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腳下的土越踩越是鬆軟, 還帶著點難言的泥濘感。
白言有些嫌棄，看了看腳上剛買的新鞋。
這是在上個副本結束後，他用六個小時買到的一雙運動鞋。
買的時候還是挺喜歡的, 本想著在副本外穿著玩，可誰知隻是替天行個道還能遇上此等飛來橫禍。
迫不得已穿著它帶進了副本。
在進入副本的那一刻, 這雙鞋已經宣告壽終正寢了。
等一出去, 鞋子的歸處隻能是回收站。
但這又能怪誰呢？
白言麵無表情地把這筆賬記在了賊眉鼠眼身上。
一直掉線如今不知是死是活的賊眉鼠眼：“……？”
白言的視線一直落在腳下的路上，約走了十來分鍾, 腳下的路卻突然變了。
本來是一條小路, 旁邊全是黑暗, 伸手見五指的那種，進去就像喪失了視覺。
像是遊戲借此傳達出了一個“此路不通”的意思。
卻沒想到，現在突然“通”了！
原本旁邊的黑暗突然退散。
一步之前還隻是一條羊腸小道, 一步之後，就是一片廣闊的路了。
這路都不能說是康莊大道，硬要形容, 大概就像個鍛煉廣場那麽大！
如果以上帝視角，這段路就會像是一個漏鬥一般。
前窄後寬。
白言則從漏鬥裏麵, 被抖出來了。
他眯了眯眼, 將視線從腳下濕濘的路移開，抬頭, 看向了前方。
之前就說過，這破地方有一點不知從何處來的光，隻是那時候兩人都沒有理，白言的想法是懶得管。
但現在, 他看到了光的源頭了。
白言眯眼看清的一瞬，瞳孔瞬間一震。
隻見他的麵前, 有一塊巨大的肉球一般的東西。
目測約有十來米左右的直徑。
這肉球顧名思義，是用“肉”做的球！球的表麵，是由許多的斷指殘骸拚接，集合在了一起！
在肉的深處，那些屍體似乎因為時間的消磨而漸漸腐爛黏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個大肉球。
隻有外麵一層，
還插著許許多多沒來得及“溶解”的殘肢斷骸。
基本一半露在外麵一半陷在了“肉”裏。
有些是手，有些是腳，離白言最近的，是半個頭。
從白言的角度來看，畫麵無疑是震撼的，他從未看過，如此殘忍，而又壯闊的一幕！
肉球的四周有幾條長長的黑色帶子一般的東西，一直通到遠方的黑暗處。
也不知是什麽，白言看了一眼便縮回了目光。
又看向了那半顆頭……眉目還有點熟悉.
白言盯著它，向前走了幾步。
終於依稀辨認出：
這是在過山車後被係統殺死的眼鏡男！
居然出現在了這裏……
白言將目光挪了開，仰頭看著這個“龐然大物”。
也不知這肉球的原理是什麽，它正是他眼前緩緩蠕動。
就像是……正在呼吸一樣！
隨著一張一縮的震動，不斷有血水從球上流下，沒入了土裏。
——白言知道為什麽這一路的土都這麽濕了。
而一顆正在散發微光的白色石頭，正靜靜地隱在肉球的身體裏。
看著應該沒沒進去多少，還有些微光照了出來。
白言：“所以，你引我過來是想做什麽？”他看著麵前這個醜陋而又有種詭異美感的東西，喃喃道。
總不能這“肉球”就是個自戀狂，就是想讓他過來看一下自己？
那就不好意思了，可能會有人對這些詭異又神秘的東西著迷，但他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肉球”就是個隻會呼吸的肉塊，並不具備說話攻能，依舊安靜的起伏著。
光隨著上下起伏的不定而搖擺不斷，就像是無聲的嘲諷。
白言問了這句後，也不再說，而是皺眉盯著這團肉球，眼中神色像極了掙紮。
時間過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麽長吧，他才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伸出手，緩緩地，觸碰到了“肉球”。
在碰到的一瞬間，白言像是碰到火一樣，瞬間縮了回來，然後一臉嫌棄的來回擦著衣服，要不是手指不像鞋子，他那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把這根手指給砍了。
肉球：“……”
白言本意，便是想要試試看自己能不能碰到這個東西，結果發現，不出意外的，確實可以碰到。
觸感還十分奇特，滑膩又潮濕，卻不是冰冷，而是溫熱的。
肉球在手下跳動。
就好像，正赤著手摸到了另一個人的心髒一樣。
異常的惡心。
白言這次卻是真的皺起了眉頭。他吸了口氣，後退幾步遠離這個讓他手指發麻的肉球，開始在腦中捋了捋從進來到現在的一切發生經過與思路。
從跳下車廂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顯得十分詭異。
他先是遇到了自己的記憶拚湊出來的幻象。
——但記憶並不是完全正確的，所以排除在自己腦中搜取記憶。
白言斂目，抱著胸，手指有節奏地敲了敲手臂。
而後又是碰到了秦坤。
是的，他敢肯定，那時候遇到的秦坤絕對是真的，隻是不知何時，被掉了包。
從秦坤口中得知遊戲到現在已經超出了他所知道的，或者說是他所創造的。
也就是說……
白言在心中暗道，說不定，他們現在早就不在小醜的遊樂園了。
如今這個他能碰到的“肉團”，要麽，就是跟之前那個幻想一樣，都是他腦子裏的東西。要麽，就是真的……
別的人創造的幻象，對他來說都是假的，會被他的彩蛋所識破。隻有他自己創造出的幻象，對他自己來說，才是真的。
他看著肉球，腦中思路卻戛然而止。
停在了秦坤莫名不見的事情上。
……所以，他是怎麽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不見的。
另一邊，小王看著小紅的後腦勺：“……我們還是有辦法出去的。”
“什麽辦法？”小紅問。
此時黑色**離他們幾乎隻有一線之隔，她的手緊緊掐進了小王的肉裏。
“看到那個門把手了嗎？”小王抽出手，指著另一邊，被黑水包圍的地方，“那時突然出現的，可能就是在那暗示我們，說不定跳下去，就有救了。”
小紅瞪大眼，本想大聲反駁這聽起來像是在送死的提議，但玩過了好幾輪遊戲的經驗卻在她腦海中反駁她，遊戲中很多生路，都是絕處中取來的。
眼前的情況也不適合讓她再猶豫，於是一咬牙：“那我們要怎麽過去？”
一片都是黑色的水，依著他們剛剛看到的那個場景，如果真的踏過去，說不定還沒到那，就得被溶解了。
她不相信小王沒看出來。
小王卻像是早有準備：“我有方法。”
她訝異的回頭看他。
卻隻來得及在一片天旋地轉間看到車廂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玻璃倒映著他們的樣子。
自己正在向黑水中倒去，而小王，還沒來得及收回手。
在玻璃外，一群黑色的影子圍著他們兩個，不停地轉圈圈看來看去，像是好奇，又像是觀察。
獵人對獵物的觀察。
“啪！”一聲重響，小紅的身體重重摔在了地上，濺起了一串的黑色水花，小王沒有一絲猶豫，跳起躲開了飛濺過來的黑水，踩在了小紅的身上，飛快的開了門。
從車廂上一躍而下。
他甚至沒回頭看一眼女朋友的屍體，不知是來不及，還是根本不敢看。
在小王跳下去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本來應該被黑水融化的人卻再次站了起來。
小紅神情麻木地盯著大開的門，黑色的水從她的身上滴下。
卻連個衣服都沒有溶解，仿佛剛剛的鐵片隻是個幻覺而已，這隻是比較髒的水罷了。
她像是水鬼又像是遊魂，眼睛通紅，帶著煞氣。
她再次回頭，不發一語看著車廂被黑水徹底淹沒的一瞬間，從大門處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