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藍色的大海

不知是否為小海獺的心理作用,在他造訪成精協會之後的幾日,心裏時不時會發虛,總覺得即將有不好的大事發生。不僅如此,他還敏銳地察覺到毛春城內確實有一股陰邪之氣在湧動,比平日裏晃**得還要明顯。

不少精怪們暗自**,精心惶惶。甚至於有一日,在羅家小院的圍牆之外,小海獺發現一隻渾身黑魆魆糜軟如果凍的怪家夥,雖然似有生命,卻毫無神智,張牙舞爪地想要啃小海獺的屁股,最終被胖熊救獺的羅胖胖奮力一刺,當下化作黑煙,消散不見。

那場景不禁令小海獺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還是他初次見到小老板之時,在羅家小院的門口遇見的壞妖怪,不由得有些擔憂。

然而,小老板對此的解釋都是並無大事,讓小海獺不要害怕。

羅饗在他諾麵前向來都是表現出極為厲害的一麵。在小海獺的心目中,羅饗本人就代表著全能,因此他的話對於他諾而言不啻於金科玉律。無論說的是什麽,隻要羅饗開口,小海獺就願意去相信。

隻是,不知為何,現在小老板也說的越來越少,解釋的話語也越發簡潔。小海獺隱隱約約感受到,小老板大約是出於某種隱秘的保護心態,不想讓他知道太多,以免憂心。

小海獺很乖巧地在小老板麵前藏下心事,卻將內心的困惱和不安述諸於筆端,連續寄出兩封家書給水獺大哥。然而忙碌的水獺大哥並不是每回都能及時回複。小海獺雖然覺得遺憾,但也隻能將內心的想法暫時壓下。

又一日,羅饗有事出門。近日事多,羅饗在家時日短,兩隻聚少離多,小海獺對此早已習慣。他諾一隻獺閑在家中,想來無事,便想去城裏幫水獺媽媽購買新廚具,順便探訪他的老朋友們。林洲先生之前和他諾提起,毛春剛剛成立一隻新的犬類救助自願隊,能夠有針對性地幫助流浪犬進行重歸家庭的行為訓練,從而使得毛春的流浪犬收養流程更加規範化。他諾對此很有興趣,也認為最近頗為鬧心的麻辣燙先生若是聽到這樣的利好消息,一定也會為犬族感到開心。

與林洲先生的會麵很順利,隻可惜因為時機不妥,他諾在當天無法直接參觀犬類救助自願隊所在的收容場。他諾也不氣餒,同時也擁有著莫名的信心。自從上一次跟隨謝為先教授參與到毛春森林探秘之旅後,小海獺對於人類的思考能力和行動力有了更為深刻的體會和理解。在謀求共生同存這一點上,人類利益的終點想必和其他生靈是一致的。有些問題,可能已經很嚴重,當下也並未解決的辦法,但隻要他們始終堅持,就一定會有解決的可能。

人類這樣聰明,也從來不缺乏有義之士,他們應當給予人類更多一點的信任和信心。隻要所有人都能專注於自身應有的責任,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尚存的種族,都有機會綿延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

告別林洲先生之後,他諾直接出發去毛春購物大廈。水獺媽媽原本有一口心愛的寶藍色琺琅鍋,那是水獺大哥正式出道、領取到第一筆酬勞後,給媽媽買的禮物。水獺媽媽一直很愛惜,平日裏隻用來燉煮海鮮。沒成想,前幾日,這口漂亮的琺琅鍋被調皮的他他米一屁股坐裂。水獺媽媽生氣得不行,在來信之中足足寫滿兩頁紙,控訴水獺弟弟的罪行。他諾打算給水獺媽媽買一口新鍋,以安撫她崩潰的情緒,順便拯救即將被媽媽打爆屁股的弟弟。

大廈裏的鍋具玲琅滿目,各種品牌,各種功能。小海獺挑花了眼,最後在一位看起來麵容和善語氣真誠的人類導購員的建議下,買下一口亮紅色的燉煮鍋。這口鍋的價格不菲,不過他諾最近剛從水獺大哥處得到一筆豐厚的零花錢,正是腰包鼓鼓之時。

豪氣的小海獺當下直接刷卡結賬,並請求導購員幫忙發送快遞到羅家小院。羅家小院的地址被羅饗仔細記錄在他的手機之中,取用方便。再之後,他隻需讓綠頭野鴨快遞回百葉林即可。

完成一件大事之後,他諾心情舒暢,決定在城裏多轉悠一會兒,再買一杯美味的奶茶,犒勞辛勤的自己。

意外地,他諾在毛春城閑逛之時,遇見許久不見的金雕大哥。交談之後,他諾才發現金雕大哥結束個禽休假之後,並沒有回歸人類社會,反而選擇在毛春城定居下來,現已成為成精協會內一名特殊執法的特勤隊員。

“最近發生了一些不太好說的事情。”當他諾問起具體緣由時,金雕大哥這樣回複道。他臉上的表情很是淡定,說出的話來卻令小海獺倍感震驚,“毛春城內發現了幾起極為罕見的成精者和普通動物同時被襲事件,我想你也許也有所耳聞。”

他諾茫然地搖搖頭,他什麽也沒聽說過。

金雕大哥了然地點點頭,道了一聲歉。小海獺的家裏人想必將他保護得極好,他不應當這樣冒冒失失地說出來,徒增他人煩惱。

他諾連連搖頭,請求道:“能不能也帶我去看看呀,我想看看。”

金雕大哥猶豫片刻,也就答應下來。於他看來,恐懼總是源於未知。在未能徹底解決真正的危機之前,所有毛春成精者,甚至於這片大陸上的所有成精者都應當對此有所了解,有所準備。他今天正好要去其中之一的事發地了解近況,可以順帶帶上小海獺。

他諾化作原形,縮成一團,由金雕大哥叼著,一路高飛,直接來到毛春動物園。毛春森林動物園尚在籌建之中,故原有的動物園仍在正常運營。金雕大哥帶著小海獺落地的地方,便是毛春動物園的西園內的老虎館。

今天是周末,理當說來園內參觀的遊客數不會少。且和多數動物園一樣,老虎館一直是動物園中最受歡迎的展館之一。然而今日的毛春動物園門口羅雀不說,老虎館更是在大白天就閉館。

金雕大哥帶著小海獺來到老虎館時,隻見分館內門窗緊閉,隻在大門口貼著一張言辭簡介的告示,通知遊客道,因園內的老虎健康狀況有異,特閉館休整,重新開放日期不定,敬請遊客諒解及多加留意後續信息雲雲。

小海獺盯著閉館告示看了半天,覺得很是詫異。一般而言,動物園分館內展示的主要動物多半是招牌物種,不會隻有一兩隻。什麽樣的健康狀況居然惡劣到分館不得不做出閉館決定這一步?

不過這樣一來,老虎館大開方便之門,倒是給小海獺和金雕大哥省下不少麻煩。金雕大哥帶著小海獺,熟練地避開人類監控和眼線,來到展館內的老虎籠舍外。

小海獺在沿途的展示麵板上,看到老虎館內老虎個體的信息介紹。老虎數量果然不少,算上今年剛剛誕生的兩隻小幼崽,館內一共有九頭老虎。最年長的那頭是隻雄獸,年紀九歲半。若是在野外,這個年齡已經算得上是高齡。但對於始終生活在動物園內的老虎,九歲還算得上是正當年。

小海獺盯著信息板上毛絨絨的虎崽子直流口水。不愧是貓科動物呀,老虎們長得真像大貓仔,而且是手感厚實的plus版本,那個饅頭似的爪爪,那個飽滿的屁屁,那條大長尾巴,一看就非常好摸。

他用力吸了吸口水,在心中默念,我永遠喜歡小仙貓。

金雕大哥沒有注意到小海獺腦內的小插曲,麵色嚴肅地將小海獺帶至位於最裏頭的獸舍。一路行去,小海獺詫異地發現,許多獸舍已然空了,看不出一絲曾有老虎生活過的痕跡。

在金雕大哥的示意下,小海獺這才注意到最裏頭的獸舍裏臥著一頭母獸。它身形瘦削,幾乎隻剩皮包骨,脊骨根根可見,呼吸細微到幾不可聞。整頭虎就宛如一張獸皮攤在地麵。

盡管這頭母獸還活著,但它的內裏似乎已然被某種力量掏空,徒留外殼,而小海獺已經很難從它身上探知到生氣。

他諾的心沉了下來。

“它怎麽了?”小海獺這樣問道。

金雕大哥搖搖頭,示意小海獺暫時先不說話。接著,他小心翼翼地穿過獸舍的鐵欄杆,來到那頭老虎身邊,附身低吟著什麽。

那頭老虎的鼻息加重,沉沉地呼出一口氣,艱難地掀開眼簾,看向金雕大哥。

“幼崽不行了,也,幼崽被帶走了。”它斷斷續續地說著,這是母獸唯一能說出口的話。

金雕大哥點點頭,表示明白。他原路返回,來到他諾身邊,說道:“人類還在監控此處。憑借我之力,隻能維係幾分鍾的屏障。我們先出去吧,我稍後和你解釋。”

小海獺擔憂地看了一眼母獸,埋頭跟隨金雕大哥出館。

待到安全之處,金雕大哥和小海獺恢複人形。他們裝作普通遊客的模樣,混跡在人群之中,邊走邊開始交談起來。

“你可曾有什麽特別的感受?”金雕大哥問道。

他諾想了想,坦誠回道:“這座動物園有些奇怪,明明擁有許多野生物種,理當會充滿生機才是,我卻沒有感受到多少生氣。就像剛剛的老虎館,直到你提醒我,我才發現那頭母獸的存在……我,我感覺很不好。”

金雕大哥點點頭,肯定了他諾的感受。“之前我提到過的動物遇襲事件,集中發生在這座動物園內,而且主要出問題的都是貓科動物。其中,老虎最為明顯。我們剛剛看的那頭母獸,現在是園內僅存的一頭成年獸。它的幼崽是今年誕生的兩頭虎崽中的一頭,也是這裏的人類成功實現老虎人工繁殖的首例。就在一周前,幼崽還能勉強留在它身邊,現在卻已被帶離,說明情況又惡化,母獸已經無法繼續照顧它的幼崽。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頭母獸命不久矣,而它的幼崽能夠存活下來的可能性也很小。”

他諾皺著眉頭,認真聽著,並沒有插話。

“這頭幼崽的父親,就是園內年紀最大、也是人氣最高的雄獸,就在上周,暴斃而亡,死因不明。動物園已經按下此事,秘不宣發,向來是還在調查內因,以及商討對公眾的公關策略。”金雕大哥看向他諾,目光炯炯,“在我們眼中,這些動物是遭受大量邪靈襲擊,生氣渙散而亡。但於人類看來,這卻是一場原因不明的疫病,能在不同品種的動物之間相互傳染,死亡率極高,危險性極大。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他諾懵懂地搖搖頭。

金雕大哥的語氣變得更加深沉。他歎氣道:“若是人類最終將這種情況定義為動物傳染病,甚至於他們會懷疑病毒是否會感染人類,一旦有了懷疑的種子,為了人類的至高利益,那這個動物園內的其他野生動物就很危險了,它們可能會被隔離,也可能被……撲殺。如果情況繼續惡化,引起人類社會的廣泛關注,點燃恐慌輿論暴動,職能部門為了安撫公眾情緒,必然會做出更加極端的舉措。其中就包括流浪動物及周邊野畜大清洗。這種無差別的撲殺措施容易殃及池魚,牽一發而動全身,環環相扣,最終迫使毛春森林中尚存一脈的物種們再次瀕臨滅絕。

由此,可能會引起一係列的災難,乃至暴露我們成精者的生存機密。這種事情,以往在毛春的曆史上,不是沒有發生過。我們的先輩曾經耗損心血無數、曆經多方磨難、甚至是付出了滅族的殘酷代價,才最終保存薪火,帶領我輩走出那段黑暗時光。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讓悲劇重演。我們要提前製衡這種破壞的力量。”

他諾聞言,震驚地瞪大眼睛,久久不能言語。

最後,他喃喃自語道:“為什麽是貓科動物呢?為什麽是毛春呢?”

這個答案,金雕大哥無法給他。

但他諾意識到,有別人可以。

羅饗回到羅家小院之時,臉上滿是疲憊之色。和往常雲淡風輕的他有所不同,今日的小老板竟然破天荒地帶上幾分狼狽和頹靡。他彎腰坐上小竹椅時,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悶哼。

他諾本來存著一肚子的問題,在見到如此虛弱的小老板之後,瞬間將所有念頭拋諸腦後,一把抱住羅饗,滿是擔心地問道:“你受傷了嗎?”

“沒有。”羅饗朝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小海獺的臉頰。他的手心裏都是冰涼的冷汗。

他諾頓覺心如刀割,不聲不響地抱著羅饗,一動不動,那樣用力,似乎是想將自己身上微弱的熱度傳遞給他。

最終,是羅饗開口打破沉默。他說道:“想問什麽就問吧。”

沒想到,他諾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本來我想問的,現在不想了。”

羅饗挑眉,平靜地看著他。

隻見他諾從懷裏摸出一張白色的卡片,抬起頭,略顯羞澀地笑了笑,說道:“我想給你一個禮物。”

羅饗接過那張卡片,卻是一張小海獺自己裁剪、手工繪製的車票。他凝神細看。可以看出小海獺本獺的手工活兒技藝極爛,車票邊緣被剪得坑坑窪窪,幾乎不成直線。在車票的正麵,是手工描繪的旅程信息,字同樣寫得極醜,宛若稚童。

出發地:毛春——目的地:藍色大海

乘車人:羅饗、他諾

出發時間:未來的某一天

有效期:永遠

卡片上並沒有寫太過詳盡的內容,卻讓羅饗翻來覆去看了好久好久,久到他諾都不由得感到忐忑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提醒你,我之前同你講過,我有一個夢想,就是回到藍色的大海,親眼見一見我的故鄉,體驗一把不用加鹽的搓澡。”說到這,他抿嘴笑了笑,“現在,我的願望依舊沒有改變,但是現在,我夢中的場景裏,每一處都有你了。這張車票是我給你的,永遠都有效,我永遠都會等你。總有一天,我們一定可以一起去看藍色的大海。你一定要答應我,你要準時上車,而且誰都不許中途偷偷跑下來的。”

羅饗看著他,看著他,看著他。

然後,他笑了起來,冬雪消融,春暖花開。

“當然,”他這樣說著,“既然你這樣懇求我,我可以考慮答應你。不過,你得給我訂一等座位,睡起來舒服,另外,我喜歡靠窗的座位。”

他諾用力點頭,眼睛忽閃忽閃,亮若星辰。

“另外……”羅饗又道。他沉吟著,半天沒出聲,最終才放棄一般地歎息道,“算了,告訴你其實也無妨,反正是我朋友的故事。”

小海獺唰的一下丟開悲情,精神地豎起耳朵。

羅饗一邊整理著思緒和措辭,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了起來。他的語氣平緩悠長,語速極慢。

“我有一位朋友,他……”

“等一下!這題我知道!”小海獺出聲打斷,興奮地舉起爪子。作為已經在人類網絡上浸染多日,堪稱衝浪健將的小海獺聽到這樣的開頭,情不自禁地就想探究一番宇宙的奧秘。

他嚴肅地問道,“你說的那個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被猛地截斷思路的羅饗頓時語塞,轉頭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小海獺承受住一擊愛的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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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獺:我有一個夢想……

小老板:我有一個朋友……

我:我有一句廢話……說起來關於動物疫情這個內容我猶豫了很久,最終決定還是按照原大綱寫,當然本身就是童話文,不會有太多陰謀詭計華麗戰鬥。希望不會給當下的各位人類朋友們帶來太大的負擔。大家且輕鬆看,照顧好自己,我們有所失去,但終將會贏得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