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論華州的位置, 也算得樞紐重鎮了。
向西,沿著浩渺江水而行可直抵都城長安;向東不過百裏,便是扼殺外敵的第一防線——雄踞天下的潼關, 其軍事上的重要可見一斑。
不僅有東西之要, 華州向東南而去,不過半日,便可見山巒天塹,正是奇險天下第一山,五嶽之中的西嶽華山。
林沉玉坐車, 經半日才抵達華山腳下,舟車勞頓頗為疲憊, 可望見華山的那一刻, 她忽覺天地之浩大, 終於理解到?了?兒時在《莊子》中讀過的那句話:
吾在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
從山腳看去, 需仰著脖子才能將這前峰納入眼裏,隻疑是天界戰場廝殺遺落的刀斧,幻化而成險峻陡峭的萬丈山澗上。如?今滿是蔥鬱新綠, 群山高低錯落,雄渾粗獷又溫和?凝碧。
人在山腳下, 當真如?螻蟻遇大象,一粟在太?倉一般渺小。
不過, 換個?角度想, 人在山下是如?此的渺小,但若是人能能跋山涉水登上山巔, 豈不是江山在眼底,身如?雲中仙了?嗎?
燕飛下馬拉開車簾後, 對裏麵的三個?人道:“大人,華山到?了?!”
林沉玉下轎,停駐片刻,仰頭歎息道:“實?在是,隻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
燕洄隨後下來,未曾行走,先被景驚:“好一個?:誰將倚天劍,削出倚天峰。”
顧盼生看著山巒疊亂,也麵色一肅,吟詠起來:“西嶽崢嶸何壯哉!黃河如?絲天際來。”
燕飛欲言又止,試圖加入三人的詠歎,奈何憋了?半日,隻憋出來了?一句:“是啊,好高好大的山啊。”
路過的婦女牽著孩童,目睹了?這一幕後,對著燕飛指指點點,低語囑咐孩童:“看到?沒有,你以後要好好讀書?,不然你出門就跟這個?胸無點墨的叔叔一樣丟人。”
燕飛:……
有時?候,挺討厭和?讀書?人出門辦事的,特別?是四個?人裏有三個?讀書?人,就他一個?文?盲。
*
武林大會辦到?今年,應該算是第二十一屆了?,這幾乎是武林最宏大的盛會,容不得一點差池。因?此大約提前半年就要開始共商籌備之事。今年的籌備大會定在中峰玉女峰山間的玉女祠中,進得山門,自有接引的童子前來,不多時?便行至山嵐深濃,到?了?玉女祠。
雖說武林門派眾多,可參與籌備大會的,曆來隻有七個?領頭的名門正派,分別?是領頭的華山派並衡山派,僧有少林,道看昆侖,峨眉秀麗,崆峒鏗鏘。
當然,還有一個?畫風頗為奇怪,靠門徒數量擠進一席之位的的丐幫。
這一場大會,來的老熟人太?多,林沉玉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特意換了?一身黑袍,又用黑紗遮麵,將慣用的劍也換成了?唐刀,背在身後。
都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她換了?身衣裳,氣勢倏然一變,黑衣冷凝,唐刀鋒銳,她周身似凝了?股秋冬之交摧枯拉朽的肅殺勁兒,黑紗上露出她一雙眸霜寒千裏,眉峰銳利,直衝鬢梢。
冷苛,又不近人。和?平時?的她判若兩人。
到?了?玉女祠,門口已經有人來迎接了?,不是旁人,正是華山派掌門玉敦儒,他旁邊是問安,卑躬屈膝的站在一旁。
玉敦儒比葉維楨略大半輪,四十出頭,對習武之人來言正是精進之年,他一身樸素儒衣,五官端正,雙目炯然,蓄著半長胡須,看著便是位清苦精神的掌門。
林沉玉也和?他打過交道,去年華山論劍,她先贏了?玉敦儒,後贏了?葉維楨。玉敦儒招式老道,渾然天成,一招一式刻板又出神入化,他是個?鑽研武學,不走旁門左道的正派大家,從不屑使陰招。
輸給林沉玉,恰是因?為他沒料到?林沉玉劍走偏鋒,微怔愣了?會,便已經棋差半步。
林沉玉贏他亦是僥幸,不過對於這個?一個?不屑於走旁門左道的武癡,她還是頗為敬佩的。
武林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為了?提升自己?功力,妄圖不修為而精進,最後卻走火入魔功力盡毀,如?玉敦儒這樣誠篤愚直的前輩,實?在是少之又少。
他實?在是無愧於敦儒二字。
見了?諸位,他先抱拳,躬身行禮:“逆徒鼠目寸光,不識廬山真麵目,上次衝撞了?大人,還請見諒。”
問安唯唯諾諾的跪下,向兩人賠禮道歉。
燕洄微微一笑,眼神微暗道:“無事,我怎會計較這些小事呢?本官不是來興師問罪,而是來開會的,時?候不早了?,想必諸位掌門都來了?,還請領我進去吧。”
話雖如?此,可他沒有絲毫要問安起身的意思。
可憐的問安,隻能眼巴巴的跪在原地,看著大家進去,又不敢起身。
他不明白,為什麽燕大人說不計較了?,卻不讓自己?起來呢?是不是忘記自己?了??
林沉玉知曉燕洄性格,在後麵和?顧盼生樂道:“看見了?嗎?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燕洄這樣的,得罪了?有的是整你的方法?。”
燕洄猛回頭,眯眼看她。
林沉玉心裏咯噔一聲,完蛋,背後說人壞話被聽見了?。
*
接下來,林沉玉就親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木玉,給本官倒杯茶。”
“呸,這麽熱,你要燙死本官嗎?重新泡!”
“呸,這茶水這麽冷,你在幹什麽?重新泡!”
“……”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林沉玉木著臉,第三次端著茶進了?大廳,卻被顧盼生攔住了?,他低眉順眼,強硬的拿走了?燕洄的茶:
“師父,我去端給他吧。”
“好。”
顧盼生轉頭,麵色陰沉,從懷中掏出一個?粉包,朝燕洄茶裏,加入了?一些粉末。
燕洄見顧盼生進來端茶,少年驕傲的麵容馬上黯了?下去,蹙眉不滿:“你下去休息吧,她人呢?叫她進來伺候。”
林沉玉忍著打人的衝動,冷著臉兒,在燕洄身邊站穩了?,燕洄這才滿意,對著一桌人道:“開始吧。”
*
日影印壁,大廳內的擺設一如?華山派給人的印象一般,簡樸,大方。屋中擺著一寬大的長方形木桌,燕洄坐在上首,兩側各擺著四把交椅,分別?坐著七大門派的教?主門主。
玉敦儒就在燕洄右手邊坐著,他掃視一眼,七位掌門到?了?五位,他開口:
“抱歉,衡山派那邊說,掌門玉交枝現?蹤跡不明,也許是去閉關了?,衡山派暫不參與籌備大會,商討的結果我們直接寫信告知就可。”
峨眉派掌門,滅明師太?正危襟正坐,她年約四十,鵝蛋臉上麵不敷粉,五官清秀,莊嚴不可攀,她顴骨有些高,眉梢壓低,顯得十分冷峻,不近人情。
她開口道:
“除了?玉掌門,還差一位丐幫幫主沒來,胡八越發不守時?了?。七大門派聚會,她年年遲到?。”
崆峒派掌門冷笑:
“不僅如?此,每次派給丐幫的任務,她都偷奸耍滑,哼!早晚把丐幫從七大門派裏剔除掉!”
少林寺方丈笑道:“那,可正中胡八下懷了?,她巴不得找個?機會,從你們手裏咬些遣散費呢。”
林沉玉一個?個?看過去,這五個?人都是熟悉的麵孔,看來一年過去,武林中並無太?大的變動。
唯有一個?……
她眼神落在玉敦儒對麵空著的位置上。
現?在的衡山派掌門,玉交枝。
顧盼生對他說,已經將玉交枝殺死了?,衡山派也說他下落不明,可如?今的林沉玉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的簡單。
蕭匪石都能死而複活,那玉交枝又是真的死了?嗎?
她有些頭疼,正神傷的時?候,忽然腳步匆匆,有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在這裏開會嗎?”
*
海東青氣喘籲籲跑進來,臭著一張臉,心裏早把胡八那個?不靠譜的死老太?婆的全家都問候了?一遍,那個?老虔婆!帶他來華山後,在山裏轉半天,忽然和?他說,看見了?個?大蜘蛛,要去捉蜘蛛玩,轉頭就把碧玉杖扔給了?他。自個?跑去玩了?。
不忘囑咐他:“徒兒啊!你代替我快去開會吧,記得不要遲到?啊……”
海東青狼狽的理了?理跑的淩亂的頭發,走到?門口,朗聲道:“我是丐幫幫主胡八的徒弟,海……”
他僵硬的看著上首的燕洄,還有背手而立的林沉玉。
轉頭就跑!
海東青從來沒有過如?此絕望黑暗的時?刻。
為什麽燕洄和?林沉玉也來開會了?啊!
過一會兒,他重新出現?在門口,大家看去,是一位高大魁偉的青年,上身赤條條的,寬肩窄腰,健壯又勁瘦。
他臉上用一塊大黑布蒙住頭,隻剪了?兩個?口子,露兩個?炯炯有神的眼睛來,隻聽見他掐著嗓子,嘎嘎做聲道:“我是丐幫幫主胡八的徒弟,海……海西青,代替我們幫主來參加大會。”
林沉玉:……
燕洄:……
她們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謝謝。
林沉玉好言開口:“我看你,要不改名叫海白菜算了?。”
海東青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不是他臉上都蒙住隻剩個?眼睛露在外麵了?,怎麽林沉玉還能認得出他來?
燕洄扶額,歎口氣:“坐吧坐吧,待會開會了?。”
海東青拉開椅子坐下了?,他旁邊坐著峨眉掌門滅明師太?,看著海東青上麵**裸的酮體,麵上浮現?一絲怒意:
“不知羞恥!丐幫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海東青那可是海上小霸王出身,誰的管教?都不服當即擰了?眉罵回去:
“我光膀子是沒廉恥,那你看我的上身,豈不是更?沒廉恥?”
滅明師太?目如?寒霜,割向他:
“丐幫小輩,安敢出言不遜?我替你師父教?訓教?訓你!”
她懷中拂塵一掃動,將拂塵上的馬尾細毛一霎甩向海東青的胳膊,海東青不以為意的嗤笑一聲,不過是些毛掃過來罷了?,還能怎樣?
他念頭才起,就覺得不對勁,看向胳膊,皮肉已經被細軟的絲割破,鮮血淋漓。他趕緊收回手臂,胳膊卻被毛絲纏住動彈不得。眼看就要割斷他的肉時?。
“嘭!”
隻聽見一鈍器相撞之聲,纏住海東青胳膊的絲線一霎時?斷了?,拂塵一散,垂了?下來。
桌上滴溜溜滾過,一顆佛珠,嵌入幾縷拂塵斷絲。
滅明師太?瞪向少林掌門:“我教?訓小輩,你休要多管閑事!”
少林掌門慈眉善目,合掌笑道:
“阿彌陀佛,可冤枉貧僧了?,這並非貧僧幹涉,而是燕大人身邊那位黑衣公?子出手相救。”
大家齊刷刷的看向林沉玉,目光警惕了?起來。能在七掌門麵前出手,這年輕人絕非常人。
林沉玉麵無表情,捏緊了?手中的佛珠。
她身份特殊,這裏熟人又多,她本不欲冒尖,才悄悄摘了?佛珠救人的,奈何這方丈眼睛靈光,瞧見了?她動作。
她瞪一眼海東青,示意他老實?點。
海東青已經是滿臉冷汗,他吞了?吞口水,終於意識到?在這個?桌上坐著的,哪裏是普通人,都是整個?南朝的頂尖高手,他哪裏得罪的起?
他隻能低了?頭,不再言語。
燕洄出聲,中止了?這場鬧劇:
“行了?,本官還在這裏呢,你們打起來殃及本官可怎麽辦?有什麽衝突開完會再說。”
峨眉掌門麵色不虞,可也不得不停止:“好,人都齊了?,開會吧。”
燕洄搖搖頭,看向最後一席,道:
“等?等?吧,還差一位。”
玉敦儒不解:“七位掌門,一位請假,其?餘六位不都到?場了?嗎?”
燕洄十指交叉,微微前傾,眼神晦暗不明:
“接到?朝廷的命令,今年,海外各大門派也允許參加武林大會的,統領武林大會的七大門派,再加入一個?,湊齊八大門派,共襄盛舉。”
“誰?”
“西域明教?。”
“荒唐!明教?乃邪魔外道!人盡可誅!怎可進南朝?!”
一眾嘩然,滅明師太?一巴掌拍上桌子,桌上茶盞應聲而裂。
滅明滅明,可見她對明教?的仇視之深。
此時?,門外響起一聲音,清潤如?林間初落雪,有人白發如?雪,帶著鬥笠,輕紗掩麵,緩緩走入廊間,隱約可見額間一點朱砂如?血,清極豔極。
“明教?教?主,澹台無華來遲,還望各位勿怪。”
他抬手,掀開麵上白紗,露出清湛似雪的容顏,那雙琥珀淺淡色的眼,就這樣直直望進林沉玉的眼裏。
林沉玉愣住了?。
這多年沒見的青梅竹馬,變成謎語人就算了?,怎麽再見麵時?,又變成明教?教?主了??
*
這白發淺瞳的年輕人走進,大家不約而同的想起來一位故人——蘭跋雪。
玉敦儒皺眉:“你與那明教?妖女蘭跋雪有和?關係?”
“蘭跋雪乃家母名諱,當年我父將我與妹妹丟棄至金陵,送與人收養,因?我天生異相被視作不祥,收養之人又將我丟棄,後為明教?長老澹台塢尋得,遂改名澹台無華,拜入明教?學習,繼承了?他的五行之術。”
澹台無華緩緩道來,雖則是解釋給眾人,眼神卻一直鎖在林沉玉身上。
似乎在他眼裏,滿屋子隻有林沉玉一個?活人,他隻說給林沉玉聽。
所以,他和?張姑娘是兄妹?那倒巧了?。他繼承了?蘭跋雪的特征,張姑娘卻更?似張岱鬆,這對兄妹容貌完全沒有一絲相似之處。
林沉玉歎口氣,不知道自己?和?這對兄妹什麽孽緣。
滅明師太?一拍桌子起身,橫眉立目道:
“你既是她的兒子,便應該知道她當年造下的殺孽,我峨眉和?你們明教?,不共戴天!不僅僅是我峨眉,在場的其?餘門派,哪個?和?你母親沒有血債牽連?如?今她雖已身死,可血債猶在,你作為她的兒子,自當償命來!”
她斜眼看向其?餘五大門派的掌門,冷笑:
“怎麽,仇人在前,你們一個?個?卻畏縮不前了?嗎?我們當年七大門派圍剿蘭跋雪,血戰三日,死了?多少弟子?難道大家都忘記了?嗎?各位倒是心寬!”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了?起來。
林沉玉拍拍燕洄的肩膀,打算讓他出麵穩定局勢,卻發現?他麵色鐵青:“你怎麽了??”
燕洄鐵青著臉,捂住肚子:“沒事……”
該死的,他就知道顧盼生端給自己?茶,沒安好心,那茶裏絕對加了?藥!
他實?在受不了?了?,惡狠狠瞪了?顧盼生一眼,咬著牙往外跑:
“你們門派間的私人恩怨趕緊自己?解決了?!解決好了?再喊本官!燕飛!茅廁在哪裏?快帶本官去……”
林沉玉看向旁邊的顧盼生:“老實?交代吧。”
顧盼生麵色冷淡:“他欺負師父,我給他茶裏加了?點巴豆。”
林沉玉:……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現?在看,燕洄哪裏是小人啊?顧盼生分明比他更?小心眼啊!
*
大廳中另一邊,澹台無華和?滅明掌門正對峙而立。除了?海東青,其?餘五位掌門麵對澹台無華,都充滿了?警惕和?仇視。
血海深仇,不是那麽容易化解的。
海東青總感覺,自己?坐在這裏有點危險,他悄悄的離開了?位置,挪步到?了?林沉玉身邊。
林沉玉看著他笑:
“海西青你好,我叫海白菜。”
海東青:……
他認命了?,把頭上蓋著的黑布扯下來,蹲坐在地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恨恨道:
“該死的,小爺被胡八那個?死老太?婆騙進丐幫了?,現?在是乞丐了?。你要笑就笑吧,趕緊的!”
海東青沮喪不已,那俊臉上因?為悶在黑布袋下時?間有點舊,臉頰微微有些發紅。
他實?在不願意在林沉玉麵前展露這難堪的一麵。按林沉玉那個?性子,她一定會嘲笑自己?的吧……
可他卻聽到?林沉玉說:
“為什麽要嘲笑你呢?丐幫乃是江湖七大門派之一,有什麽丟人的?人不因?為身份而尊貴,因?為自己?的行為而尊貴。你雖加入丐幫,又不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我為何瞧不起你?”
她語氣裏滿是信誓旦旦:
“我把你當兄弟,我怎麽會笑話你呢!”
海東青感覺麵上有些發熱,想想也是,自己?可是堂堂的小霸王,為什麽要被個?虛名困擾這麽久呢?
林沉玉都不在意,他又在意什麽?
他堂堂正正的站起身,重新昂首挺胸了?起來。
卻看見林沉玉看著自己?,正捂著嘴憋笑,眼睛都笑的眯成了?月牙。
海東青:……
他娘的,他是傻子!他怎麽能相信林沉玉的話呢?!
*
澹台無華餘光一直在瞥這裏。
看見海東青和?林沉玉說說笑笑,他麵容不變,可淺淡眼眸裏已染上不悅,好像自己?所有的事物被人沾染了?一般。
滅明師太?打斷了?他的注視:
“有我峨眉在一日,明教?休想踏入中原半步!血海深仇,尚未償還!今天我就要在此,替天行道,拔除餘孽!”
“師太?且慢。”
澹台無華緩緩的挪開椅子,自顧自坐下,拿起茶潤了?潤喉嚨,似乎絲毫不害怕滅明師太?的威脅。
“莫非,你有什麽遺言嗎?”
他抬眸淺笑,掃視向五大掌門:
“實?不相瞞,我澹台今日除了?來開會,還是順便來替我那母親還債的。敢問,她欠你們六大門派,多少條人命?”
幾位掌門一合計,道:
“上次一役,一共一百四十六名弟子,葬身蘭跋雪掌下。”
澹台無華擱下茶杯,目光澄澈:
“凡事,講究個?往來,我殺你,你也殺了?我,不是嗎?那一役,我明教?也損了?一百四十二位弟子,一命抵一命,這樣算來,我明教?隻欠你們四條命。”
滅明師太?冷笑:
“無稽之談!明教?弟子人人如?魔鬼,得而誅之,哪裏算的人命!”
麵對她的挑釁,澹台無華並不言語。
倒是旁邊的少林掌門合掌問到?:“阿彌陀佛。得饒人處且饒人。可澹台教?主,以您算如?此,明教?還是欠了?我們四條人命,老衲請問您要如?何償還呢?”
澹台道:
“我一人的性命謝罪,恐怕也抵不了?四個?人頭,對於你們而言,這並不公?平。我觀各位今日,有血光之災,不若我救四位掌門一命。用救命之恩,抵了?血債,可好?”
五位掌門都愣住了?。
滅明擰眉:
“荒唐!我們哪裏需要你一個?邪魔外道來救!你休要逞口舌之快,混淆視線,還是老老實?實?認罪伏誅的好!”
澹台笑而不語,隻自袖中抽出根六爻算命的竹簽來,迅極如?箭,射向玉敦儒,隻聽他慘叫一聲,便緩緩倒下了?。
他微微一笑:
“好了?,諸位的血光之災已解。四條人命,澹台已係數償還完畢。現?在,我們可以開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