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時間之外

說完,薑昀祺把頭縮了下去,雙手環緊。裴轍肩頭隻露出小叢發頂。過了會,發頂也不見了。

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好像躲裴轍身後就能當無事發生。

細雪簌簌,薑昀祺額頭抵著寬闊後肩,聽裴轍和喻呈安說話。

簡單交代幾句,喻呈安開車離開。薑昀祺扭頭瞧著漸漸遠去的車尾燈,重新靠上裴轍肩頭。

很短的路程,視野裏明明滅滅,耳邊不時傳來煙花炸開的轟隆聲響,眼前一陣接一陣色彩斑駁。

每年都一樣,又都不一樣。

“裴哥……”

張嘴嗬出團團白霧,薑昀祺看著霧氣散去,又叫了兩聲裴轍,一個音節一個音節拉長,純屬無聊鬧著玩。

裴轍便問:“下午到的?”

“嗯。”薑昀祺探頭說:“阿隨來接我。他太搞笑了。”說著又動了下,伸長脖子往前問裴轍:“裴哥你知道他和霍醫生的事嗎?”

裴轍:“不知道。”

薑昀祺點頭:“哦……”說完在裴轍背上獨自樂了會,小動作不停,過會又說要下來。

短短幾步路,又鬧又折騰。

下來也不好好走,“裴哥”“裴哥”叫。薑昀祺黏得緊,像是有條細長的毛絨尾巴,這會勾著裴轍亦步亦趨。

進了電梯就要親。

薑昀祺往上貼著一下一下啄。裴轍肩頭還有落雪初化的寒冷氣息,薑昀祺埋進裴轍脖頸,上癮了似的深呼吸。裴轍動作越發像順毛,手掌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薑昀祺後腦到脖頸。

近距離黏了會,薑昀祺抬頭一眨不眨看著裴轍。裴轍彎唇與他對視,眸色溫和從容,一如既往。下秒,薑昀祺跟蓄勢待發的貓崽似的,撲上去懟著裴轍掀起的唇角直嘬,嘬得那叫一個有聲有色。

裴轍忍不住笑。

好一會,薑昀祺在裴轍身上又討又要,沒完沒了。被裴轍抵住額頭強製分開的時候,薑昀祺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唇,眼裏暈乎乎的,水藍眸子徹底化開,隨便一攪就是浪。

漆黑眼眸注視眼巴巴的薑昀祺,裴轍屈指擦了擦薑昀祺嘴角:“這麽饞?”

薑昀祺有些紅臉,看他一會就不看了,視線在裴轍下頜喉結轉,纖長彎翹的睫毛落下撲簌陰影,雪白鼻梁下唇尖悄悄抿起。

擱薑昀祺唇邊的手指碰了碰薑昀祺逐漸熱燙的臉頰,裴轍凝視片刻,微微側頭去吻他,撬開倔倔的嘴唇,含吮薑昀祺急迫躁動的小舌頭。遊刃有餘的成熟入侵,沒幾下懷裏人就交代得一塌糊塗。先前急洶洶勢頭跟氣球漏氣一樣“嗖”地消失不見,薑昀祺仰麵望著裴轍乖順又依賴。

他無比迷戀與裴轍的一切肢體接觸。幾乎就是貪戀。喜歡得無以複加。所有被裴轍親吻擁抱給予的瞬間,都是薑昀祺情感滋生的養分。溫柔細膩、強悍凶狠,薑昀祺沉迷其中,感到很安全。

人生最初那塊殘破不堪的底色終於在日複一日的嗬護與疼愛中被重新塗抹,密密實實,風雨不侵。

年節氛圍被越來越熱鬧響亮的焰火聲烘托,聞翌聽著響,吃得左顧右盼心不在焉,宋姨就抱他去陽台看煙花。雯雯這下更坐不住,央求聞措帶她下去拿後備箱的煙花,聞措在和裴轍說事情,敷衍幾回後這個任務就交給了阿隨。

薑昀祺全程黏裴轍身邊吃飯吃菜,在雯雯提議一起下樓放煙花的時候,罕見猶豫了。

雯雯無語:“大舅舅又不會跑!”

薑昀祺:“……”

一旁聞措笑得噴酒。就連裴玥也一下笑出聲。

薑昀祺就紅著臉跟他倆下去了。

玩起來是真開心。

這個點年夜飯都吃得差不多,附近好幾家住戶也出來尋空地放煙花。

雯雯和對麵幾個熊孩子較上勁,一個接一個放,忙得熱火朝天。不一會宋姨抱聞翌下來,聞翌加入鼓勁行列,“姐姐”“姐姐”叫不停。

阿隨在一旁給雯雯出謀劃策,模樣認真得幾乎讓薑昀祺懷疑真正想玩的不是雯雯,是阿隨。

而薑昀祺任務很簡單,拍視頻發群裏。

實在千篇一律,但薑昀祺不敢有絲毫鬆懈。因為雯雯每放完一個,仰頭注視完,就會跑薑昀祺身邊,一手扒開被風吹嘴裏的散亂發絲,一手往上扒拉薑昀祺手機,前前後後忙得直喘氣:“拍了嗎?小舅舅,拍了嗎?好看嗎?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裴玥攏著羽絨下來,盈盈飄落的小雪從她身側罩來,她站在後麵看著他們,笑容淺淡,氣質優雅。

審查完視頻的雯雯趕場似的跑回去,和阿隨一大一小兩個蹲地上交頭接耳預備下一支煙火。

裴玥看了會,無奈:“學習有這個勁,我還操什麽心。”

宋姨扭頭笑:“過年嘛。”

聞翌一雙眼就沒離開過雯雯,格外認真地觀察姐姐一舉一動。

很快,又是一簇火樹銀花。

這回比上回還要高,綻開的時間也更長,濃烈鋪開的一瞬,漫天星子閃爍,明亮耀眼。

雯雯在聞翌鼓掌聲中衝向薑昀祺,開心地跳起來:“錄了嗎!小舅舅!”

薑昀祺跟回複火箭成功發射似的,比了個OK。

裴玥也走到薑昀祺身邊去看錄像,過了會,她說:“裴轍喝得有點多,廚房有宋姨燉的湯。待會我們回去,要是裴轍不舒服,就給他喝湯。”

雯雯正扒著薑昀祺手全神貫注看視頻,薑昀祺聽完轉頭瞧裴玥,有些愣,臉卻下意識紅了。

裴玥笑著瞧他不說話。薑昀祺磕磕巴巴點頭,裴玥笑容就更大。

雯雯精力無限,鬧了快兩小時。

那會雪停風靜,墨色天幕深邃遼遠。別家要不放完了,要不回家看電視去了,最後剩下雯雯的煙花一枝獨秀——在這種廣闊天地獨樹一幟的視覺效應下,雯雯簡直樂不思蜀。仰頭仰得就沒低下來過。

薑昀祺對著雯雯背影拍了好幾張,越看越可愛。

聞翌年紀小,早就趴宋姨肩頭犯困,後來沒留神睡過去,宋姨怕他著涼,趕緊抱上了樓。

等雯雯被裴玥揪著耳朵上樓,已經過了十點。

進門裴玥一鬆手,雯雯就竄聞措身邊,一邊揉耳朵一邊皺眉告狀:“媽媽又揪我!”聞措就去看她耳朵,吹了口氣,安慰:“沒事,還可以揪十次。不能再多了。”

薑昀祺噗嗤笑。阿隨也笑。

裴轍不知什麽時候坐去了沙發上,眼睛閉著,看上去是喝得有點多。薑昀祺悄悄走過去挨著。

感覺到薑昀祺靠近,裴轍伸手把人摟懷裏。薑昀祺安靜倚裴轍胸前,笑著瞧飯桌旁雯雯和裴玥吵架。聞措酒量一直很好,這會沒人陪他,索性又拉阿隨坐下。阿隨推脫不過,杯子裏又被聞措倒了小半。

屋子裏大小聲不斷,薑昀祺一邊觀戰一邊咯咯咯笑。

過了會,閉目養神的裴轍收攏搭薑昀祺肩上的手,去摸薑昀祺彎起的嘴角,描薑昀祺薄軟溫潤的唇瓣。薑昀祺眼睛望著飯桌,在裴轍指腹觸及的時候,呲牙輕輕咬了口。後來兩人跟玩似的,一個呲牙咬,一個不讓咬,或者咬兩下放開,再伸過來再咬。

飯桌旁的母女戰況逐漸顯出勝負。

雯雯氣鼓鼓縮聞措懷裏不說話,也不看裴玥,一隻手用力揉耳朵。明顯打算開啟下一步冷戰。

裴玥很熟悉雯雯吵不過就不理人的套路,也不同她廢話:“回去嗎?”

雯雯不說話。

裴玥冷臉:“不回去就睡大舅舅這裏。去小房間。”

雯雯徹底強上,抬頭對裴玥大喊一聲:“睡就睡!”說著小辮子狠勁一甩,直接朝書房旁的小房間走去。

三個字格外大聲,裴轍睜開眼,正好看到雯雯昂頭挺胸朝小房間走。薑昀祺笑得不行,為了不讓雯雯發現,隻能捂嘴笑,笑聲悶悶的。

聞措臉被女兒發辮抽了記,“哎呦”一聲想挽回挽回,直接被裴玥說一不二攔下:“脾氣越來越大了。別家都回去了,就她纏著阿隨還要玩。”

這會宋姨聽到動靜從房間出來,忙問怎麽了。

裴玥隻說了句“沒規矩”,然後問聞翌睡熟沒,說著,裴玥跟宋姨進房間瞧聞翌,兩人一路又悄悄說了會話。

薑昀祺有點八卦,看著她倆進去,嘴型好像在說宋雪瀅。裴轍視線落在薑昀祺眨巴眨巴四處觀察的藍眸上,覺得薑昀祺實在好玩。

回來那會就累得不輕,這個點早就睡熟了。裴玥就沒再叫醒聞翌,出來對聞措說先回去吧,明天也要過來吃飯。姐弟倆待一塊正好。

這個年三十格外熱鬧了。

吵架的吵架,圍觀的圍觀,屋子裏沒一刻停歇。

等夫妻倆走,宋姨又趕緊去小房間哄雯雯。那會薑昀祺和阿隨正收拾餐桌。可沒一分鍾,宋姨輕輕關門出來,對他倆笑嗬嗬說:“趴那就睡。玩瘋了。”

阿隨點頭,深有感觸。

碗碟交錯聲細細碎碎,不知不覺,零點就來了。

裴轍覺得自己應該睡了會,醒來麵前是薑昀祺笑眯眯的臉,張嘴對他說:“難不難受?要不要喝湯?裴玥姐姐說要是你難受就喝這個。”

裴轍笑,下意識伸手去摸薑昀祺臉:“還好。”

客廳燈不知什麽時候滅了。隻留了廚房一盞暖黃。陽台靜謐,雪色清透朦朧,深夜裏流轉徜徉。

屋子靜悄悄,不知道幾點了。

薑昀祺擱下碗,靠進裴轍懷裏,湊裴轍耳邊小小聲:“今天家裏人好多。”

裴轍低低“嗯”了聲,聲線帶著些酒後的熏沉。

好幾分鍾,兩個人都沒說話。

半晌,薑昀祺打了個哈欠,嘴裏輕輕叫“裴哥”。叫了兩聲沒人應。

薑昀祺抬頭,親了親裴轍下頜,在裴轍身上坐起來:“裴哥裴哥裴哥……”

裴轍隻是笑。薑昀祺也笑,貼近裴轍鼻梁,親昵蹭了蹭,眼珠一轉,又湊裴轍耳邊,有點害羞又有點笑意:“老公。”裴轍睜開眼看他,眸色很深,沒說話。

薑昀祺被裴轍看得臉又紅,說話聲更小,膽子卻越來越大,不要命地在裴轍耳邊細聲細氣撩。

極安靜的幾秒。

兩人在沙發上接吻,後來,薑昀祺掛裴轍身上一邊吻一邊進房間。

就連關門聲都是極輕的。客廳重回靜謐。

房間溫度上升,伴隨劇烈的肢體接觸,薑昀祺好一會都沒喘過氣。裴轍從始至終沒有說話。

薑昀祺覺得自己還是沒記性,上回叫老公就差點讓他暈過去。

這回裴轍喝了酒,沒多少克製,薑昀祺被弄得一邊哼哼唧唧喘一邊嗚嗚哭。可又不是隻有他們兩人在家,薑昀祺全程都有些緊張,咬著嘴唇,聲音全含糊在嘴裏,委屈又可憐。

好不容易換了姿勢被抱起來,長時間禁錮在兩邊的腿根一下鬆懈,薑昀祺疼得眼淚都下意識掉。那會裴轍漸漸清醒,就轉過薑昀祺黏糊糊濕漉漉的臉吻他,低聲叫他“寶貝”。長久沒有開口,嗓音沉悶沙啞,薑昀祺伸手捂眼睛擦眼淚,就是不吭聲。

好不容易吻安撫了,眼淚不掉了,裴轍把人抱進浴室清理。薑昀祺還在打嗝,淚珠子掛睫毛上,整個人哆哆嗦嗦,又粉又白,耳朵尖卻紅得滴血,靠裴轍懷裏越想越委屈。

薑昀祺憋屈不說話,裴轍也不說話,給薑昀祺打泡沫擦洗,細致耐心又溫和,同前一刻完全就是兩個人。

過了會,薑昀祺仰頭瞧裴轍,水藍對上專注視線,薑昀祺開口都帶上哭腔:“你都不聽我說話。”

裴轍哄他:“聽的。”

薑昀祺氣噎,覺得裴轍居然能這麽睜眼說瞎話,抽了抽鼻涕,甕聲甕聲指控:“沒有。你沒有聽。我說不要,家裏有人,你都不聽。你還在弄我。”裴轍隨即笑起來,低頭湊薑昀祺耳邊,嗓音輕緩循循:“下次聽。”接著扭開花灑,輕輕衝洗。

水流從頭頂淌下,薑昀祺閉上眼想說什麽,突然就被後腰抵著的弄得一愣,繼而徹底氣著,薑昀祺唰地睜開眼,氣衝衝:“你聽什麽啊!你剛才就沒聽!”一睜眼泡沫進眼裏,幸虧裴轍眼疾手快用手遮住。

但還是有些刺激到了。這下算是完蛋。

薑昀祺氣得直接上嘴咬人。

大年初一,裴轍收獲了幾個明晃晃牙印,每個勁都不小。

裴轍在鏡子前觀察最深一道牙印的時候,薑昀祺瞪著雙紅眼睛咬著牙刷從後麵路過,走路還有些怪怪。

裴轍就去捉他。薑昀祺又氣又笑,兩條腿蹬起人來倒是靈活無比。

時間過得還是很快。尤其假期。

一晃眼,薑昀祺就要回去訓練備賽。裴轍也變得忙碌。時差與距離成為兩人之間常態,那些原本習以為常的生活瑣碎倏忽變得稀有而珍貴。

薑昀祺相冊裏最新幾張賽事複盤圖片後麵,跟著的就是除夕夜煙花視頻,還有幾張裴轍站陽台前、坐車上,或者在超市對著滿滿當當購物車思索的照片——雯雯在一旁雙手交握小心翼翼,生怕裴轍有動作,她可不敢和裴轍大小聲,隻能單方麵接受命運無情審判。

飛速流淌的時間讓這些照片無縫銜接,可每當薑昀祺點進去,時間又在那些照片裏被無限延展。他記得每一處細節。而所有與裴轍有關的,無論是聲音還是動作,對薑昀祺而言,都存在於時間之外。

年節過去就是春三月,春賽熱身賽正式開始。

這次雖然由First二隊打全程,但每次賽後複盤和總結都是一隊二隊一起做。這樣下來,一隊複盤美服歐服的任務更加緊張。

整整一個月,薑昀祺沒有一天零點前睡。First全隊熬足馬力,兵分兩路,全力以赴。好在魏承野夠爭氣,指揮位越來越上手,加上夏閔從旁協助,熱身賽好幾場First幾乎全線拿下。

四月初,二隊打進常規賽,全隊勉強鬆下半口氣。

有了熱身賽積累的厚實底子,常規賽雖然淘汰力度大,但二隊熟練度、配合度早就磨出來了。

四月底,常規賽落下帷幕。

當前二十五戰隊排名出現在洲際春賽排行榜上的時候,大家忽然意識到,First二隊已經成為電競賽場上一股難以忽視的力量。雖然沒法和First黃金一隊相提並論,但勢頭已不可擋。

當然,其餘戰隊也有讓人眼前一亮的表現。

YE緊跟其後,葉遜聲首創常規賽擊殺第一。Sed依舊是奪冠熱門戰隊。Infinite自從去年冬賽與冠軍失之交臂,此後就像脫胎換骨,一改溫吞求穩戰術,鋒芒日盛。

這些征兆都指著一個方向:九月世賽。

當然,在此之前,還有一場小小的戰役要打。

五月初,絕地狙擊官網公布此次春賽時間地點——

五月二十六號,中國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