我吧。明天我還會在這裏,如果你來了,我就帶你去看那群烏鴉。”在長達一年的鬥爭中,他對那群作惡的烏鴉的棲息所已經了如指掌。

明天我把厚蛋燒做好直接送來吧,他心想,這樣,起碼我們兩人中有一個能得到滿足。

“好呀好呀。”他諾滿口答應,又道:“你不要難過,事情都是有辦法可以解決的。動物比你想象的要聰明,也比你想象的要容易溝通,隻要我們找到方法。”

宋實先生覺得有些意外。他愣了愣,笑了起來。“嗯。”他點頭。

像是已經找到解決方法一般,他諾覺得輕鬆起來。他心滿意足地往回走,半路拐到劉家村,去看望還在惱火的小老板。

走到半路,正如他諾預料的那樣,天空飄起了細雨。不一會兒,雨勢轉大,淋濕了他諾的頭發,浸透了他的外套。毛絨絨的頭毛被打濕後貼在額頭上。他諾用手撥了撥,歎了一口氣,加緊步伐。他分外想念自己的鹽罐子。

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來到羅家大門口時,他諾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原本說好要給小老板留的半罐魷魚絲,已經多半下了他的肚皮。

他諾踟躕著,在門口徘徊良久,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敲開了羅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羅饗本人。他似乎早就料到他諾的到來,臉上沒有一絲詫異。

“你好呀——”他諾甩了甩發梢的水滴,笑著打招呼。他有些心虛地攏了攏外套,將玻璃罐藏得更深一些。

羅饗就像是看穿了他諾的心事一般,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他諾顧左而言他,道:“你今天開心嗎?想改變主意了嗎?”

羅饗伸手想要摔門,被他諾一把攔住。他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最近知道有一家店裏賣一種叫做西紅柿厚蛋燒的東西。你吃過嗎?很好吃哦。”他說的沒什麽底氣,畢竟他自己也沒有吃過厚蛋燒。

意外的是,羅饗沒有繼續趕人。他徑直轉身回屋,把門讓給了他諾。他諾眼睛一亮,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說明小老板今天心情還不錯。他趕緊跟著羅饗進屋。他才踩進客堂,雨水順著褲腿滴下,在地磚上暈染開,形成小小的水塘。

羅胖胖正在客堂裏逗小麻雀玩,見了他諾,嫌棄地帶著小麻雀飄到更高更幹燥的地方去了。

他諾不明白,它一把雨傘,有什麽好討厭雨水的。但是他仍舊友好地和羅胖胖打了聲招呼,自然是沒得到回應。

羅饗用手隨意彈了彈衣服上的雨水,水珠飛起,外套瞬間幹了。他諾很是羨慕,他低頭擰了擰外套。

滴滴答答。

羅饗擰著眉頭,看了一眼他諾。

他諾開口,問道:“你要來……”

“不去。”

“哦。”他諾低下頭,繼續擺弄自己的外套。

羅饗揮了揮手,他諾的外套也幹了。他眨了眨眼睛,驚喜地叫了一聲。衣服不濕了,他覺得身上好受很多,瞬間有了精神。

“你真厲害!”他諾由衷地讚歎道。

羅饗沒有理他。沉默半響,羅饗緩緩地開口道:“你今天在城裏,有遇到過什麽奇怪的人嗎?”

奇怪的人?他諾抬頭,好奇地看著羅饗。他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但是我碰見了奇怪的事,你要不要聽一聽?”

破天荒的,羅饗居然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

他諾深受鼓舞,添油加醋地將宋實先生遇見的怪事告訴羅饗。沒想到,羅饗聽了,隻是興致缺缺地點了點頭,顯然這件事他和想要打聽的事並無相關。

他諾有些失落,撓了撓頭,又道:“我答應宋實先生要去幫他趕烏鴉,我打算回去問問殊途同爺爺。對了,你知道殊途同爺爺嗎?”

羅饗道:“這件事情你問那隻老烏龜也沒什麽用。”

他諾更加失望。他原以為有了努力的方向,事情終歸是會有轉機的。他想了想,鼓起勇氣問道:“小老板你有辦法嗎?”

羅饗看了眼他諾,忽然笑了笑。他道:“你說呢?”

他諾睜大眼睛,欣喜地應道:“你這麽厲害,肯定有辦法是不是!”

羅饗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諾。

他諾在心裏盤算了下,承諾道:“我再加一罐烤淡菜。”

羅饗並不作聲,他諾緊張地盯著他,生怕他說出拒絕的話來。難捱的沉默過去後,羅饗終於慢吞吞地開了口,隻是他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是烏鴉嗎?”

他諾怔楞片刻,點了點頭,“是的,應該是城裏的小嘴烏鴉。”

羅饗沉吟道:“讓我幫你也不是不可以,首先,你得聽話。”

他諾用力點頭,我超聽話的!

羅饗看了他一眼,“其次,淡菜要蒜香的。”

他諾再次點頭。

“小老板,你好厲害呀!”他諾申請地再次感歎,“你居然連烏鴉都會抓嗎?”他諾畢竟隻是一隻連樹都不會怕的海獺,抓鳥這樣急需敏捷力的活兒他連想都不敢想。

羅饗皺了皺眉,道:“你以為我是什麽?”

他諾覺得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我覺得是你一隻厲害的人類啊。”

羅饗看著他。

他諾感受到巨大的壓力。他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地加了幾句讚美的話。“是一隻很厲害,又很勤勞,還很好看的人類,正大光明,浩然剛正,兔死狗烹,英俊瀟灑,氣度不凡。”其中有不少話是他瞎說的,他諾祈禱著小老板不會發現。

羅饗打斷他,“出去。”

他諾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去了。明天小老板親自出動抓鳥,一定能成功。他信心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