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下雪真好
一旁阿隨愣住,反手往背後藏手機的動作卻極快。
不遠處,喻呈安叫了聲“裴司”。
裴轍看了眼仰麵呆愣愣瞧他的薑昀祺,嘴角弧度不顯,眼神好像也沒多餘情緒流露。
他總是這樣不動聲色,於是在旁人看來,這就是家長教育而已。
倏忽幾秒的對視裏,耳邊隱隱傳來路人小小的驚呼,似乎是下雪了。
昨天天氣預報就說有雪,醞釀了一整個白天,臨晚低雲薄霧,視野外,能看到光亮盡頭一小片黑幕,碎雪輕盈又朦朧。
裴轍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一側垂下的手裏還握著薑昀祺手機,沒有要還的意思。
聞措全程笑得肩顫。
薑昀祺注視裴轍進入電梯,黑色西裝磊落從容。很快,電梯門關上,光線閉合,薑昀祺好久沒反應過來。
阿隨很珍惜地撫摸自己手機,長籲短歎:“嚇死我了!好不容易買的手機,要是也被你哥沒收了,我是不敢去拿的……”
薑昀祺低頭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隨瞧他臉色,跟做夢似的,好笑:“你怎麽了?沒事,你哥肯定會還你的!”
聞措也去觀察薑昀祺:“昀祺?”
薑昀祺搖搖頭,過了會魔怔似的:“有點想手機。”
這句話稀裏糊塗,圍觀的兩人隻當他被訓了不開心。
可沒頭沒尾說出來,薑昀祺自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手機”是假的,“有點”也是假的,“想”是真的。
他太想裴轍了。
聲音、溫度、氣息,稍縱即逝的觸碰,落在耳邊並不十分真切的嗓音,而那幾秒的對視,直接讓他在飯桌上也失魂落魄。
隆園上了五層後,每層都有半露天陽台,極寬闊,舉辦一個二三十人的生日派對完全沒問題。
家庭聚會在八層,位置恰好臨近露台,是個觀景的好位置。一眼望出去,盡覽江州繁華地段。此刻雪細細下著,霓虹彌散,落在窗玻璃上,折射出氤氳水紋,光影迷離的。
裴玥他們到得早,一眼看中這個角落,隻是菜都點完,上得差不多了,聞措才帶著一個興致勃勃,一個蔫頭耷腦上來。
宋姨拉薑昀祺坐下,摸了摸薑昀祺額頭,目光關切。
裴玥好笑:“怎麽了這是?撞牆了?”
聞措還沒坐下就喝了口倒好的紅酒,笑道:“差不多。”
一桌人齊齊抬頭看他。
聞措脫下大衣,兀自樂了會才說:“撞裴轍了。昀祺走路不看路,盡跟我後頭玩手機。裴轍直接把人手機收了。”
聽到最後一句,宋姨立馬不高興:“裴先生也真是的!人還沒回來就上規矩。”說著偏頭湊薑昀祺旁:“昀祺回去別理他!”
裴玥後仰笑得不行:“嗯……裴轍確實做得過了。昀祺別怕,回去姐姐說他。”
雯雯好不容易吃完嘴裏披薩,張口問聞措:“大舅舅回來了?那怎麽不過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呀?”
聞措罕見道:“這麽積極?”
雯雯笑嘻嘻。
裴玥說:“你大舅舅有公事。我們吃就行。”說著轉頭對聞措:“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倒在這撞上了。”
聞措給阿隨倒酒,宋姨皺眉瞧著,低聲:“少點,這孩子剛出院……”
聞措說:“估計剛回就被拉來了。時間也是不湊巧,趕上部門餐會。”
裴玥點點頭,見聞措倒酒,便問薑昀祺:“昀祺要不要喝些?”
薑昀祺搖頭:“不是很想喝。”
裴玥噗嗤笑出聲:“都怪裴轍,弄得我們昀祺食欲都沒了!”
薑昀祺小聲:“也沒有……真的不想喝……裴哥又沒有不對。”
雯雯“嘖嘖”:“小舅舅,我要是被收了手機,我就絕食!”
裴玥立即冷臉,警告:“雯雯。”
薑昀祺:“……”
因為距離露台近,這邊溫度有些低。
薑昀祺沉下心吃了會,一邊告訴自己回家等等就能見到裴轍了,一邊卻有個聲音站在心底用力嚎:他拿了你手機!他拿了你手機!他拿了你手機!
其實這個時候薑昀祺還沒明白裴轍為什麽要拿他手機。
他以為裴轍真的想讓他好好走路——當然,就裴轍這種心思深沉的人而言,這部分原因肯定是有的。占多少就不知道了。
一家人吃完飯,裴玥宋姨帶聞翌雯雯去上廁所,聞措和阿隨下樓叫車,薑昀祺慢吞吞跟後頭——事實證明即使沒手機,他也不會好好看路。
薑昀祺差點撞上玻璃移門。
阿隨驚歎不已,喝了點酒的他嗓門都大不少:“你怎麽了?手機是你命嗎?薑昀祺,你都二十一了!馬上二十二了!人生有點追求好不好!”
——薑昀祺太失態,阿隨都開始講道理。雖然樸素,但也直接,隻是沒用。
薑昀祺望著阿隨苦口婆心模樣,心想,阿隨怎麽可能懂,他到現在對於自己逃不出霍向書手心還懵然不知。
——手機怎麽可能是他的命。裴轍才是好不好。
一直沒說話的聞措卻像忽然明白了什麽,神情變得意味深長。
薑昀祺沒理阿隨,電梯門正好打開,他第一個進去。
聞措進來卻沒有按一層,而是按了十五層。
阿隨來回看他倆,驚奇:“聞醫生,你又沒撞頭。”
聞措對薑昀祺說:“正規部門餐會應該都在十五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幾年裴轍也參加過類似的,喝了點酒,你知道他酒量不好,我後來接的他。當然如果錯了,可別怪姐夫,趕緊回來就是。”
薑昀祺笑起來:“嗯!”
阿隨搖搖頭:“戀愛腦都沒你這樣的。”
薑昀祺當沒聽見。樓層不斷跳躍,他的心早就飛掉了。
阿隨看著薑昀祺一點點複蘇,肉眼可見的興奮與雀躍,想起薑昀祺飯桌上揀米粒的樣子,這會又跟吃得心滿意足一樣,好一會,有點好笑又有些感歎:“搞得我都想談戀愛了……”
薑昀祺唰地回頭,猛地盯住阿隨。
阿隨嚇一跳,後退幾步:“幹嘛?”
薑昀祺反應過來,咧嘴一笑,打定主意不告訴就不告訴,電梯門開的時候,丟下一句:“想起來你房子真不錯!”就跑了。
另一邊,喻呈安發現,剛下飛機就被叫來參加餐會的裴司,玩手機玩得跟上癮似的。
屏幕解鎖再關上,關上再解鎖,手心裏來回轉著,盡管目光平視,沒落在任何一處,但喻呈安總覺得裴轍全副心思都在這部手機上。
搞得他都想上前問問是什麽牌子的了——這麽好摸?
前桌都是部裏大佬,飯桌上大部分筷子沒動幾下,談的是前幾天那臨門一腳的驚險談判。就連研究所主任半小時前都被請了來,親自說明情況。
裴轍看似漫不經心在桌下把玩手機,麵上卻如常,開口不疾不徐。溫應堯坐他身旁,談笑風生,好幾次偏頭與裴轍低語,也注意到他桌下動作,指了指問了句。
喻呈安不知道裴轍說了什麽,但幾秒後,裴轍起身,對對麵的孫部略微頷首,便一手扣好西服扣子,一手仍舊握著手機轉身出去了。
這邊裴轍剛離桌,溫應堯便招手讓喻呈安過去:“裴司酒量不好,你帶他去樓上休息廳。讓隆園再弄點解酒茶送上去。”
喻呈安巴不得離桌,十幾個小時飛機再轉機,這會眼皮子都耷拉了,當即道:“好。”
沒走幾步,溫應堯又把人叫回來,笑著說:“你待會也別回來了。我看你眼圈都青了,回去趕緊休息吧。裴司是沒辦法,待會錢老也來,你走之前提醒下,別讓人睡過去。”
喻呈安感激涕零:“沒問題!”撒腿就溜。
天色沉暗,雪漸漸下大,露台那邊已經沒多少人,大家都躲回了室內。遠遠有人在彈奏鋼琴,很簡單的幾個音律,來回反複。
喻呈安叫了聲背靠露台欄杆,垂眼望著微微亮的手機屏幕的裴轍,一邊走過去:“溫副說讓我帶您去樓上休息室。”
裴轍暗下手機屏幕,點了點頭,沒說什麽。一會功夫,他肩上就落了層薄薄的雪。
極快的半秒,喻呈安隱約瞥見手機屏幕上是張合照,他也發現這部手機不是裴轍的,但也想不通裴轍怎麽能在這麽短時間就換了部手機。
但他沒多想,打工人的快樂隻在近在眼前的下班。
薑昀祺在十五層左顧右盼的時候,裴轍正在十六層休息廳不厭其煩玩手機。
有些事就是很巧。
如果不是喻呈安得意忘形,溜得太快,忘記拿椅背上的公文包,他就不會再次回到十五層,遇到準備歇菜的薑昀祺同學。
薑昀祺在餐會廳門口躊躇。
因為常年辦這類公私參半性質的餐會,隆園這邊隱私性做得極好,同樣西裝革履的服務員並不允許薑昀祺進去,也不透露裏麵到底有沒有裴轍這號人。
即將下班的喻呈安很大方:“你找裴司?你是誰?”
薑昀祺其實已經想回去了,他沒說話,看著喻呈安進去拿了公文包又出了,不是很想和不熟的人說話,於是,他和喻呈安一起朝電梯走。
倒是喻呈安,打量了好幾眼薑昀祺,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雖說藍眼睛不少見,但裴轍辦公桌上也就一幅有藍眼睛的照片。
喻呈安換了種問法:“你是裴司誰?親戚?”
電梯緩慢平穩下沉。
薑昀祺看他一眼,好一會說:“弟弟。”
喻呈安心裏臥了個槽,心想這可真是久仰大名。關於薑昀祺的名號,除了響當當的遂滸,就是讓人難以忘懷的學渣,裴轍可是為此專門谘詢過喻呈安關於教育機構的信息。
喻呈安極其淡定,抬手暫停電梯,然後按下十六層,在薑昀祺冷靜目光投向他的時候說:“裴司喝了酒,現在在十六層5E區休息室。”
薑昀祺愣住,轉臉瞧喻呈安。
喻呈安笑著看薑昀祺:“我知道你,裴司說起過。你學習……不大好。”
薑昀祺:“……”
喻呈安:“走吧,我帶你去。”
過了會,薑昀祺:“謝謝你。”
專門的休息區就更嚴格了。如果不是喻呈安,薑昀祺根本進不來。
到了門口,喻呈安看了眼時間:“對了,再過半小時錢老要來,你幫我提醒下裴司,他得下去。”
薑昀祺笑:“好。”
門打開靜悄悄的。偶有勻速輕緩的水滴聲傳來,是整間休息區的背景音。
入目就是極寬敞的沙發桌幾,色調柔和,頭頂燈光刻意做暗,方便人小憩。
薑昀祺往前走了幾步,轉了兩轉,並沒有發現裴轍。空氣裏有極淡的香薰。
往裏壓根沒開燈,薑昀祺看不清裏麵是什麽陳設,但覺得那裏氣溫不是很高,應該也連著露台。
一步步往裏走的時候,眼睛逐漸適應黑暗,是一個不算小的陽台,窗戶開了一角,雪線撲簌簌竄進室內,眨眼就融化。
清冷至極的寒冬氣息。
薑昀祺看見裴轍倚沙發上閉目養神,肩寬腿長,姿態幾分疏落,周身隱沒在暗色裏,薑昀祺注意到腕表在他身側露出極鋒利的金屬光澤。
就裴轍的警覺性而言,自己開門進來那會肯定就被發現了。
薑昀祺站住沒動,笑意在臉上綻開,薑昀祺張嘴說:“把手機還我。”
裴轍沒動,但薑昀祺能感到氣氛倏忽變了。
好像隨著薑昀祺嗓音在空****室內落下,那個一直不動聲色的男人終於決定做什麽。
薑昀祺上前幾步,握住裴轍手,有些涼,翻開來打開裴轍手心,嘀咕:“我手機呢?”
裴轍睜開眼,垂眸瞧他,黑眸同夜色一般深沉,過了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裴轍問他:“怎麽來的?”聲線一如既然沉著,嗓音卻微啞。
薑昀祺不理他,開始在裴轍身上找手機。
這裏有些冷,薑昀祺手很快也變涼,他伸手往裴轍褲兜掏,笑得出聲:“你給我呀,我要回家了!你把手機給我——”
裴轍起身,一把將人抱起來,幾步過去關了窗,收回手下秒就朝薑昀祺屁股拍了記,語氣微斥:“往哪摸。”
薑昀祺往上使勁竄了竄夾好,伸手把人緊緊摟住,埋進裴轍頸項很用力很用力地深吸口氣,鼻尖撓著裴轍脖頸,無聲撒嬌。
裴轍把人往更暗的內室帶,那裏溫度高些。
薑昀祺吸夠了,抬起頭望住裴轍,得意得不行:“你收我手機幹嘛?”
裴轍麵不改色,在床沿坐下,好氣又好笑:“不聽話還有理了。”
自從來的路上明白一件事,薑昀祺狐狸尾巴早就翹天上,這會哪聽得進裴轍說什麽,半晌湊近,藍眸又軟又亮,小嘴叭叭:“睹物思人啊?”
裴轍是真的被逗笑了,很快地笑出一聲,但沒說話。他沒否認。
薑昀祺感到裴轍摟著他的手在腰背間緩慢摩挲,他們互相凝視著,薑昀祺湊上前親裴轍,裴轍依舊很深地注視他。
外套很快被脫下,薑昀祺衛衣上滑,室內氣溫還是偏低,伴隨著急促呼吸,小腹可憐兮兮瑟縮,不一會,裴轍冰涼皮帶扣緊緊貼上,薑昀祺驚喘出聲,可沒一會那兒也被焐熱。兩人親了很久,薑昀祺光滑的背在裴轍手心出了層汗,但裴轍一直沒撤開。
薑昀祺頭昏腦漲,還記得喻呈安囑咐,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就說裴轍得上去。藍眸濕漉漉的,張嘴就是一團熱氣。
裴轍很細致地撫摸他,沒說什麽。薑昀祺之前就嚐到了酒精氣味,這會瞧了瞧裴轍,小聲:“裴哥,你喝了多少?”
裴轍埋在薑昀祺胸口,很久才說:“沒多少。”
薑昀祺抬了抬被裴轍重重壓著的腿:“我不信,你張嘴,讓我聞聞,啊——”說著有模有樣:“啊——張嘴。”
裴轍沒動,笑了好幾秒。
“好像還挺要緊的,你真的不上去嗎?”薑昀祺使命感陡生。
裴轍淡淡:“你讓我怎麽上去?”
薑昀祺靜默幾秒,覺得也是,又沉又重,太明顯了。
幾秒窸窣,薑昀祺跟小動物似的往下,裴轍知道他要幹什麽,隻是這麽下去,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結束,還不如讓他自己緩緩。但沒等他抓住腦袋,薑昀祺已經張嘴咬上了。
窗外鋪天蓋地的雪白。風聲嗚嗚,屋子裏靜謐又安逸。
裴轍伸指給薑昀祺擦了擦眼淚,薑昀祺嘴唇通紅,在裴轍說吐出來的時候,已經下意識咽下去小半,剩下的吐在了裴轍手心。
裴轍抽來紙巾擦掉,又去吻薑昀祺,薑昀祺摟著裴轍咳了幾下,說想喝水,裴轍就下床給人去前廳倒水。
再進來的時候,裴轍開了室內的燈。
暖暖一瓣橘黃,薑昀祺坐在**揉眼睛,不是很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整個人亂糟糟的,衛衣還沒拉下,小腹被硌出紅印子。裴轍伸出拇指指腹揉了揉,又去摸薑昀祺頭發:“等我一會,不會太久,待會一起回去。”
薑昀祺點點頭,繼續喝水。
喝完水,薑昀祺倒**抱著被子看裴轍整理皮帶,清脆利落的一聲,薑昀祺打了個哈欠,裴轍解開領帶重新係,注意到薑昀祺困懨懨的表情,笑了下,俯身親吻薑昀祺額頭,一手還打著領帶。
薑昀祺閉了閉眼,睜開眼看到窗外雪色溶溶。
“下雪真好。”
“每年下雪都要被裴哥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