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跟我回去。”

葉老爺子末七那天,葉懷寧回了一趟葉家,家裏的親戚都來了,請人去墳上做了一趟法事,之後一起在葉家吃了頓晚飯。

葉老爺子的遺產分割手續已經辦完,除了葉懷寧和葉懷安,其他那些親戚多少都拿了些東西,以後依舊要仰仗葉氏過活,對手裏攥著葉氏股權的他們兄弟倆十分親熱殷勤,葉懷寧原本做完法事就想走,被個表叔以長輩身份強行留下來,說一定要吃完這頓飯才能離開。

飯桌上葉懷安笑吟吟地說:“現在爸不在了,寧寧估計不願意再把這裏當家了吧,連留下來吃個飯都不情不願,表叔你們又何必勉強他。”

表叔端著長輩麵孔教育葉懷寧:“再怎麽樣都是一家人,如今你們爸不在了,你倆兄弟更要齊心協力共同進退,好讓葉家蒸蒸日上。”

葉懷安笑瞅著葉懷寧,葉懷寧沒理他,也沒接表叔的腔,默不作聲地低頭吃東西。

除了葉懷安餘的人麵麵相覷,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表叔麵子上掛不住,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葉懷寧一聲不吭,隻當對方是空氣。

用餐快結束時,他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

冰涼的水潑上臉,厭煩的情緒被強壓下去,看一眼手表,已經快八點了。

葉懷寧打算走人,伸手去拉洗手間的門,拉了幾下沒反應。心神一沉,他試圖用力轉動把手,房門紋絲不動。

“開門!葉懷安是不是你?!你給我開門!”

大力拍打洗手間的門,始終沒有人應答,頭頂上的燈驟然滅了。

葉懷寧的心跳在那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慌亂地去按門邊的電燈開關,沒有反應,無論他怎麽踢打門板,那扇門依舊緊閉,黑暗與過去的噩夢如影隨形,如同魔鬼,張牙舞爪又要將他吞沒。

“葉懷安!你給我開門!開門!”

是他掉以輕心了,家中做法事不能讓外人參加,他沒有帶人,葉懷安找準了機會,那個畜生是故意的。

葉懷寧不斷深呼吸,勉強自己冷靜,理智在極度的慌亂中逐漸回籠,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應該打電話,他掏出手機打開電筒,勉強有了一點光亮,快速地劃撥屏幕,助理、保鏢、唐敏……誰都好,隻要能來個人幫他。

影視城片場。

季饒剛下了戲,今天的戲份已經拍完,卸了妝換掉戲服就可以回酒店去。

門外兩個小場務正在閑聊天,季饒聽到他們說起今晚夜色不錯、月亮很圓,於是偏頭看了一眼窗外,一輪月圓掛在夜空,還有閃爍的星星,確實是個難得晴好的月夜。

“今晚月色真美,你知道這句話其實是告白的意思嗎?”

“哎喲,你什麽時候也學人說這些肉麻話了?受不了受不了。”

聽著外麵嘻嘻哈哈的說笑聲,季饒目光落回自己剛拍下的照片上,點開了葉懷寧的短信。

他偶爾會給葉懷寧發條消息,很少打擾,但葉懷寧從來不回。照片發過去,同樣沒有任何回應。

愣愣盯著那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鬼使神差地撥了出去。

他隻是忽然特別想聽葉懷寧的聲音。

葉懷寧還在焦急地劃撥屏幕,來電顯示乍然亮起,是一串沒有存的手機號,他知道那是誰的,慌亂中顧不上太多,立刻點了接聽。

電話那頭季饒的聲音傳來:“懷寧……”

葉懷寧呼吸急促,一個“你”字剛出口,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唯一的光線徹底暗下,葉懷寧心髒一緊,洗手間的門猛地從外推開,門外是似笑非笑瞅著他的葉懷安:“寧寧這是怎麽了?大驚小怪的。”

葉懷寧用力一握拳,死死瞪著他:“葉懷安,你到底想做什麽?”

電話掛斷,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態。

季饒隱約覺得不對勁,電話裏葉懷寧的聲音怪異,舉動也很反常,重撥了兩次那邊依舊回答已關機,他有些坐不住了,立刻撥了唐敏的電話。

“你找葉總有什麽事嗎?葉總今天應該回葉家了,葉老先生末七要做法事。”

聽到唐敏說葉懷寧回去了葉家,季饒心神更沉:“葉總手機關機了,敏姐麻煩你盡快聯係一下他家裏的幫傭,問他回去了沒有,我擔心他出什麽事,我現在去找他。”

他的語氣過於嚴肅,唐敏聞言也擔心起來:“好,我這就聯係。”

掛斷電話,季饒起身往外衝,小張著急地在後頭喊他,季饒丟下句“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去酒店”,轉眼跑沒了人影。

葉懷寧走出洗手間,葉懷安沒有攔著,依舊在笑,饒有興致地逗著他。

整間大宅都沒開燈,外頭吃飯的親戚早走了,葉懷寧逐漸冷靜下來,沒再試圖喊人,他知道在這個地方不會有人幫他。

葉老爺子一去世葉懷安就開除了他覺得多餘的人,包括唐敏的父親,如今留在這裏幫工的都是他自己的人,那些人這會兒全躲去了後麵,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來多事。

“葉懷安,我腺體已經被你挖了,你還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葉懷寧沉著臉,說得有一點咬牙切齒。

葉懷安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讚同地道:“我倆親兄弟,寧寧何必這麽斤斤計較,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有什麽不好?爸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我倆能齊心協力一起打理好公司,延續葉家風光,寧寧打算叫爸死不瞑目嗎?”

葉懷寧嗤道:“原來是為了這個,怎麽?聽說徐叔和我達成了初步的股權購買意向,慌了神嗎?葉懷安,你也就這點本事罷了。”

葉懷安輕眯起眼,神色冷了一瞬,目露陰森寒意,嘴角卻還噙著笑:“寧寧,你不要自討苦吃。”

葉懷寧不想再跟他廢話,他不知道葉懷安這個神經病會不會又突然做些什麽,他隻想趕緊離開這。

但葉懷安伸出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話還沒說完,急著走做什麽?”

葉懷寧後退一步,葉懷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用力將他按到了牆上。

葉懷安的氣息欺近,炙熱呼吸摻雜著濃烈的Alpha信息素,噴薄在葉懷寧的脖頸間:“寧寧,你這麽怕我嗎?”

葉懷寧撇過臉,在葉懷安的唇試圖貼上他脖子時,眼中滑過恨意,手裏的刀用力往前送去。

“唔——”

葉懷安一聲悶哼,捂著小腹彎下腰,手上摸到一片黏膩,沒等他意識到那是什麽,葉懷寧的第二刀又送了上去,再次刺中了他的腹部。

葉懷寧牙齒咬得咯咯響,他看到葉懷安眼裏流露出的痛苦,看到他流出來的血,被血腥的味道刺激,新仇舊恨疊加,在這一刻徹底迸發。

葉懷安終於回神,擋開了葉懷寧的第三刀。

這人舔了舔唇,唇角勾起肆虐的笑,啞道:“有兩下子,長進了。”

“你去死吧!”

葉懷寧被激紅了眼,撲上去匕首再次刺中了葉懷安的胳膊,手上的刀子被葉懷安抬手揮落。

葉懷安用力扯住了他,葉懷寧奮力掙紮,瘋了一般不顧一切地和葉懷安打鬥起來,他不怕死,他隻怕葉懷安不死。

葉懷安雖然受了傷,葉懷寧在他手裏依舊討不到好,很快被他壓製住死死按進了沙發裏。葉懷安粗喘著氣,興奮至極的雙眼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欺近過去。

葉懷寧拚命掙紮,手往後摸,他在沙發邊的矮幾上摸到了一個花瓶,拚盡全力砸向了葉懷安的腦袋。

打鬥聲戛然而止。

葉懷安倒在地上,一頭都是血,已經暈過去,花瓶在他身邊四分五裂。

葉懷寧趴在沙發裏不停喘氣,好半天才稍稍緩過勁,他的手摸下去,試了試葉懷安的鼻息,又撿起了一塊花瓶碎片。

顫抖著手將碎片貼上葉懷安的頸部動脈,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從小到大積壓起的恨意占據,他想要這個人死,從手術台上下來那天起,他每時每刻都想要這個人死,機會就在眼前,隻要他的手再往前一點,這個人必死無疑!

腦子裏已經一片空白,燒紅的雙眼裏覆滿刻骨仇恨。

轟雷突然而至,閃電倏然劃破了屋中黑暗,葉懷寧心尖一顫,手上的花瓶碎片應聲落地。他猛地抬頭,窗外雷雨不斷,空****的宅子卻又陷入一片陰森黑暗中,恐懼從四麵八方襲來,無處可逃。

倉皇起身,葉懷寧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

跑出別墅大門時,已經被雨淋得渾身濕透。

葉懷寧渾渾噩噩地停下腳步,想起他的車還在裏頭,瓢潑雨霧中出現了一束光亮,叫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擋住眼睛,從手指縫裏看到了遠處逐漸開近的車。

季饒已經看到了葉懷寧,立刻停車,推開車門撐傘下去。

葉懷寧一手都是血,身上也有沾染到的血跡,站在大雨中,整個人如同丟了魂。

季饒快步上前,將他拉入傘下,多的一句話未說:“跟我回去。”

葉懷寧木愣愣地全無反應。

季饒攬過他肩膀,將他牢牢護在臂彎裏,帶上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