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放心,我在”

車上季饒將粥倒出來給葉懷寧喝,又給他遞水。

身旁都是警察,葉懷寧安靜地吃著東西,神色中不見驚慌,倒是季饒又和唐敏打了兩個電話,問她律師什麽時候能到。

他們到警局時,唐敏和律師已經等在那裏。

葉懷寧和季饒分別錄了口供。

葉懷寧的供詞和季饒一致,說他被葉懷安關在衛生間,恰巧到了**期,接到季饒電話,後頭失去理智和葉懷安起了衝突,再之後發生了什麽已經忘了。

錄完口供,又被人安排帶去做激素水平檢測,由律師陪同一起。

唐敏有一點緊張,轉頭看季饒,季饒衝她點了點頭,於是她也沒再說什麽。

檢測結果不到半小時就出了,葉懷寧體內激素水平確實符合二十四小時內經曆過徹底**期的標準,即使辦案警察還有疑問,也隻得同意他律師的要求,辦保釋手續暫時放他離開。

律師和警察溝通簽字時,葉懷寧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發呆,不經意間抬眼,透過玻璃大窗,看到了一直等在門外走廊上的季饒。

四目相對,季饒衝他比了個手勢。

那是季饒以前參加慈善綜藝時跟個聾啞兒童學來的手語,意思是“放心,我在”。

葉懷寧移開眼,心頭在那一瞬間泛起漣漪,很快又消弭於無蹤。

離開警局之前,辦案警察最後提醒葉懷寧:“結案之前,你不能出境,後續的案件調查希望你能繼續配合,隨傳隨到。”

葉懷寧淡道:“好。”

走出警局大門,外頭早已等候多時的各路媒體記者蜂擁而上,伸長的話筒舉到他們麵前,七嘴八舌地問開。

“聽說昨晚葉家發生傷人事故,葉氏董事長重傷入院至今未醒,葉先生一早被警車帶來警局,是因為案件和你有關嗎?”

“你們是親兄弟,為什麽會在葉老先生剛剛去世不久,就發生這樣的兄弟相殘事件?是為了爭奪家產嗎?聽聞葉先生有意將手上葉氏股份低價轉讓,是否是這次事件的導火索?”

“葉先生你重傷了人為什麽能順利保釋?其中是否還有隱情?”

葉懷寧的眼珠子緩慢地轉了一圈,漠然看著眼前眾生百態,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被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他看到這些人不斷翕動的嘴唇,耳邊隻有嗡嗡聲響,他們說了什麽一句都沒聽進耳朵裏。

在這些人圍上來時,季饒已經陰沉下臉,一步擋在了葉懷寧麵前,隔開那些試圖騷擾他的記者。

有人將話鋒轉向他:“季饒,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聽聞葉先生是從你家中被帶出來的,昨晚在案發現場接走葉先生的也是你,之前關於你和葉先生的那些曖昧傳聞是真的嗎?你和林琛的事情曝光時發的那條微博說的朝三暮四、左右動搖,是指你和葉先生以及林琛三個人之間的關係嗎?”

季饒的臉色愈發難看:“無可奉告。”

唐敏也在揮手趕人:“拜托都讓讓,這裏是警局,你們別都堵在這裏好嗎?”

收到消息趕來的葉懷寧助理和保鏢撥開人群,試圖接應他們。季饒回身,快速幫葉懷寧拉起羽絨服帽子,再伸手將他撈進懷裏,擋住他的臉,帶著他揮開那些不斷伸到麵前來的話筒,快步擠出去,上了車。

車外還有記者衝上來,不斷拍車窗繼續追問他們,司機一腳油門踩下,車開出去,留下唐敏和助理應付麻煩。

遠離喧囂後,車中也徹底安靜下來。季饒轉過頭,葉懷寧的目光望向窗外,臉色好似比之前更蒼白了些。

略一猶豫,季饒小聲和他解釋:“小張剛給我發消息,說今早警察去盛星時很多人看到了,事情傳開才引來了那些記者。”

至於葉懷寧昨晚被他接走,早上又在他家中被警察找到這樣的細節,總有人神通廣大,能打聽得到,再追究也沒意義。

半天,葉懷寧悶聲道:“算了。”

季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提醒他:“懷寧,你手上的傷,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葉懷寧的目光落下,停在自己手掌上,頓了片刻,示意司機:“去醫院吧。”

也是之前葉老爺子一直住院的那間。

下車時季饒想到那次葉懷寧被綁架進醫院,後頭說隻是皮肉傷,其實不是,他被人挖了腺體,在這裏生不如死地待了半個月,那個時候自己在哪裏?

他在自怨自艾,在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等到他後知後覺回過神,早已是事過境遷,難怪葉懷寧說,他沒有資格。

他和葉懷寧,似乎永遠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各自演著自己的獨角戲,始終無法合拍。

葉懷寧已經走向電梯間,季饒勉強收回心緒,快步跟上去。

葉懷寧手上的傷不算嚴重,昨天季饒給他處理得很好,連縫針都不需要,醫生看過重新上藥包紮,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隨口問起他:“最近還好嗎?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葉懷寧淡道:“沒什麽大問題,一直在吃藥,**期好像比從前還短了,熬兩天就過去了,這樣也挺好。”

醫生提醒他:“**期雖然難熬,但這個時期對調節你體內激素水平,提高自身免疫力是有很大好處的,太短了也是個問題,你不用太著急,慢慢來,我見過不少你這樣的病人,你是少數能恢複得這麽好的,沒有因為腺體缺失造成太大的心理問題,這很難得。”

葉懷寧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可能吧,總算我還沒有太過倒黴。”

季饒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他們對話,猜到這位應該是葉懷寧的主治醫生,聽著他們說的,心情越發沉重。

他之前從沒了解過腺體缺失對人身體的影響,激素水平、免疫力,甚至是心理問題,葉懷寧麵上表現得平靜到甚至冷漠,其實他一直在受罪。

且這一點,沒有任何人能幫他,他隻能靠自己硬撐。

醫生說順便給葉懷寧做一個全麵的激素水平檢查和身體檢查,葉懷寧沒有拒絕,跟了護士去做準備。

季饒留下來,詳細和醫生詢問起葉懷寧的身體狀況。

醫生正在寫病例,從電腦前抬頭,看向他的目光裏帶了一絲不明顯的打量:“這是葉先生的隱私,按理我不該跟你說,不過他既然帶你來了,應該不介意讓你知道,他的腺體是被人打了麻醉後強行挖斷的,造成的傷害是永久性的,其實我之前勸過他可以移植別人捐獻的腺體,雖然也要一直吃抗排異藥劑,至少身體能逐漸恢複到從前的狀態,是他自己堅持不願意,說不想要別人的東西,他這個情況,隻能一直吃藥,等體內激素水平徹底穩定,再慢慢減少藥量,……當然,有Alpha的安撫是最好的,**期得到徹底安撫,對他身體複原會有很大好處,但他自己不樂意,那也沒辦法。”

季饒將心頭翻江倒海的情緒強壓下:“他現在身體狀況到底如何?除了腺體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比想象中好一些,恢複得還不錯,腺體缺失沒有給他帶來其他並發症,他自己也很堅強,肯配合用藥,但要想完全好起來,還是我剛才說的,需要時間和外部幹預。”

季饒用力握了握拳頭,啞聲說:“我知道了,謝謝。”

葉懷寧換了衣服,躺上掃描機床,平靜放鬆自己。

他的主治醫生在一旁做準備,小聲跟他說話:“外頭那個人,是你的Alpha嗎?”

葉懷寧淡聲糾正他:“以前的。”

醫生道:“你還沒有做去標記手術,從生理意義上而言,他依舊是你的Alpha,他是不是還不知道?”

“你跟他說了?”

“沒有,我看你似乎不想讓他知道,出於職業道德,我不會隨便跟他說。”

葉懷寧輕閉起眼:“多謝。”

醫生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間發生過什麽,站在醫生立場,我還是想勸你為了自己身體多考慮一下,有完全標記你的Alpha在**期給予徹底撫慰,能讓你好過很多,即使不移植腺體,你的身體也能慢慢複原。”

葉懷寧陷入沉默中,沒再吭聲。

醫生無奈搖頭。

季饒一直在外頭等,小張打來電話,說先前他和葉懷寧一起從警局出來的視頻已經在網絡傳開。

“現在網上說什麽的都有,已經有知情人放了消息,說葉總是因為昨晚案發時正處於**期,所以能辦保釋手續,但是他昨晚被你接走,今早又從你家裏出來,有記者拍到了你倆一起上警車的畫麵,大家議論的焦點都轉到了你倆身上,我的工作手機已經被打爆了,這事要怎麽回應?”

季饒倚著牆壁,愣神片刻,叮囑道:“盡量壓熱度吧,有對葉總不利的言論,無論花多少錢都找人刪了,你再找人引導一下,將輿論中心轉到我身上就行了,讓公眾盡量別去關注案子本身。”

“但是這些負麵新聞,對季哥你影響也很大,之前的事情又被翻了出來,你……”

“先這樣吧,把這關過了再說,其他的不重要。”

季饒掛斷電話,聽到門開的聲音,回過頭,葉懷寧已經出來,站在那裏看著他。

季饒迎上去:“檢查結果怎麽樣?”

“報告還沒出。”

葉懷寧輕擰起眉:“我說過了,你不用做這些。”

季饒將羽絨服給他披上:“先把衣服穿上,別冷到了,都快三點了,餓嗎?想吃什麽?”

葉懷寧的眉頭蹙得更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沒胃口,等報告出來了我就回去,你先走吧。”

葉懷寧去了等候室暫歇。

季饒跟進去問他:“早上喝了粥,估計你沒吃飽,我給你買些開胃的來吧,你喜歡吃辣的,麻辣香鍋吃嗎?再買份湯。”

“……給你買來吃的,我就走。”

被季饒的目光盯著,葉懷寧轉開眼。

“隨便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