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夜晚來襲, 森林越發幽靜, 隻能聽得見冷風穿過樹葉的沙沙聲。

走了沒多久, 女人便蘇醒了過來, 她麵露茫然:“我們這是……”

喬弋舟:“你醒了?很快就要到馬戲團了。”

女人手抖得厲害:“現在幾點了?”

“快十點。”喬弋舟有些不忍, “門票我們隻搶到一張。”

女人渾身發顫, 猶如篩子那樣。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眼瞳瞪得極大, 像是無法喘息那樣。

喬弋舟以為她還沉浸在幻覺裏, 抬頭對賀聞宣說到:“你先把她放下來。”

賀聞宣早就抗得不耐煩了,隨手一丟,女人就摔在了地上。

可她更加不對勁,像是突然犯了病。

喬弋舟蹲下身去, 朝著她緩緩伸出了手,卻被女人給狠狠咬住。

她麵露凶光,宛如猛獸那般,完全不想鬆開。

賀聞宣立馬伸出手, 死捏著她的下巴:“喂!你鬆口!”

喬弋舟嘶了一聲,手掌開始出血, 虎口處是深深的壓印。她咬得太過用力,是真的想撕下一塊肉那樣。

她仍舊想朝喬弋舟撲來,掙紮得想擺脫賀聞宣的束縛。

賀聞宣立刻按住了她的頭,深深嵌入到了泥土當中:“媽的,這女人像是突然發瘋了!”

喬弋舟:“門票寫的是十點半可以開始進場,十二點節目正式開始, 不能再這裏浪費時間了,先出去和方焱他們會合!”

賀聞宣:“那這個女人怎麽辦?殺了嗎?”

喬弋舟:“捆著!”

他立馬從背包裏拿出了繩索,將女人捆住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賀聞宣見她仍在發瘋,隨手撿了根兒木棍,塞到了她的嘴裏:“這下看你還怎麽咬人!”

喬弋舟:“……”

幾人不敢再耽擱,大約又走了十分鍾後,才看到了大部隊。

前方除卻馬戲團一片燈火通明外,四周就隻剩下黑暗,他們背後都染上了一層光暈,林鴿老遠就在向他們招手。

“舟舟,擔心死我了,你們也去得太久了吧!”

林鴿確定他們沒有受傷後,才鬆了口氣,“門票弄到手了嗎?”

喬弋舟:“弄是弄到手了,但……”

喬弋舟回過頭,賀聞宣帶著五花大綁的女人緩緩走進,眾人才看到她此刻猙獰的模樣。

林鴿嗓子發幹:“她……”

喬弋舟:“我也不知道,回來的路上,突然就成這個模樣了。大概是遭受了一遍遍的死亡,現在還處在幻覺當中。”

萬泉泉站在人群裏,仔細的觀察著女人的動向,不由覺得古怪。

她柔弱到讓人懷疑。

畢竟能進入C級遊戲難度的女人,應該都有點潛力。

然而……

萬泉泉沒有把自己的懷疑說出口,畢竟她得到的情報也有限。

喬弋舟原以為女人會繼續掙紮,可她在看到小女孩時,神色頓時清明了許多,怔怔的看著她,喊了一句:“莉莉。”

小女孩並沒有任何反應。

女人在此刻竟掙脫開了賀聞宣,摸爬滾打的走到她的麵前,眼眶濕熱的說:“媽媽這次去,隻搶到一張門票,那張門票就留給你。”

小女孩漆黑的眼瞳裏,才有了絲光亮。

“那你怎麽辦?”

女人盈滿了眼淚,低低的哭了起來,似乎充滿著悔恨。

隻是她的手已經被綁著,連抱一抱女兒都不可以。

見到這一幕,喬弋舟走到她的身後,去解開了綁在她身上的繩索。女人抬眸看了眼喬弋舟,眼底帶著感謝。

女人:“媽媽沒關係,隻要你能活下去就可以了。”

她說到‘活’的時候,竟突然間泣不成聲。

這一幕,令在場許多人都有些不忍。

可規則就是規則,每一個人都得遵守。

煙花忽然衝上了夜幕,炸開時分外絢麗燦爛。馬戲團的節目快要開演,小醜腳底踩著球體,做出嬉笑的模樣,在外麵迎接觀眾。

小鎮居民在此刻一同進入到帳篷裏,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斥著喜悅和歡笑。

那邊越是熱鬧,這邊就越是悲涼。

女人渴求的看著喬弋舟:“麻煩你拿著門票,帶我女兒進入馬戲團。”

萬泉泉更加不解:“你隻有這點請求嗎?”

正常的母親,連自己的命都能不要,不該在此刻拚死拚活的求老玩家們,讓他們照顧自己的女兒嗎?

嚴豫最討厭看這種戲碼,尤其是像她這樣自我犧牲、自我感動的,就更加討厭了:“憑什麽要照顧拖油瓶?”

林鴿對他頻頻側目,在迷宮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嚴豫的自私自利。

隻能說,不愧是主係統選入C級難度的新人麽?

他可是把C隊玩家的個人主義給學了個透。

但林鴿卻沒有開口,他不是聖母,沒有慷他人之慨的習慣。

喬弋舟和新人比起來,林鴿一定會站在喬弋舟這邊。

這種時候,如果他還跟新人一起去求舟舟,那舟舟隻會更加難做。

因此,林鴿硬起了心腸:“舟舟,你可要考慮清楚!”

女人身體緊繃,見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求情,便徹底泄了氣:“其他我什麽都不求,如果可以的話……不是遇到危險,就不要丟掉她。”

喬弋舟:“……好。”

女人深深的看著莉莉,又是抱又是親,像是做好了決絕的準備。

她把莉莉的手交到了喬弋舟的手中:“乖孩子,要聽他們的話。”

女人獨自留在了黑暗之中,隨著時間越來越臨近,有門票和沒有門票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差別。

女人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像是徹底陷入了幻覺之中。

她的神態瘋癲,時而哭時而笑。

眾人不得不朝著燈火通明的馬戲團走去,身後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令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壓抑。

馬戲團外的燈光慌得人頭暈,小醜踩著彩球湊到了他們身邊:“客人們有門票嗎?”

喬弋舟:“有。”

所有人都把門票遞給了小醜,他一個個的撩開了帳篷,放他們進去。

等輪到喬弋舟時,小醜朝著他伸出了手:“客人,門票。”

喬弋舟牽著莉莉的小手,把手裏的兩張門票都給了他:“兩個人。”

小醜塗滿顏料的臉顯得格外滑稽,他一腳踩空,從彩球上掉落了下來,連帽子都歪了。

身後排隊的小鎮居民笑出了聲,小醜才摸了摸後腦勺,幹笑了兩聲,重新站到了彩球上:“符合條件,請進入到馬戲團裏。”

喬弋舟深吸了一口氣,撩開了帳篷。

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舞台和交錯的彩帶彩球,以及五彩斑斕的燈光。

主帳篷裏,竟然有這麽大的空間。

馬戲團團長連忙過來招待他們,和之前沒有門票的反應完全不同。

馬戲團團長彎著腰,笑得一臉諂媚:“客人們請坐到觀眾席上,也可以先去馬戲團的休息室,節目還有一個小時正式開始。”

他這樣的表現,反倒令所有人都戒備了起來。

喬弋舟想起小羽說馬戲團團長是她爸爸,他們從鬼屋返回後,小羽就不見了蹤影,便順口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個女兒?”

馬戲團團長震驚的看向了他:“客人怎麽知道?”

喬弋舟麵露詫異,竟然還真的有?

這與他在鬼屋找到的線索完全不一樣!

喬弋舟緊張的形容了起來:“那你女兒是不是金色頭發?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眼睛很大,臉頰肉嘟嘟的?”

馬戲團團長哈哈大笑了起來:“客人是在說洋娃娃?”

喬弋舟表情凝重,按照他在鬼屋裏得到的線索看,他說的就是洋娃娃。

馬戲團團長:“我的女兒是褐色頭發,臉頰長了小雀斑,客人說的可不是我女兒。”

燈光過於炫目,晃得人頭暈,耳旁奏起的樂器,也那麽詭異。

喬弋舟腦子嗡嗡作響,隻能看得見馬戲團團長的嘴唇一張一合,連聲音也聽不見了。

這個故事的走向到底是什麽?

得到的翡翠項鏈又有什麽作用?

無數個疑問,快要讓他大腦都炸開。

陳樂川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低聲詢問:“沒事吧?”

喬弋舟忽然間感受到了猶如死人的溫度,他猛然朝右手望了過去,才發現莉莉已經不見了。

喬弋舟:“我……”

陳樂川:“他們先一步去休息室了。”

喬弋舟有些挫敗感:“這個遊戲讓我覺得好詭異,好多東西我沒理清。”

陳樂川像是被賀聞宣同化了似的,佩服的盯著喬弋舟看:“大佬果然是大佬,明明可以靠實力強行突破遊戲,卻還要遵守規則!!”

喬弋舟:“???”

我在認認真真感到挫敗,你在幹什麽呢!

陳樂川:“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我遲遲沒有進步,肯定是仗著自己實力的緣故!”

喬弋舟臉都黑了:“仗著實力……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陳樂川壓抑著自己的興奮:“我是說,我應該踏出自己的舒適圈,就和你一樣!”

喬弋舟:???

此刻再多的沮喪,也被這一波彩虹屁吹散。

喬弋舟腦子暈暈乎乎的,走路的時候都像是踩在雲端上。

喬弋舟麵露恐懼的自言自語:“彩虹屁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