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楊逸越發害怕, 此刻的喬弋舟在他眼裏, 就像個索命的惡鬼。

四周彌漫著空間幽閉太久的黴味兒, 以及蜘蛛和鮮血的惡臭。地上一片狼藉, 一如楊逸混亂不堪的心情。

楊逸臉色泛白, 怔怔的看著喬弋舟, 混亂的腦子終於開始運轉起來。

不對……按照之前的喬弋舟,絕不可能威脅他!

楊逸腦海裏逐漸匯聚成了一個念頭, 幾乎讓他尖叫出聲:“你以前不是真弱, 而是在扮豬吃老虎!!”

喬弋舟:“……”這個人在腦補什麽!

本來還在糾結,自己這前後不一的行為要如何解釋。

現在可好,對方自動把邏輯給他圓了。

喬弋舟將計就計,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算你聰明。”

楊逸臉色分外難看, 覺得自己上了當:“難怪……你可以和陸執那種人在一起,原來你們都是同類!!”

原以為是個弱雞,哪裏想到此刻露出了本性,竟猶如狐狸般奸詐!

楊逸呼吸淩亂, 驚恐的看著喬弋舟。他在心裏推測——莫非是進入遊戲後,失去了許多記憶, 原本的麵目才顯現出來了嗎?!

楊逸又驚又恐,想起自己當初幹的事,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拉出來打兩頓。

喬弋舟以前都是裝弱啊!他悔到腸子都青了!!

自己洋洋得意的使絆子,喬弋舟是不是一邊裝弱一邊看他笑話?

“你竟然一直在騙我!”楊逸感到了羞辱,憤怒的盯著喬弋舟看。

喬弋舟努力憋笑,一本正經的威嚇著:“騙你又怎麽了?”

楊逸:“是你讓我誤以為你弱小!可你明明有這樣的實力!”

要是知道眼前的人不簡單, 他根本不會去招惹對方。

楊逸死死閉上了眼,希望這隻是一場夢境。可脖子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去相信。

楊逸低低的咒罵了一句:“果然和陸執在一起的人全都是瘋子!你們全都瘋了!”

喬弋舟非要逼他吐出更多:“除了陸執,你還知道我什麽?”

楊逸顫抖著,將自己所幹的事說了個清楚。

“勾搭人……稍微有點名聲的,你就不要臉的貼上去,以為別人都是傻瓜,看不出你的本性……”楊逸說到這裏,聲音頓時拐了個彎,“他們的確沒看懂你!!”

包括他自己!!

以前對喬弋舟的印象,在此刻完全被推翻。

哪裏知道這家夥是個狠角色!

楊逸自嘲的說:“我也是看走了眼,但凡勾引人的,誰會像你以前做得那麽惡心低級?讓人一眼就看穿?大概你是從那個時候就耍我們了吧。”

喬弋舟:“……”

我不是,我沒有。

喬弋舟幹咳了聲:“你繼續。”

楊逸:“你就算行為惡心人了點兒,也有一張好看的臉。我之前以為你是女的,就……”

喬弋舟:“???”

楊逸:“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不過是饞對方身子,發現是個男的,覺得丟臉罷了。

被陸執一激,就惱羞成怒了。

“我後來,單獨把你約了出來,從後麵打了你一悶棍。後來的事我都不清楚了。可你勾引的那個陸執真是個變態,天生喜歡虐殺別人,越漂亮的他越喜歡!”

一提到陸執,楊逸渾身抖得更大,“很有可能陸執也進了這個遊戲,就算你以前是裝弱的又怎麽樣?絕對鬥不過陸執的!”

喬弋舟總算把原身的事問得一清二楚,就算回到主區,也能應付方焱了。

他對楊逸也沒半點同情,要說楊逸的行為,大概比原身還要惡劣。

至少原身隻是拖累人,還沒有這種對別人下殺手的行為。

喬弋舟惡心極了,狠狠警告:“不準把我的事說出去。”

楊逸瞧見那把利器,滿口的答應。

喬弋舟眼神微閃,他對楊逸的答應半信半疑。

他相當於布了個局,至於跳不跳就是楊逸自己的選擇。

不說出去更好,可楊逸如果不守信用,說出去的話……

他就是自己往這坑裏鑽。

此刻槅門已經被方焱給強行打開了,在看到鄭關的屍身後,表情凝重至極。

林鴿優先去找的方焱,他因為擔心,最先趕到了這裏,其他人還在後麵。

方焱快速的走到了喬弋舟麵前:“沒事吧?”

喬弋舟努力眨了眨眼,憋出點兒眼淚:“鄭關沒有秦放厲害,我才殺死了他。可連續兩個被蜘蛛寄生了,我擔心……”

方焱口氣都軟了:“隻要我們熬過五天,就能通關這個遊戲了。你不是找到了日記本嗎?這應該是條線索。”

喬弋舟點了點頭,笑得堅強:“我不怕。”

楊逸:“……”

他媽的,發現喬弋舟真實麵目後,真覺得這個人是個戲精。

怕什麽怕?沒看到他打起來,比誰都厲害嗎?

楊逸卻死死憋著,打算等人齊了後,暗暗戳穿喬弋舟的真實麵目。

他覺得喬弋舟還是太蠢,如果換成是他的話,絕對不會在敵人麵前暴露自己的缺點。

方焱:“你們一起遇到危險,楊逸有沒有……”

喬弋舟:“也沒別的,他就是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鄭關襲擊我而已,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喬弋舟說的是實話,在方焱看來,絕對是說輕了。

就喬弋舟的‘教訓’,能有多重?

方焱憤怒的揪起楊逸的衣領:“你還要不要臉?要一個比你弱的人保護你?”

楊逸一口氣沒憋上來,差點吐了口老血。

什麽柔弱!方焱你是眼瞎嗎!

正當此時,身後的人已經趕到了書房:“老大,你們沒事吧?”

在看到這一幕後,楊逸頓時興奮起來,覺得時機到了!

他惡狠狠的說:“你們都被喬弋舟給騙了!他根本不像你們想得這麽柔弱,全都是裝的!想要通過這種手段,來得到你們的照顧而已!一群傻逼!”

——他根本不像你們想得這麽柔弱,全都是裝的?

林鴿狐疑的朝三人望去,怎麽覺得這話這麽耳熟呢?

啊……想起來了,上個世界老大的原話啊。

林鴿看向方焱,果真看到方焱尷尬得臉都紅了,頗有種自己的黑曆史被公之於眾的感覺。

“……楊逸你別說了。”林鴿捂臉,沒看到老大被逼成什麽樣了嗎?

楊逸見眾人皆愣在原地,連方焱都氣紅了臉,便覺得這事兒穩妥了。

他一定能掰回來!

喬弋舟絕對會被小隊其他人厭棄!

“我為什麽不能說?這難道不是事實?”

喬弋舟已經預料到楊逸會說出口,不由的歎了口氣,這可是楊逸自己的選擇,保守秘密都不會,這次是真的活該了。

哪知道楊逸高興了不到一分鍾,方焱就冷冷的說道:“給我閉嘴。”

楊逸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像喬弋舟這麽惡心的人,不應該被所有人排斥嗎?

方焱:“他到底怎麽樣,還用得著你來說?”

楊逸慌張了:“隊長,你不知道,他做法特別惡心,總喜歡到處勾引人,就……就現實世界裏,還勾引自己的繼兄!”

喬弋舟:“……”

方焱:“……”

給當事者告狀,楊逸也幹得出來。

方焱臉色更冷,沒想到這件事情被當眾公之於眾,他有種想弄死楊逸的感覺:“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楊逸:“???”

方焱:“我就是那個被勾引的繼兄。”

眾人皆是一震,沒想到方焱和喬弋舟還有這種關係。

方焱長聲歎了口氣:“他就是有你這種同學,以前才被人坑騙。說!和他打賭的人是不是你!”

楊逸:“???”

怎麽話題越來越魔幻了,他根本接不上!

喬弋舟憋著笑,原身那個勾引他是真的洗不白,隻能騙方焱說是跟人打了賭。這謊言很薄弱,隻要認識原身的,都能給他戳穿。

哪知道,楊逸非要往前湊。

這下子方焱該對那句打賭深信不疑了。

“我就是跟他打的賭,現在才知道他是這種人!”喬弋舟低著頭,臉上因為憋笑而扭曲,“我是看錯他了!他根本就想置我於死地!”

楊逸懵了,什麽打賭?

楊逸:“他真的是裝的,我沒騙你們!”

全部的人都罵了起來,說楊逸腦子有病:“看看這麽柔弱一個妹紙,他能像你說的那樣嗎!你在開什麽玩笑?”

楊逸一直欺負喬弋舟,他們都看在眼裏呢!

如果沒這檔子事兒,他們有可能會懷疑。可楊逸平日多可惡,此時的話無異於狼來了,根本不管用了。

一環因,一環果啊。

方焱揪住了楊逸的衣領,忽然一拳打了過去:“就是有你這樣的人,他以前才學得這麽壞。”

楊逸:“……”

他木著個臉,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些人才會清醒。

楊逸臉色難看,恍惚間看到喬弋舟看他的眼神,猶如寒冬那樣冰冷。

他頓時毛骨悚然,剛答應喬弋舟,又轉頭把他供出去,本來是覺得他像陸執那個變態一樣,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瘋。

排除了他,不就排除了一個巨大的潛在危險嗎?

喬弋舟微微做著口型:你失約了。

楊逸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這是他短短時間內,第三次的後悔。

第一次,是他錯判了喬弋舟失憶,不認識他,而去作死的針對。

第二次,是他發現喬弋舟裝弱,回想起以前的事,覺得自己上當受騙。

至於第三次……他不知道這群人會這麽堅信不疑的相信喬弋舟!

林鴿見方焱打了一拳,還覺得不給勁兒,又衝上去踢了一腳:“呸,人渣!”

楊逸脖子上那塊肉剛被咬走,此刻又受了林鴿這一腳,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然而誰都不會同情他。

這也難怪,一個一路上都在拖後腿害人的,和一路上都在幫他們找線索的,他們當然相信喬弋舟了。

這個楊逸,還真是令人厭惡。

他們不會再信楊逸半句鬼話。

在回到了主廳後,眾人才發現原本一片狼藉的主廳,已經被收拾得完好如初,就連死去的秦放的屍體也不見了。

眾人都沉默了下去,比起整齊的主廳,他們更加願意看到狼藉的主廳。

畢竟這說明……他們一直處於神父監控之下。

由於又死了個鄭關的緣故,從最初的九人,直接銳減到了六人。

現在老人和新人,各自都隻剩下了三人。

還不足一天就死了這麽多人,令他們感覺前途茫茫。

胖子頗為沮喪的說:“這樣死下去,可怎麽在教堂裏存活五天?”

方焱:“好歹找到了日記,也許有避開死亡的線索。”

也隻好這樣了!

方焱翻開了日記,這個日記本好像被鮮血泡過那樣,裏麵的紙張的邊角被侵染了一層血紅。

方焱仔細的閱讀了起來,誰也沒管默默走進房間,為自己處理傷口的楊逸。

他現在人人厭惡,不盼著他死都算好的。

[媽媽說家裏遇上了點麻煩,把我送到了教堂裏。她讓我不用擔心,她很快就會回來接我。]

[教堂裏有很多孤兒,我討厭他們,又髒又臭的賤民。]

“賤民?這就是少爺?”

“很有可能。”

他們繼續閱讀了下去——

[神父今天為我講了聖經,他讓想讓我們每一個人都成為虔誠的信徒,‘神要的人,是經過十字架,受過十字架對付的人’,神父很喜歡我,說我是被選中的人。]

[又一次看到那些東西了,我害怕極了,忍不住從這個教堂跑了出去。]

那些東西?

這短短四個字,讓眾人的心提了起來。

那些東西,指的是頭顱大小的蜘蛛,還是他們看到的惡鬼?

方焱翻閱日記的手都未微顫。

喬弋舟:“給我,我來讀。”

方焱把日記本遞給了喬弋舟。

[他們抓住了我!我受到了懲罰,被關在地下室。]

[紅發的姐姐給我帶了吃的,我喜歡她,至少比那群賤民喜歡,興許我們能做朋友。]

[神父終於把我放出去。]

[姐姐不見了。]

[她消失的第三天。]

[已經一個月了,她到底去了哪兒!?]

日記寫到這裏,已經中斷。喬弋舟再繼續往下翻去,才看到日記最後寫著血淋淋的字體,好像是用手指上的鮮血寫成的——

“他是個惡魔,他殺了所有人!!!”

喬弋舟讀出這句話的時候,隻用了最平靜的語氣。

饒是如此,眾人也毛骨悚然。

這個他到底是誰?神父還是教堂養大的那些孤兒?

還有這本日記裏寫的,要救的紅發姐姐又是誰?

無數個疑問匯聚在腦海裏,再沒有過多的信息可以解答。

正沉思時,日記裏飛出一張老舊泛黃的照片,上麵是教堂孤兒的合照,一位紅發的少女笑得燦爛,喬弋舟認出裏麵的紅發女孩,就是他們見到的那個女鬼。

喬弋舟的心髒跳得極快,大腦迅速的轉動了起來。

或許規則騙了他們,的確如喬弋舟推測的那樣不需要割肉放血。可那個虛影卻是得了他們所有人的血肉,才逐漸褪去了外麵包裹住紅發女鬼的那層黑色虛膜,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昨天晚上,紅發女鬼不是被血腥味吸引來的,而是自己主動過來的!

她拿走的紙團,就是這次的關鍵信息!

這是何等的陰差陽錯?

看來要找到傳說中的少爺,就必須先找到還是生魂的紅發女鬼。

她應該被關在教堂的某個地方!

喬弋舟和方焱都想到了這一點,正打算告訴眾人,必須竭力尋找紅發女鬼時,他們好似聽到了一個聲響。眾人呼吸凝滯,在安靜的正廳裏,一切細微的聲音都被放大。

“門……”

‘咿呀’一聲,門被開了條縫,一隻眼睛突然出現在那道縫隙外,窺探著一切,悄悄的凝視著眾人。

是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