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設置難題

薑昀祺又不是很想做人了。

他跟在裴轍身邊慢吞吞朝登機口走。路過自動販賣機,裏麵什麽都有,還有紀念品,好幾個幼崽蹲著看最下麵歪歪扭扭奇形怪狀的玩偶。想要什麽,投幣進去,幾秒就能實現。

壓根輪不到一個老實本分的販賣機去抓耳撓腮。

薑昀祺想做一個自動販賣機。

這麽想的時候,嘴裏也嘰裏咕嚕默默念。

裴轍好笑,反手扣著薑昀祺後頸將人往前帶:“怎麽了?”

薑昀祺仰麵瞧他:“你在想什麽?”

藍眸沒眨,很認真地看他。

裴轍和方明柏你來我往的話裏肯定有機鋒,但打得太快,薑昀祺反應不過來。

或者說,兩個人都太會了,談吐容色毫無破綻,迂回從容,寥寥幾句並不多,可薑昀祺覺得每句都不簡單。

後來淩焰也察覺出那麽一絲可疑的不對勁,倆小的遊戲也不玩了,一邊眼神交流一邊聽著頭頂大人說話。

這會薑昀祺眼巴巴瞅著,書包帶子往下滑到臂彎,被裴轍提起來。

薑昀祺順勢拉住裴轍手:“你們剛才說的那幾句,什麽意思?裴哥你在想什麽?”

裴轍移開視線,一邊朝前走,一邊目視前方漫不經心道:“在想……”

薑昀祺扒得緊,定定望著,一步一挪,就等裴轍下文。

裴轍很壞,隻是笑。

薑昀祺也被他這幅樣子逗笑,蹦了蹦:“你說呀。”

裴轍勾起唇角,眼角餘光覷他,就是不說話。

薑昀祺更感興趣了,一路叭叭叭上飛機:“怎麽不說了?你告訴我,裴哥你告訴我——”

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裴轍看上去卻一點不嫌煩,隻是在薑昀祺鬧得狠的時候,豎起一指,告訴他公共場合要乖一點。

薑昀祺就湊到裴轍耳邊咬他。

最後,裴轍按下薑昀祺腦袋,承諾下飛機就說。

兩小時不到的航程,薑昀祺腦細胞過分活躍,歇下來沒一會就抱著書包歪裴轍身上睡著,醒來也沒想起。

整座城市剛下過一場大雪。機場快線外野地蒼茫,未化的雪堆在田間。天氣算不上晴朗,極淡的日光偶爾越過灰蒙蒙雲翳,投射在塊塊雪壘上,映出彎彎曲曲的彩色光弧。

一路駛進市區,同江州和S市都不一樣的都市麵貌,視野外好遠才能看到高樓,零落矗立,就是建築風格很不一樣。

等兩人站公寓門前,薑昀祺才想起來,語氣悶悶的,對裴轍說:“裴哥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裴轍轉身把人推進去,逗他:“忘了什麽?”

薑昀祺就生氣了。

整間公寓很大,分樓上樓下,樓下兩間房,主臥最大。樓上還有一間兒童房,色調溫暖,推開窗能看到遠處教堂的尖頂,灰色小鴿子在冬日寒風裏跳來跳去。薑昀祺打量一圈,就一個人跑樓上住去了。

裴轍原地站著,打電話和房東溝通家具電器使用事宜,視線固定在轉來轉去的薑昀祺身上。

薑昀祺看也不看他,下定決心,兩手拎著行李往樓梯上搬,倔死了。

午後空氣潮濕清冷。

好像在他們到達之前,房東打掃過屋子,客廳有股似有若無的淡奶氣息。打開冰箱,果然有房東準備的椰奶飲料和蘋果餡蛋餅。

掛了電話,裴轍抬頭笑著問努力搬到一半的薑昀祺:“餓嗎?”

薑昀祺就往下用力瞪他。

裴轍哄:“昀祺。”

薑昀祺撇過頭,義正言辭:“不餓。”

裴轍便沒再問,笑了聲,暫時讓薑昀祺鬧一鬧。行李搬上去就搬上去。又不是不可以搬下來。

明天出發去看城堡,今天行程不算緊湊。

行李擱樓梯口,薑昀祺進去就趴**,還沒喘口氣,劉至電話就打了來。

魏承野的事問清楚了。

林西瑤也在基地,電話裏傳來她的聲音,有點憂心的語氣:“魏承野高中沒上,中專讀了一年不到,就交不起學費了……他大伯沒怎麽說,他大伯母在一旁念叨,好像是魏承野他爸在外麵賭,學費什麽都抵出去了,還欠了他們不少錢,還不清,現在人都不知道在哪裏。後來魏承野就不去上學了,在網吧幫人代打。對了,網吧是他大伯開的。”

薑昀祺望著矮矮的天花板,想了想說:“他媽媽呢?”

林西瑤:“問了,但是……”這時博宇插道:“他大伯說話含含糊糊,生怕我們趕魏承野回來。一直在說他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還在上小學,現在魏承野能找到賺錢的活他很開心,不希望他做什麽,但也不要再回來了。他大伯母倒是很殷勤,說人還是要回來的,馬上就過年了什麽的……又問魏承野獎金拿了多少……”

劉至:“我們商量了下,幫他在銀行開了個賬戶,十萬塊定期以生活費的形式打給他,雲神你看怎麽樣?”

薑昀祺爬到床頭推開窗戶,清冽空氣一下灌進小小的臥室:“好。”

冬日辰光少,薄薄雲層後泛起淡淡的杏粉天光。

博宇話裏透出一個信息,薑昀祺又問:“假期魏承野在基地?”

薛鳴淮突然說話,這回不啃蘋果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短促易拉環聲音:“我們也奇怪。一放假就沒人影了。”

薑昀祺:“問問楚子洛慕彬,他們都是二隊的,私下應該有聯係。”

這回電話又跑博宇手裏:“他倆還真不知道。楚子洛說魏承野下了訓練基本不跟他們玩。有時候飯不吃就跑出去,到點訓練才回來。”

青訓生有嚴格的作息訓練安排,這方麵劉至管得很嚴,每次開會都要和他們拎清楚。薑昀祺印象裏,魏承野看上去也確實是個獨來獨往的性格。

這下隻能等假期結束回去再問。

博宇又說起薑昀祺機場遇見格雷的事:“他肯定是看我們拿了冬賽冠軍,坐不住了。想當初,信戰解散那會,他還專門問我關心雲神還打不打。歐賽仲裁那會也幫我們發聲——嘖,現在說明什麽?說明場上無兄弟啊——兄弟們!”

薑昀祺聽著電話直樂。

薛鳴淮打斷他:“是不是有想法了?早幾個小時我就問你了,怎麽說?早說我們早商量——別咯咯咯咯笑——等你回來,博宇天天給你說相聲。”

博宇聲音有點遠:“薛鳴淮?”

薑昀祺梗住,握了握拳頭,半晌道:“我的想法是,春賽二隊打。也正好趁機會積累。我們在九月世賽報名之前,集中注意力複盤歐服、美服去年春賽開始的每一場洲際賽事。還有他們的聯賽。”

話音落下,電話那頭短暫沒人說話。

片刻,劉至說:“其實我也是這個想法。現在隻有一個問題,二隊怎麽拿春賽。換句話說,這次春賽,我們要不要因為二隊放低標準?”

林西瑤幾秒就抓住關鍵:“如果二隊拿下春賽冠軍,那First領隊組聯合戰隊是不是就沒問題了?”

薛鳴淮一聲笑:“那還用說?徐漾又找你了?他隻會挑著撿最好的。永遠不會讓Sed吃一點虧。”

林西瑤:“現在還放假呢。”說著又問薑昀祺:“那GOG一百萬怎麽說?”

薑昀祺躺**望著窗外那一抹抹杏粉往下沉,變成濃鬱的橙橘色。

薑昀祺說:“借他們。打欠條。不要利息,因為場下是兄弟。”

電話那頭一陣笑,劉至也忍不住:“真夠意思。”

暮色漸起,薑昀祺抱著枕頭翻了個身。晚風裹挾雲霧往天際跑,日光偶爾泄出,極淡的一縷金光,可沒半刻鍾,橘色也沉澱下來,落入最深的湛藍靛青。

天黑了。

醒過來的時候,薑昀祺抬頭看不到天空,隻有床邊一盞暖燈。

他被人抱回了樓下主臥。

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薑昀祺趴枕頭裏,搞不懂裴轍這一路抱自己下來怎麽就沒醒。裴轍難道比床還舒服?

薑昀祺下巴擱枕頭思考幾秒,確定裴轍比床舒服。

晚餐兩人出去吃,一家當地餐廳,牛肉卷和香腸,薑昀祺吃了一半就不想吃了,感覺滲出來的鹽分快把舌頭醃住,後來幹脆把甜點當主食吃。裴轍也沒吃多少。結賬後心照不宣去了附近的中超,薑昀祺見到胡蘿卜都開始眼睛放光。

回到公寓不算晚。裴轍煮了麵,薑昀祺就一邊啃蘿卜,一邊問上午的問題。

一個問題翻來覆去,走走停停,問題的性質早就模糊,但問題的開端還是明顯的。

裴轍還是不說。

薑昀祺就“裴哥”、“裴哥”叫,吃飯叫,洗碗叫,洗澡也叫,上了床坐床沿,薑昀祺抱著枕頭威脅:“你不說我就上去睡了。”

裴轍正在換衣服,襯衣袖口剛解開,聞言偏頭看薑昀祺:“試試。”

薑昀祺:“……”

薑昀祺氣鼓鼓,說做就做,伸長腿往下扒拉拖鞋:“你怎麽這樣。你再這樣我明天自己去玩。”

裴轍笑,走過來把薑昀祺兩隻亂動的腳握住擱懷裏:“我沒想什麽。你問我我想什麽,可我想了一路,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薑昀祺愣住。

裴轍看著他:“昀祺,你不要給我設置難題。我沒想什麽。”

“我就是吃醋。”

“你和任何一個男的站在一起,我都會吃醋。”

“所以,下次不要問我想什麽。”

“對你而言,我沒那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