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最聽你話
警察趕到的時候現場隻剩幾家記者分散坐後排整理即時新聞稿。距離近的,聽見保安被質詢的嚴肅動靜紛紛回頭看,頓時臉色都有些不大好彼此對視幾秒,三三兩兩湊一起嘀咕估計是在想剛才薑昀祺說的責任追究。
最前方的聚光燈已經熄滅,中間和兩側走道壁燈亮起保潔人員排排穿梭在其間打掃。
容納數百人的會議場空曠至極座椅掀起又“啪”的一聲落下回聲陣陣。
林西瑤報的警雖然事情前一刻已經平息,但眼下還需要去趟警局做筆錄。薑昀祺身為隊長按理是要一起去。
薛鳴淮兩手肘朝後倚吧台邊突然說:“讓博宇負責吧。明天比賽,隊長不帶我們訓練?”
常規賽第二周開賽上場名單已經確定:薑昀祺、薛鳴淮、路星嵐和夏閔。到時候博宇帶楚子洛魏承野和慕彬跟著劉至即時複盤分析戰術。
他們現在在酒店一層最左側的會客區,與中央大堂之間靠一扇錯落有致的木格柵隔斷。因為是白天,吧台沒什麽人,irs幾小隻坐高腳椅上輕聲說話。
不遠處林西瑤正和警方大致交代剛才會場發生的情況。博宇陪在身旁。雅高酒店方麵的保衛科主任前幾分鍾被叫了出來,正在另一邊做簡單說明。薑昀祺看到起身過去聽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層管理巧言令色打圓場。
話音剛落,夏閔撐著吧台仰脖往薑昀祺方向望:“不是得隊長去嗎?”
薛鳴淮不以為然:“副隊去也是一樣的。”
“副啊?”夏閔沒轉過彎。
雖然每個戰隊都有正隊和副隊,但因為irs的隊長薑昀祺存在過於突出副隊倒顯得模糊不清。而薛鳴淮因為賽場上經常和薑昀祺協同配合倒是給人副隊的感覺。
這會他隨口一說無意中把這件事明白無誤拎了出來。
劉至也在注意林西瑤和薑昀祺那邊情況,聞言笑了下,沒轉頭也沒動,更沒說什麽。
薛鳴淮很多時候都這樣,不鳴則已,一鳴就得清清楚楚。這和他性格有關。說眼裏容不得沙子有些過,但待人處事也確實不容含糊,涇渭分明。
一時無人開口。
沒幾分鍾,薑昀祺就回來了,容色淡漠。劉至上前幾步,薑昀祺低聲同他說話,劉至聽完皺起眉,也說了幾句,片刻便轉身走到會客區角落,拿出手機撥電話。
薛鳴淮看著薑昀祺走近,揚起一邊眉毛問:“怎麽了?”
薑昀祺:“我聽他話裏意思,記者確實提前聯係好了。具體的待會劉至和你們說。我現在要和林西瑤去警局,大概下午回來,不會太晚,訓練”
“讓博宇去好了。比賽就在明天,現在搞什麽亂七八糟?再說,副隊去不一樣?”
薛鳴淮利落直身,走過吧台挨個叩了叩朝林西瑤張望的幾小隻後腦勺:“回去訓練,小狗似的瞧什麽?你們西瑤姐可不一般,沒聽副隊說,大殺四方的女子。”
薑昀祺明白薛鳴淮用意,微微一笑:“我去和博宇說。”
林西瑤也正結束,等薑昀祺過去一起出發,博宇便走來喊人,聽見自己名字,疑惑:“和我說什麽?”
薑昀祺扭頭:“博宇你代我去吧。你是irs副隊,沒問題的。”
博宇愣在原地,沒想到會有這茬。
薛鳴淮領著一眾青訓輕飄飄朝電梯走,路過博宇歪頭湊上前,咧嘴一笑:“辛苦了,副隊。”
夏閔路星嵐等就規矩地很,齊齊張口:“副隊辛苦了。”
博宇:“”
薑昀祺笑,拍了拍博宇肩:“拜托。”
博宇很快明白,沒扭捏,爽快應下,但也笑:“所以有事叫副隊,沒事博宇哥?”
遠遠的,聽見這句的薛鳴淮抬手淩空打了個響指。
博宇瞪他:“我就知道!這狗比太毒了!”
之後,博宇和林西瑤去警局。薑昀祺等劉至打完電話,一道回了房間。
兵荒馬亂一個多小時,整場說明會也才兩小時。距離十二點還有一刻鍾,這會大家都有些餓,各自回房間短暫休整,劉至在群裏說待會一起吃午飯,順便把上午的突**況捋捋,下午也好安心訓練。
去餐廳不大合適。他們早就是焦點,適才又被五花八門的記者殺了個回馬槍,還有個類似狗仔的尋釁滋事,目的就是想看薑昀祺當眾失態。要是irs再出現在餐廳,被圍觀倒成了其次,主要大家吃飯的心情都會被影響。明天就比賽了,雖然常規賽成績沒有決賽重要,但也不能太難看。尤其現在他們前麵還卡著戰術詭譎的。
照例酒店叫餐送房間。
滿滿當當擺了兩整桌,大家一邊吃一邊聽劉至說話。
整件事可大可小,中間還摻雜一個來曆不明的冒牌貨,怎麽處理,怎麽應對公眾輿論,這些直接關涉之後irs一路往前麵對媒體的底線。一旦處理不好,和媒體關係徹底鬧僵,或是態度曖昧,得過且過不了了之,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保衛科主任一番言辭閃爍,薑昀祺基本確定一個事實:記者圍堵的便利是事先買通好的。
劉至之前打電話給經驗豐富的徐漾畢竟作為前年冬賽黑馬戰隊,勢不可擋的e也曾一度遭遇記者圍追堵截,甚至戰隊成員也被扒過隱私。
“徐漾說主要責任在酒店。酒店不作為,其次才有我們被堵。不過徐漾建議兩邊都收收,酒店是官方旗下的,媒體也都有名有號。常規賽結束我們發兩封聲明,來龍去脈亮出來,態度堅決些,公眾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往後再有此類情況,大家也不會先入為主被莫須有的輿論引導走。”
劉至詳細和他們說了徐漾的看法,還有發聲明的考慮,大家聽完都覺得可行。
這個辦法確實中和又鮮明。
薑昀祺見薛鳴淮一邊喝椰汁一邊低頭刷微博,想了下問:“薛鳴淮,你覺得怎麽樣?”他身為隊長,需要考慮每個人對這件事的看法。
薛鳴淮頭也沒抬,拇指在屏幕上劃拉,似乎在找什麽,語速飛快:“我不適合研究這些。我聽教練的。你和教練看著辦。或者等林西瑤博宇回來商量。你問我,我隻會告訴你,我火比較大,嘴巴也沒把門,我會發微博挨個懟”
“好的。”薑昀祺及時截住,轉頭對劉至說:“先這麽辦。我們看看效果再說。”
劉至:“好。”
夏閔卻突然舉手,原本聽了劉至話稍有放鬆的表情正色不少,直起上身說:“那、那個不是記者的狗仔呢!就這樣饒過?發聲明?”
劉至笑:“這當然是另一碼事。你沒聽隊長說的。等常規賽結束,我們聯係林律師,會追究他非法竊取隱私的法律責任。”
夏閔點點頭,繼續吃飯。
路星嵐吃得很快,他是最餓的,聽了半天,這會總算騰出嘴巴說話:“我看他沒那麽簡單。現在網上都有視頻了。視頻裏他問雲神的態度,陰森森的,像是來尋仇,不會是晏雨或者宋紹粉絲吧?”
話音落下,薑昀祺和劉至對視幾眼。
路星嵐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那名棒球帽記者確實像狗仔,但他提問的態度、打量人的眼神,倒更符合路星嵐的描述。
這下,夏閔飯也不吃了,氣呼呼放下筷子,憤恨不已:“有其主必有其粉!我現在也這麽覺得!”
“啪”一聲,薛鳴淮擱下手機,環視眾人,大家也都看著他。片刻,薛鳴淮不緊不慢道:“你們還記不記得他說過一句,大概意思是雲神的取藥單之前就在網上爆出了我剛才在找那個微博,是一個叫電競千裏眼的營銷號。所以,我們最先問的應該是,這種私人的東西怎麽會流到網上?那個爆出來的微博號,會不會和我們今天遇到的那個人有關係?然後”
語音微頓,薛鳴淮神色冰冷:“我們再看他是不是某個垃圾的粉絲。”
飯桌漸次安靜下來。
薛鳴淮已經找到給電競千裏眼匿名投稿的那通微博,拿給劉至和薑昀祺看。夏閔和路星嵐互相瞧了瞧,半秒後動作一致湊上前。
這件事隱隱變了性質,並不是表麵上看來的暴露隱私那麽簡單他們知道薑昀祺經曆過怎樣的精神痛苦,這個時候與其說在氣憤網上的不道德違法行為,倒不如說在緊張這件事可能對他們的隊長造成什麽影響。
薑昀祺略看了幾眼微博,投稿的照片模糊不清,不過關鍵信息還是能分辨的,是他的取藥單,日期就在裴轍帶他回家前的幾天。
看完手機交還薛鳴淮的時候,薑昀祺順手拿起一旁橙汁喝了口,再抬起頭,便見他們臉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薑昀祺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眉目舒展,安慰笑道:“沒事。這件事我已經想好怎麽處理了。明天的比賽更重要。你們放心,我不會被影響的。”
劉至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夏閔路星嵐一如既往信任他們的隊長,聽完就眉開眼笑,埋頭吃飯去了。
眼下十一月末,市常見的天氣不是陰天就是陰雨天,氣溫雖比江州高幾度,但濕度作用,體感更冷些。昨天陰了一整天,今天倒是正午陽光燦爛。室內中央空調一直開著,進門差點熱出身汗,新換上的隊服外套都脫在了外間沙發上。
薑昀祺正對陽台,抬眼就是明晃晃刺眼白光,熱烘烘的,低頭吃了幾口飯,就聽沉默好一會的薛鳴淮冷不丁說:“總之這件事不能再擴大了。微博那邊得找辦法刪幹淨。林律師會幫我處理這些嗎?”難得有些急躁的語氣,引得劉至看他一眼。
夏閔偏頭想了想:“西瑤姐說他是大神級人物,處理這種事應該不在話下吧!”
路星嵐想的更多:“我其實一直有個疑問。這種大神級人物,怎麽會有時間、又有多餘精力仔仔細細幫我們上次發聲明,西瑤姐還說殺雞用牛刀”
夏閔:“操心那麽多幹嘛?就是因為牛,說話才有分量啊!隨隨便便一個三流事務所,震懾力能有林律師那麽強嗎?”
劉至忍不住笑,他拍了拍薛鳴淮肩膀,對夏閔路星嵐道:“你倆說的就不是一個問題。星嵐比較好奇林律師為什麽會幫我們。而夏閔根本不關心,覺得隻要牛就好”
外間沙發上脫下的幾件隊服裏突然傳出一陣電話鈴聲。
薑昀祺想也沒想,站起來:“我的。”
夏閔仰頭看他:“我也是這個鈴聲。”
路星嵐撓頭:“我也是。”
於是,三個人一起過去扒拉手機。
最後發現,確實是薑隊的。
電話是裴轍打來的。
薑昀祺看了眼就不和夏閔路星嵐回去繼續吃飯了,他直接回了房間。
去了三人,回來隻剩兩人,劉至莫名:“隊長呢?”
路星嵐捧起飯碗湊番茄牛腩鍋前澆汁,一邊說:“回房間了。”
“隊長哥哥打電話來了。”說完,夏閔低頭嗦肉醬意麵,這是他的第二盤主食,其實有點吃不下了,夏閔胳膊肘碰了碰路星嵐胳膊,於是路星嵐澆了兩勺又給自己碗裏加了三勺肉醬。
薛鳴淮全程目睹,好幾秒後嘖聲:“哥倆好,胃口好。”
劉至哭笑不得。
國內時間快到下午,裴轍那裏正是清晨最早的時間。
但裴轍完全不像剛睡醒,接通的下一秒,語氣沉著而冷靜,他對薑昀祺說:“祈見給我發了郵件,醫院方麵也在調查泄露的取藥單。網上視頻我看了,這件事我來處理。”
簡明扼要的兩句,直切主題,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和之後的打算告訴薑昀祺。裴轍言辭利落,薑昀祺聽完鼓了鼓嘴巴,其實他現在的腦子完全沒想任何事。裴轍或許是來和他談事情的,但在薑昀祺感受裏,和裴轍談什麽都是在談戀愛。
這個沒辦法。
薑昀祺走到床前大字型趴上去,手機擱耳邊,手腳伸懶腰似的往前往後撐開,接著發出長長一聲:“哦”
裴轍被他懶散語調逗笑,開口卻依然是安撫:“安心比賽。”
薑昀祺埋在被子裏點頭,半晌又是一聲:“哦”
細想起來,裴轍很少在不征求他想法的情況下替他決斷,或直截了當做出安排即使剛才的語氣足夠尋常,但從裴轍態度看,這件事最終就是這樣了。
不需要多久,薑昀祺甚至覺得,今天下午,網上泄露的隱私就會消失得一幹二淨,而那個不懷好意的人也會被追究。
室內暖洋洋,陽光大片鋪在半邊**,剛吃完午飯的薑昀祺有種午睡來臨前的疲憊。但不是那種筋疲力盡的疲憊,相反,是無比舒適的,精神和身體都能品嚐到那種能夠無所顧忌陷入夢鄉的安逸與放鬆。
忽然之間,電話兩邊都沒人說話。
薑昀祺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
“聽話一點。”
驀地,裴轍歎息一般的語調傳入薑昀祺耳裏。
薑昀祺閉眼笑起來:“裴哥我不聽話嗎?我最聽你話了!”
笑聲輕軟,撒嬌意味十足,收到祈見郵件那刻起就繃緊的心髒好像才有了一絲鬆懈。人不在身邊,他總是不放心的。
裴轍抬眼望向窗外。晨曦映照在雪山湖泊上,晶瑩剔透,破曉一瞬,湖光瀲灩,盡頭雪山皚皚,純淨得美輪美奐。
裴轍沒有立即說話。
彼此的呼吸很淡,幾不可聞。
薑昀祺卻漸漸察覺裴轍起伏的情緒。
電話那端稍顯沉默的無聲,讓薑昀祺想起在遂滸的好幾個晚上。裴轍很少會直接告訴薑昀祺他的心疼擔憂,多數時候少言寡語,隻有在被擁抱與親吻的時候,薑昀祺才感受到裴轍沉沉的心跳。
“裴哥”薑昀祺睜開眼,日光落在頭頂,伸出手就能接住一片明亮。
“我沒事。那個人沒有影響我。”薑昀祺笑:“真的。”
裴轍想起視頻裏的薑昀祺,一舉一動,確實處理得很好:“昀祺很厲害。”
薑昀祺翻了個身,無比依賴:“裴哥更厲害!”
裴轍被他信誓旦旦的語氣弄得一笑,沒說什麽。
停頓幾秒,薑昀祺也學裴轍歎了口氣,拉長的語調,假模假樣,一點都不乖。
裴轍無奈笑,叫他名字:“昀祺。”
薑昀祺輕輕笑:“我明天會好好比賽的。決賽你要來看,我拿冠軍給你看。”
裴轍:“好。”
一頓電話打來打去,門外幾個人吃完各自回去,薑昀祺還沒打完。
可其實也沒有多久。主要裴轍太忙了,臨近年終,大小峰會連番,談判桌上的事情多且雜,更不用說每年度需要更新的條款細則,忙起來簡直無邊無際。
薑昀祺看了眼時間,快掛的時候問裴轍:“那你還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從沒變過的語調,親近乖順。
裴轍沒有說話。
就在薑昀祺以為裴轍會預祝他比賽順利,或者告訴他要注意身體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裴轍聲音。
裴轍低聲:“很想昀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