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從今往後

說好掛了就去睡覺,但裴轍畢竟不在眼前,薑昀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脫了襯衣抱去洗,洗完沒費多少工夫,就是肚子有點餓。

薑昀祺在屋子裏轉了兩圈,決定下樓去餐廳煮泡麵。

快十二點,二樓空****的,一側青訓生宿舍寂靜無聲。可能因為他們還沒回來。薑昀祺記得博宇好幾次抱怨青訓生晚上不睡覺,兩三個湊在一屋鬧,屢次三番,說了不聽。更關鍵的是,精力還不錯,十六七八歲的少年,熬夜一整晚,第二天依舊興致勃勃上機打排位賽。

餐廳一直亮著燈。台麵整潔幹淨。冰箱裏有阿姨準備的宵夜,蛋餅和烤薯角,拿出來熱一熱就能吃。速凍水餃和抄手都在下麵,即食也方便。

薑昀祺轉了圈,還是看中了泡麵。

熱水咕咚咕咚冒著透明泡泡,空氣裏很快彌漫起小股水霧。包裝袋剛撕開,樓梯口就傳來一陣踢踏腳步聲。

薛鳴淮看到薑昀祺,說:“幫我煮一袋吧。”聲音有些啞。

薑昀祺扭頭瞧他,薛鳴淮臉色不是很好,說完慢慢走到餐桌前坐下,看著手機屏幕,時不時清嗓子,眉宇懨懨。

薑昀祺就從櫥櫃下又拿出一包泡麵,小鍋裏的水倒進稍大一點的鍋,然後放到水龍頭下加水。

“你感冒了?”

冰藍額發垂下,薛鳴淮關了手機放進口袋,兩手伸長擱在桌麵,低頭有氣無力:“可能。”

薑昀祺一直隨身帶著的藥箱裏有特效感冒藥,副作用極小。水煮開,麵下去沒一會就熟了,薑昀祺蓋上蓋子悶,然後上樓給薛鳴淮拿了三包在省人醫配的感冒藥:“吃完麵過半小時衝喝。”

薛鳴淮依舊低著頭埋在兩隻手臂間,不說話,看上去有點昏沉。

薑昀祺就把藥擱他手邊,轉身去盛麵。

泡麵是最能在深夜引人食欲的。薑昀祺後來還敲了兩個蛋進去,這會又香又鮮,筷子都要含不住。

碗底剛碰桌,薛鳴淮就半抬起頭,眼圈看著隱隱發紅,猛抽了下鼻子,劃拉過碗,低聲說了句“謝謝”,就埋頭吃起來。

薑昀祺愣住。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薛鳴淮應該是哭了……?

薑昀祺咬著筷子不得不停下來沉思。

對麵沒動靜,薛鳴淮抬頭:“怎麽了?”說話的時候嘴巴裏還沒吃幹淨,看來真的很餓了。

眼眶確實有點潮,但沒到哭的地步,紅血絲很多,沒精打采的。薑昀祺不說話。

瞅了眼神情嚴肅目光探究的薑昀祺,薛鳴淮皺眉,清了清嗓子,又問:“有什麽問題?”

薑昀祺低頭吃麵,想了想說:“待會別忘了吃藥。”

薛鳴淮舒展開眉宇:“知道。說了一遍了。別跟博宇似的。”

薑昀祺:“……”

接下來隻剩吸溜吸溜。

吃完麵薛鳴淮去洗碗洗鍋,薑昀祺坐在一邊看絕地狙擊論壇,等薛鳴淮洗得差不多了,就起身給他另外燒熱水衝感冒藥。

熱水再次咕咚咕咚。

薛鳴淮洗完和薑昀祺一起站在熱水壺前,不知道在想什麽。

薑昀祺從架子上拿了隻玻璃杯,撕開感冒藥包裝倒進去,狀似隨口問:“你這幾天是不是有心事?”

薛鳴淮看著褐色顆粒狀感冒藥唰唰掉進玻璃杯底,視線不移,回答得很幹脆:“沒。”

薑昀祺:“……好。”

熱水很快燒好,薛鳴淮往杯子裏倒水。

薑昀祺想了想:“那我先上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明天要開始訓練了。”

薛鳴淮點點頭,沒說話。

剛走到樓梯口,身後傳來薛鳴淮淡淡的聲音:“你看群裏了嗎?林西瑤說她聯係那個律師了,他明天會跟晏雨律師交涉。大概率晏雨不會同意,那明天我們就要公開發聲明了。”

薑昀祺轉身,神情如常:“嗯。”

薛鳴淮低頭攪拌藥劑,叮鈴叮鈴的撞擊杯壁聲,過了會,薛鳴淮說:“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長柄勺攪動起藥劑,杯子中央出現小小漩渦,所有顆粒都被裹挾在裏麵,用不了多久就會溶化。

薑昀祺沒有動,也沒朝薛鳴淮走去,隻是說:“我知道。”頓了頓,腦子裏忽然捕捉到什麽,薑昀祺開口說:“教練也知道。我們都知道。”

如果要追溯的話,其實可以追到信戰時期。也是差不多的站位。

薑昀祺站在樓梯口,準備去開信戰的會——那個時候,他們全力奮戰想要打進洲際預選賽前三,拿下A9門票。

薛鳴淮對他說:“我就想拉下那個人,讓他也嚐嚐身敗名裂的滋味。”

“可是我一個人做不到。”

“我需要你。雲神。”

身敗名裂。當年劉至經曆過的,薛鳴淮要晏雨也完整地經曆一遍。

十一月的深夜溫度有些低,攪拌充分,杯子裏的水溫就差不多了,薛鳴淮仰頭一口氣灌完。

“劉至不知道。他隻覺得我把自己陷入仇恨太深了——他說這從始至終是他自己的事,他不需要我替他、替他——”

薛鳴淮深吸口氣,梗住沒說下去。也許是喝得太衝,他的眼眶迅速紅起來。

好半晌,薛鳴淮垂眼一字一句重複:“他不需要。”

薑昀祺沉默看著他。

薛鳴淮衝完杯子坐到桌邊,又和之前一樣埋進雙臂,頹喪又無力。

二樓眨眼恢複安靜。空氣裏殘留泡麵的香味,還有一絲感冒衝劑的清苦味。

薑昀祺轉身朝樓上走,說:“他需要的。”

薛鳴淮沒動。

“你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他需要你就像你需要他一樣。”

薑昀祺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些話,他停在樓梯拐口,往下望著薛鳴淮背影,繼續說:“但是你知道,教練打不了比賽了,而你剛走到巔峰期,以後的路隻會更長。”

“我猜教練的意思是不想你繼續陷在仇恨裏,明天一過就當了結,剩下的交給我、交給First,你不必再獨自承受那麽多。”

“他想讓你放下,心無旁騖地打比賽。”

“從今往後,你就隻是First的薛鳴淮。”

薛鳴淮依舊一動不動。

薑昀祺忽然想起自己的感冒藥好像催眠效果不錯,歎了口氣,往下朝薛鳴淮走去:“你別在這睡啊——”

“我來吧。”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劉至。

他朝薑昀祺笑了下:“雲神去睡覺吧,小淮交給我就好。”

薑昀祺點了點頭:“嗯。那你們也早點睡。”

劉至笑:“小淮剛開始去信戰的時候,我還擔心你們倆會處不好,現在看來,你們是真正的好朋友。”

薑昀祺愣了下,仔細思考幾秒:“還好吧……”

遠遠的,就在兩人都以為薛鳴淮睡著的時候,薛鳴淮發出嗤的一聲:“真正的好朋友——你當我們幼兒園大班?”

薑昀祺:“……”

劉至無語:“沒睡就起來,上樓去睡。”

薛鳴淮又沒聲了,賴著沒動。

薑昀祺不想管了,他真的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