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和葉懷安,最後總有一個是要死的。

之後那一個月,葉懷寧隔三差五去趟醫院,偶爾會碰到徐因醒,再沒見過他不想見的人。

葉老爺子的精神差了很多,之後估計要長期住院,葉懷寧每一次來,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生命的流逝。他爸有時候會跟他回憶當年,講他小時候的一些事情,葉懷寧很少接話,在他的記憶裏,童年一直就是一片灰暗的,唯一的一抹色彩也不過是稍縱即逝的幻影。

天氣逐漸熱起來。

那天葉老爺子突然說想喝冰酸梅湯,他已經很久沒有什麽胃口了,葉懷寧沒有勸,親自去樓下給他買,再回來時,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和葉懷安撞個正著。

葉懷安正在打電話,跟人交代工作,他現在是大忙人,他們爸進醫院這麽久,葉懷安統共就來看過兩三回,葉懷寧一直和他錯開時間,今日卻不巧撞上了。

時隔兩個月再見到葉懷安,那日被綁在手術台上瀕死的絕望和憤怒在一瞬間躥出,葉懷寧用力收緊拳頭,想裝作視而不見,葉懷安卻已掛斷電話,笑著叫住他:“寧寧身體好了嗎?”

葉懷寧猛地轉頭,瞪向葉懷安。

葉懷安嘴角噙著那叫人厭惡至極的弧度:“精神看起來還不錯,那就是好了。”

他的身體往前傾,氣息貼近葉懷寧,笑著呢喃:“野玫瑰的味道,果然好極了。”

葉懷寧後退一步,保鏢立刻上前,伸手將葉懷安擋開。葉懷寧恨得全身發抖,死死瞪著眼前人,葉懷安笑容滿麵,目光輕蔑地在那兩個保鏢身上轉了一圈:“嘖,寧寧現在走哪都帶著保鏢呢?”

葉懷寧沉下聲音,一字一頓:“葉懷安,這筆賬,我會記得的。”

葉懷安不以為意:“你養的那小子跟別人偷偷摸摸談戀愛,還鬧得人盡皆知,我早說過他不老實吧,你把好東西留給他,才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葉懷寧用力掐緊掌心,將心頭憤怒強壓下,他不想在他爸病房門口跟葉懷安起衝突,也沒有意義。

葉懷安是個變態神經病,他越是憤怒這人隻會越興奮得意。

他可以不要季饒,可以選擇去做去標記手術,但沒人有資格摘除他的腺體,從小到大葉懷安折磨過他多少回,這一筆筆的賬,他不會忘。

……他想殺了葉懷安。

他和葉懷安,最後總有一個是要死的。

葉懷寧沒再搭理葉懷安,將冰酸梅汁送進去,葉懷安跟進來,懶洋洋地倚在門邊牆上,看葉懷寧給他們爸喂飲料。

“爸這身體,喝這種又酸又冰的東西不太好吧?”

說是這麽說,葉懷安笑得散漫,完全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葉老爺子勉強喝了兩口就擺了手,葉懷寧捏著毛巾給他擦拭嘴角,他看著兩個兒子,欲言又止,最後隻得一聲歎息。

葉懷安貴人事忙,沒待多久就又接到電話走人了。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葉懷安調笑道:“碰到隻會咬人的小白兔,逗了逗他,耽誤了點時間。”

葉老爺子已經睡下,葉懷安的說話聲和腳步聲漸遠,葉懷寧心頭壓下去的恨意又開始瘋長。將保鏢留下,他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葉懷安坐進車裏,一直在打電話,葉懷寧麵無表情地站在遠處看他一陣,上車發動了車子。

葉懷安駕駛座的車窗沒關,他的手臂支在車門上,還在講電話,完全沒注意到葉懷寧跟了下來,且就在百米開外的地方死死盯著他。

葉懷寧目視車距,心中生出一個念頭。他隻要在葉懷安將車頭開出來的瞬間踩足油門,加大馬力猛衝過去,從側麵撞上他的駕駛座,葉懷安不死也得半殘。

錯過了今天,他未必會再有下一次機會。

從小到大的仇和恨積壓在一塊,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寧願跟葉懷安同歸於盡。葉懷寧腳踩在油門上,牙齒咬得咯咯響。

他看到葉懷安已經收了手機,正準備發動車子,隻要再幾秒,再幾秒就夠了……

“懷寧!”

忽然衝出來的人擋在車前,葉懷寧的心神在那一瞬間被強行拉回,猛地踩下刹車,往前栽去。

等他渾身冷汗穩住身體再抬頭時,葉懷安的車子已經開出去,沒了機會。

葉懷寧一拳砸在方向盤上,頃刻間紅了雙眼。

季饒繞到駕駛座,彎腰拍葉懷寧的車窗,擔憂看著他:“……你剛在做什麽?”

他剛一進來就看到葉懷寧的車,車子發動了卻停在原地沒動,然後他看到了葉懷寧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瘋狂和仇恨,他怕葉懷寧出事,在葉懷寧即將踩下油門的瞬間,幾乎是下意識地衝上去擋在了車前。

葉懷安的車已經消失在視線裏,葉懷寧赤紅的雙目轉向季饒,眼中濃烈的恨意幾乎要將季饒灼傷。

更多沒說出口的話哽在喉嚨裏,季饒啞口無言。

葉懷寧用力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恢複一片冰冷和漠然,不再看季饒,快速將車倒回停車位上。

葉懷寧下車離開,季饒跟上去,拉住他手臂:“你剛才,到底想做什麽?”

他其實看到了,葉懷寧盯著的人是葉懷安,如果他剛才沒有衝出去攔著,葉懷寧已經踩下油門衝向了葉懷安。

但是,為什麽?

他知道葉懷寧討厭葉懷安,但沒想到他竟然會恨葉懷安到這個地步。

葉懷寧猛地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厲聲道:“你看到了還問我做什麽?!是!我想殺了葉懷安!我剛剛差一點就成功了!你為什麽要多管閑事?!你憑什麽多管閑事?!”

季饒的聲音顫抖:“你知道殺人意味著什麽嗎?你是不是瘋了?”

葉懷寧的眼睛更紅,無聲冷笑:“我是瘋了,我早就瘋了,但是關你什麽事?關你什麽事啊?!”

葉懷寧的眼神太瘋狂,季饒本能地難受和不安,他又試圖去拉葉懷寧的手,想要讓他冷靜些。

“你冷靜一點,你……”

葉懷寧用力揮開,眼裏的厭惡不加掩飾:“滾。”

“做什麽呢這是?”

徐因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小子已經上前來,擋在了葉懷寧麵前,歪著嘴角戒備地看向季饒:“季老師到了今天還有臉在這糾纏葉哥呢?”

季饒皺眉,不等他說,徐因醒又回頭問葉懷寧:“葉哥你沒事吧?我剛來就看到你們在這,他是不是又騷擾你了?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不用了。”葉懷寧將外露的情緒斂回,那些歇斯底裏也一並壓下,不再看季饒,轉身就走。

徐因醒抬手衝季饒比了個朝下的大拇指,追上去跟上葉懷寧。

電梯緩慢上行,葉懷寧木愣愣地發呆,一聲不吭,徐因醒小心地打量他的神情:“葉哥,你還在因為他傷神嗎?”

葉懷寧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徐因醒這話裏的意思,搖頭,冷淡道:“沒有。”

他隻是不甘心,就這麽讓葉懷安跑了。

徐因醒翹起唇角,變魔術一般手指上多出了兩個笑眯眯的指套玩偶,往前勾了勾,怪聲怪調地說:“那葉哥開心一點,笑一笑。”

葉懷寧看了一眼,勉強擠出一個笑。

徐父的身體已經康複得差不多,這兩天就能出院,季饒昨天剛從外地拍完戲殺青回來,特地過來看他。

見到季饒進來,徐因醒起身,坐到了一旁沙發裏去,連招呼都懶得跟他打,隨手翻起雜誌。

徐父卻十分高興,季饒過去病床邊跟他說話。問候了幾句近況後,徐父一聲歎,說起自己這身體不如從前了,他的兩個兒子卻一個都不肯接他的班,季饒沉默不語,徐因醒哼笑:“爸你別指望我了,這種事情當然是做哥哥的先頂上,你不如給他安排個對象,讓他趕緊結婚,給你生幾個孫子抱抱,兒子不中用你還可以培養孫子。”

季饒沒理他,和徐父說:“叔叔,我沒這個興趣,也做不來。”

徐父歎氣:“罷了,我知道你們都不想,以後再說吧,不過,你想結婚嗎?之前你和那個Omega的事情……”

“我和他已經沒什麽了。”

季饒打斷徐父的話:“叔叔,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您不用操心。”

徐因醒輕蔑一笑。

之後徐因醒起身出了門,季饒留在病房裏繼續陪徐父說話,他有一點心不在焉,聽到走廊外徐因醒和葉懷寧的說話聲,腦子裏揮之不去的,全是之前在停車場,葉懷寧狀若瘋狂的模樣。

到底,為什麽?

擔憂和不安讓季饒心神不寧,徐父說了什麽,一句話都沒再聽進去。

後頭葉懷寧先走了,徐因醒沒有待太久,他還有工作,也離開了。季饒在這留到傍晚,走之前,徐父忽然問他:“我之前聽人說,你和葉家那個小子走得很近,上回葉老生日,我還看到你跟著他一起去了,你們現在是分開了嗎?”

季饒停住腳步,沉默片刻,他說:“叔叔,你認得清自己一直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嗎?”

徐父歎道:“你媽媽離開後,我其實一直在跟家裏抗爭,甚至打算帶你媽媽遠走高飛,我去你們老家找過她好幾回,但她不肯見我,等我終於找到她時,她已經嫁人了,我不知道她那個時候已經有了你,如果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會把她帶回來。”

季饒想,他當年其實也有機會去找林琛。如果那個時候他願意接受徐家給的東西,他就有足夠的底氣去找林琛,但他沒有。

曾經林琛或許在他心裏占據過很重要的位置,但又沒有那麽重要。他會因為林琛的離開、樂隊的解散對從前的夢想不再上心,但他不會為了林琛不顧一切,他不願被徐家束縛,所以他寧願失去林琛。

這些年林琛之於他的意義,其實不過是他一個虛幻的執念,一個為自己不負責任、遊戲人生找的借口。

他錯得離譜。

離開醫院時,季饒給唐敏打了個電話。

“敏姐,你有空嗎?我有點事情想問你,關於葉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