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拳頭硬了

永安街五號門牌下寫著“水陸平安”四個字。

薑昀祺站在麵前念出來,寓意實在好,轉頭笑著對裴轍說:“裴哥水陸平安。”

正午光景,氣溫被海風吹降幾度,眨眼又被頭頂日暈蒸回去。

街上沒幾個人,沿途店家賣著燒烤,海浪裹挾熱烘烘炭火氣息撲麵而來。旅客大都坐店裏吹空調聊天休息。

裴轍把冰激淩遞薑昀祺嘴邊,問他:“是不是快結束了?”

薑昀祺握住裴轍手腕湊近舔冰激淩,不說話,眼睫垂落,看不出是什麽心情。舔得倒是認真。沒一會,裴轍手裏的脆皮甜筒隻剩一個光禿禿奶油小包。薑昀祺就接過去自己咬著吃了。

半小時前,剛下賽位的薑昀祺坐回觀賽席沒幾分鍾,偏頭同劉至博宇說了幾句,就起身離開了人聲鼎沸的競技場。

現場所有關注點都在實時積分欄上First無比強勢的進擊。

解說員對準再次上場的魏承野滔滔不絕。其餘戰隊一時之間緊張不少,教練紛紛在自家賽位上同隊長商量終局戰術,幾乎沒人注意剛下場的雲神又去了哪裏。

就連薑昀祺和徐漾擦身而過,而腳步不停朝魏亦嘉匆匆跑去的徐漾也沒注意。因為那會排名第一的是Sed。

觀眾席上,距離最近的裴轍注視薑昀祺一舉一動,有些好笑。

小臉冷冰冰,渾身冒刺,明明打出來的成績那麽好,可這會就跟脾氣很壞的貓似的,警惕防備,稍有冒犯保不準就撲過來撓人。

裴轍看著薑昀祺消失在出口通道,片刻起身。

薑昀祺就在門後麵,知道裴轍會來,門一開他就朝人張嘴:“我真的要氣昏過去了。明明實力不錯,怎麽想一出是一出,還自以為挺有犧牲精神——我都不想跟他說話。我都懷疑我跟他有代溝。未成年這麽難帶嗎?”

裴轍隻是笑,回身關上門,轉過身的時候仔細看了看薑昀祺,片刻俯身親了親薑昀祺氣鼓鼓嘴角,語帶笑意:“是挺難帶的。”

話音未落,薑昀祺用力深吸口氣,一雙藍眸眨眼怒氣衝衝,睜得老老大。

裴轍莞爾,伸出食指碰了碰薑昀祺眼角:“睜這麽大幹什麽?眼睛不疼?”

薑昀祺:“……”

對視的幾秒,薑昀祺本想哇啦哇啦再說一頓,或者就著裴轍剛才那句擺明了找事的一語雙關再不依不饒一會,可當他望進裴轍眼底,那股雄赳赳的氣忽然很奇異地被人輕輕拍了兩下,拍走了。

過了會,薑昀祺垂下眼睫,鬆垮肩膀朝裴轍身前倚去,哼哼唧唧:“我怕我話說重了他心裏不舒服,但你看他第一場打的,都什麽呀……我算脾氣好了吧?換徐漾,魏承野這會早蹲角落哭了。”

說話工夫,場內驟然響起比賽正式開始的激烈聲效。

裴轍問薑昀祺還回去嗎。薑昀祺搖頭說不回去了,魏承野想怎麽打就怎麽打吧,眼不見為淨。

說著,薑昀祺下巴磕裴轍胸膛前,仰麵煞有介事道:“該經曆的還是得經曆,該吃的教訓還是得吃,是不是?本來就想著讓他們曆練曆練,為世界賽做準備,總歸是經曆,好壞我都要承受——總不能因為過程不如意,我就發火打斷他的腿吧?”

裴轍:“……”

洋洋灑灑一堆大道理,裴轍聽著就覺得不簡單,原來最後在這裏等著自己。

薑昀祺說完扭身就跑。

裴轍哼了聲,幾步把人捉住,狠狠揍了頓屁股。

因為不是節假日,大澳這邊遊人少了大半。碼頭前停泊的幾隻遊船隨著海水晃晃悠悠。水道對麵是高高架起的棚戶,底下大灘大灘黑乎乎淤泥,海風順著狹長水道吹來,氣味鹹腥,不是很好聞。

出海觀賞的旅客不多,裴轍和薑昀祺上船後船就開了。

後麵還坐著一對夫妻帶著雙胞胎,小孩子嘰嘰喳喳,鬧著說要看海豚,夫妻倆語氣嚴肅,說不要動,不然掉海裏喂海豚。

薑昀祺一邊聽一邊偷偷笑,然後歪到裴轍身上,語氣認真對裴轍說:“裴哥我不會遊泳。”

裴轍垂眸瞧他,覺得眼下這個場景薑昀祺這句話實在不簡單,想了想穩妥道:“知道就好。坐好。”

薑昀祺:“……”

出海就是另一番天地。

身後遠山起伏,日光粼粼照落在海麵,海浪帶起清澈的海水氣息,隨著船體開拓向前,雪白浪花不斷奔湧不斷匯聚,視野盡處浩渺無邊,四處眺望的時候,心境也變得開闊。

時間已經過去快四十分鍾。

這個點,如果比賽順利,結果應該出來了。

但薑昀祺沒接到任何電話。

他趴裴轍膝上定定望著海麵,海鷗飛掠而過,留下一道極快陰影。

薑昀祺閉上眼不看了。

裴轍摸了摸薑昀祺臉頰,知道他心裏鬱悶,便沒說什麽。

飛速駛出的時候發動機聲音很響,一度掩蓋後座小孩的吵鬧尖叫。臨近這片區域中央才開始減速,遊船在海麵悠悠轉圈供人觀賞拍照。

四麵無屏障,海風從不同角度吹來,帶著濃鬱潮濕的海水氣息。薑昀祺轉臉朝向裴轍腰腹,伸出手牢牢抓住裴轍衣角就不管了。

讓坐好都是廢話。

不會遊泳的薑昀祺比後座小孩還要黏人,雖然不吵著看海豚,但模樣姿勢是那種似乎隻有拿出海豚才能哄好的感覺。

突然,極細微的手機震動傳來,在轟隆轟隆的船體震**中有頻率地顫動。

裴轍低眸看了會不作聲的薑昀祺,指腹去揉一邊露出的耳朵,笑著問他:“要不要接電話?”

薑昀祺似乎有些掙紮。

但幾秒後,他伸手往下摸索,掏出手機,突然清晰的電話鈴響在嘩啦嘩啦的海浪聲裏輕快跳躍。

是夏閔打來的。

薑昀祺盯著屏幕,然後抬眼瞅裴轍。

裴轍捏住薑昀祺後頸稍稍提起:“先坐好。”

薑昀祺無端被逗笑,倔起來:“不要。”說著一邊接通電話一邊死勁往裴轍懷裏埋,又是縮肩又是縮脖,動靜還挺大,扣著後頸的手掌就不弄他了。裴轍覺得自己脾氣也是很好。

不過,當夏閔一聲幾乎刺破耳膜的“隊長”尖叫隔著電話傳來,薑昀祺整個人就跟通電似的,唰地挺身坐直,拿開手機——

電話那頭掌聲雷動歡呼震天,現場所有極致鋪張的音效混合撞擊在一起,順著電流一股腦衝到麵前——

“拿下了!隊長!我們拿下了!”

薑昀祺有點呆,藍眸恍恍惚惚。

裴轍無聲笑,抬手摸了摸薑昀祺拱得亂糟糟的腦門頭發,轉眼去看水光瀲灩的遼闊海麵。

薑昀祺慢慢笑起來,嘴角越咧越大,他握住裴轍手腕去看腕表,估摸算了算,比賽應該進行了差不多四十六分鍾,快趕上他們那次和譚鑠文的比賽。

夏閔語無倫次,嗷嗷叫了半分多鍾,很快,電話被薛鳴淮拿走:“你去哪了?打得太吃力,總體還算不錯吧。我們也算有支像樣二隊了。”

薑昀祺忙不迭問:“怎麽了?怎麽打這麽久?”

薛鳴淮停頓幾秒,嗬嗬一聲笑:“想知道?我看你走的時候了無牽掛啊。怎麽?贏了就是塵緣未了?輸了就是看破紅塵?”

薑昀祺瞪著手機,拳頭硬了。

“怎麽了?”裴轍看著忽然掐斷電話的薑昀祺:“誰又惹你了?”

薑昀祺咬牙切齒:“薛——鳴——淮——”

競技場被點名的人打了兩個噴嚏,劉至朝他看去,薛鳴淮笑:“我們隊長跟小孩似的。脾氣還挺大。”

夏閔聽到,驚訝:“隊長?小孩?鳴淮哥,你眼神沒問題吧?隊長哪裏像小孩了?”

薛鳴淮笑眯眯:“等你到我這歲數,就知道了。”

劉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