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件事,依太子之見,會是誰做的?”蕭樂道。
周丹音猶豫,不肯實說:“此事終歸是我們對不住,陛下若有要求,本宮盡量補償……”到底都是她的妹妹,且家醜不可外揚。
“嗬。”蕭樂冷哼一聲,神色愈發冷起來,“朕的侍君還在裏麵躺著,你問朕要什麽補償?太子倒是仁厚,倒不見你那些妹妹對你仁厚,來日曝屍荒野,別怪朕沒提醒你。”
這個仇,蕭樂是鐵定要報的。
她繼續遊說:“沈側君之於朕,和徐青鳥之於太子殿下,是一樣重要的。太子既來自周國,是徐側君的母國,也見見徐側君吧,想必他也在思念家中的親人。”
周丹音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緒,艱難道:“陛下……是知道了什麽……”
蕭樂並不回答隻是自顧自說:“朕並非好色之人,宮人侍君太多,耗費奢靡且多有冷落,朕已經放歸幾個侍君回鄉了。”
周丹音現在明明確確知道蕭樂是知道什麽了,並且在暗示,徐青鳥也有機會被放出宮。
當初青鳥傾慕她,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蕭樂隻要稍一打探,便能知道。
她當年全心撲在政務上,又對青鳥多有誤解,他走後,自己才發覺,這世上除卻她死去的父君,再也沒有人會這樣全心全意地對她了。她又聽說雍國的皇帝並不寵愛青鳥,反而冷淡,因此按捺不住,才前來雍國,隻為了見他一麵。
若是他當真過得不好,自己定要想盡辦法將他帶走。
“陛下……當真……”周丹音的聲音都在發顫。
蕭樂淡淡道:“太子優柔寡斷,自己尚被陷害,不能保全,又怎麽能保全自己所愛的人呢,好歹認識一場,朕不能讓徐側君出宮白白跟著你送了命。”
“是二皇妹……”蕭樂話音剛落,周丹音便道,“這兩次的事情,都是我二妹做的。她的父親是母皇最寵愛的貴君,且家世顯赫,因此不甘心屈居我之下。”
“早這樣說便好了。”蕭樂又說,“其實太子你的位置穩如磐石,無人可動,隻是優柔寡斷誤事。”還有賤嗖嗖的戀愛腦,也挺耽誤事的。
翌日,周國在雍國的密探傳消息回,說事已成,二公主周玉淑迫不及待前往皇帝的寢宮。
周國皇帝早已病重,現在懨懨,是出氣多進氣少,勉強吊著一口氣,國家大事都交由太子打理。
周玉淑夥同母家,將皇宮包圍,端著湯藥,笑吟吟走到皇帝床邊,一邊喂藥,一邊道:“母皇,姐姐已經死了,她為了徐青鳥,去雍國刺殺雍國的皇帝,被抓住後當場處死了,你的太子,你意屬的繼承人,沒了,哈哈哈哈哈哈……
玉璽在哪兒?快告訴我。”
周國皇帝吳青的臉脹紅,口中溢出藥汁,死死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無恥!”
周玉淑心裏眼裏都是唾手可得的皇位,激動地掐住了周國皇帝的脖子。
周國氣氛一片雲譎波詭,不過兩三日,各州各國都收到太子繼位的消息。
二公主叛亂,意圖謀逆弑母,被太子親兵包圍後,自刎於城樓。
罪魁禍首一死,蕭樂心情好了許多。
萬工坊送了些東西來,都是之前沈廷孵蛋時候,要求他們做給小孩子的玩具。
蛋沒了,他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該不該處置,於是找遇靜拿個主意。
遇靜的主意是,這東西送進去給陛下,於是這些零七八碎的小玩意,就到了蕭樂手裏。
傷筋動骨一百天,沈廷的傷沒那麽容易好,需要靜養,蕭樂將後殿東配殿收拾出來批給他養傷,那裏清淨,少有人走動。
他整日窩在**,除了逗鴨子,就是給自己寫故事玩兒,但是現在故事的主角從離譜的人物變成了他們倆。
她實在不想聽沈廷飽含深情地朗誦:“蕭樂從門外進來的時候,她白嫩的臉頰如剝了殼的煮雞蛋一樣光滑水嫩,透出淡淡的粉紅,漆黑烏木樣的頭發,在陽光不同角度的折射下,散發著不同的耀眼光芒,櫻桃小嘴泛著紅潤誘人,她像一杯酒……”
說真的,不拔腿就跑是她對沈廷最後的禮貌。
找點東西給他玩,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
於是這一箱子小玩意,她挑了一些好的,送到了沈廷手裏。
沈廷還蠻喜歡裏麵一隻竹蜻蜓的。
他頭上肩上都有傷,卻非要給蕭樂展示一下新技能。
隻見他手掌合起來,輕輕一搓,竹蜻蜓就飛出老遠,甚至能在屋子裏打個轉兒,然後穩穩落地,大寶扭著身子,嘎嘎跑去叼過來,沈廷接著把它飛出去,大寶又去追。
他頭發又長長--
了一點,發質卻很好,一點開叉都沒有,油亮亮地披在身上,黑漆漆的,襯得更唇紅齒□□致漂亮,額頭上繃著白布,胸口處也**出一層層纏繞的紗布,添了些破碎感。
沈廷轉過頭,樂嗬嗬衝著蕭樂笑,蕭樂覺得他可真蠱人,古代那些皇帝色令智昏也不是沒原因。
父子倆玩得不亦樂乎,蕭樂悄悄把他寫的書收起來,事情變得皆大歡喜。
她得到了耳根子清淨,沈廷得到了快樂,大寶得到了健康成長。
“一家三口”還在進行這項無聊地活動,遇靜突然小跑進來,俯著身貼耳道:“陛下,徐側君已經三日水米不進,那邊傳了太醫,這樣下去恐怕要出事。”
“我去看看。”蕭樂輕聲應下,囑咐遇靜,“你陪著沈廷。”
沈廷看她要走,眼巴巴地望著,不舍都快溢出來了,這些天他受傷,沒法跟在蕭樂身後到處跑,和她相處的時間本就少,還有人要搶,哪個不長眼的跟他搶人,也不怕他傷好了活撕了他。
但他又怕自己說這種酸話顯得不懂事,隻扯了扯她的衣角:“那你忙嗷,記得多喝水,晚上我等你回來吃飯。”
活活像個對著人撒嬌的小媳婦兒。
“好吧,沈小媳婦,晚上等我回來吃飯。”蕭樂笑話了一句才拍拍他的頭發,轉身離開。
徐青鳥住處靜悄悄的,蕭樂被人引進內室,就見他蒼白著一張臉臥在**。
徐青鳥餘光瞥見她,睫毛顫了顫,翻過身去,像是不想見她。
徐青鳥不說話,蕭樂也不說,兩個人僵持一會兒,到底是徐青鳥先沒忍住,他嗓音喑啞,語氣佯裝著冷靜和平淡:“陛下既瞧不上我,不如賜我一條白綾,倒也痛快幹淨,何必這樣侮辱我,將我推來推去。”
“哦。”蕭樂想起來了,她之前是問過徐青鳥此事,“你不愛回去就不回去,又不是什麽大事。本來我想你喜歡周丹音,她君後的位置還給你留著,你詐死我封你個郡王的身份嫁過去,也是門當戶對皆大歡喜,你既然不想回去,就再等等。”
徐青鳥不動搖,就說明火葬場力度不夠大,兩個人是編劇寫好了的命定緣分,早晚要在一起。
聞言,徐青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不是沒有骨氣的人,太子不喜歡他,他使盡了這輩子所有的臉也隻換來對方的冷眼,索性放手不再自討苦吃;蕭樂不喜歡他,甚至要將他送給太子,他接受不了,這對於他來說,是莫大的侮辱,即便他喜歡蕭樂,也不能任由這樣被糟踐。
“陛下若是不殺我,便讓我落發出家吧。”
這紅塵裏,他待得太累了。
蕭樂想了想,似乎在認真思量這件事的可行性,最後折中道:“你去郊外的靈光寺帶發修行一段時間吧,佛法通達,能渡眾生苦厄,或許就想通了。”
周丹音不要說她沒給她機會,靈光寺可不在皇宮內,可是來去自由的,火葬場也方便些。
徐青鳥呼吸一窒,似乎沒想到蕭樂會這麽痛快就讓自己去寺中,他平複了半刻急促的呼吸,方才定定看向蕭樂:“陛下是要在弱水三千裏隻取一瓢飲嗎?這宮裏被送出去的侍君,陸陸續續已有許多,陛下是為了沈廷……”
“隻是不想蹉跎你們。”蕭樂揉了揉眉心打斷,有些目眩,雖然她一直堅信自己能回家,但無論是躲避原有的宿命,還是從太後手中奪權,都沒有絲毫征兆顯示他們能回去。
他若是在這裏待幾年,那不是耽誤他們了,趁著年輕,該再嫁的就再嫁,該做什麽的做什麽去。
宮裏除卻惡毒的榮招妹與賀蘭君卓,蕭樂都一一打算給他們條出路。
蕭樂避開徐青鳥淒惶的眼神,左腳才跨出殿門,便軟軟暈倒下去了。
宮人們連忙呼喊著,請太醫的請太醫。
蕭樂醒來的時候,宮中太醫基本都到了,滿滿當當站了一整個屋子,麵麵相覷,神色為難,就連醫術最高的太醫令都皺眉不敢開口,蕭樂知道事情多半有點麻煩。
她招手叫遇靜來:“請太醫的事沒傳到沈側君那裏吧?”
遇靜搖頭,表示自己嘴巴嚴實得很。
“就說朕近日乏了,晚膳不吃,直接睡了,讓他也早些睡。”蕭樂叮囑完,才把頭上蓋著的巾子扯下來,抬抬下巴,先問向那太醫令:“朕的情況,你們還是查不出來?”
幾個太醫又是麵麵相覷,然後紛紛搖頭,麵露難色:“臣等,還是診不出陛下的症狀。”
蕭樂手撐著額頭,目光落在晶瑩的大理石地磚上,有些沉寂,倒也沒責罵難為他們。
她才這具身體多半是得了什麽現在醫學難以驗明的絕症,諸如癌症白血病類的。
她要是死了,沈廷這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