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前,蕭樂給他麵子沒說什麽,一出門就掐他後頸那塊肉:“你幹什麽啊,反了天了?你跟太後叫板,回頭哪天我一個沒看住,你再被他弄死。”

“誒誒誒,你別掐,疼疼疼。”沈廷掙紮,“後宮裏死個侍巾不要緊,但是死個承使,這個承使還是沈大將軍的獨子、皇城守備的親弟弟,那就不一樣了。沈家剛平定西北,她家兒子就死在宮裏,皇家不得被唾沫星子噴死。”

蕭樂拍了他一腦瓜子:“你現在還學聰明了,哪兒知道這麽多的?”

沈廷摸摸自己的頭發道:“方才來的時候,宮裏到處都是給我道賀的,我才知道你把皇城守備的職位給我姐姐了。我原本是想去禦景殿找你吃午飯的,但宮人說你被太後叫走了,我就感覺他沒什麽好事兒,所以來找你。”

“你這個樣子我還突然有點不習慣。”蕭樂幽幽道。

她總感覺自昨晚之後,沈廷有哪裏不一樣了,還說不上來,不單單是智商,好像整個人都自然敞亮起來。

“嗐,太後那個老毒物,就算我去了幫不上什麽忙,但是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氣勢強。”沈廷自然而然摟住蕭樂的肩膀,順手幫她按了按肩頸,“坐一上午了,累不累啊?捏一捏捏一捏。”

他笑得燦爛明媚,蕭樂一瞬間被晃了眼,男孩子力氣就是大,揉肩剛剛好,於是也沒跟他客氣,淡淡道:“往左一點。”

沈廷那邊還在搬家,烏煙瘴氣的,他也不方便回去,於是跟著蕭樂回了禦景殿,午膳也在那邊吃的。

飯後,蕭樂去看書,他給泡了杯蜂蜜水,開始行使寵妃的權力。

該說不說,權力這東西真好,怪不得人人都想得到。

他吸溜了一口蜂蜜水,打發了一個宮人去跑腿,慢悠悠道:“告訴宇文承使和宇文侍巾,陛下賞的東西華章殿都放不下,若是缺什麽短什麽,便同本君說,都是自家兄弟,千萬不要見外。”

宮人應聲,拿了錢下去。

沈廷就托著腮,抱著杯子看蕭樂讀書。

蕭樂說他哪裏有些不一樣,令她不太習慣,他大概也知道是為什麽。

他雖不聰明,有些事情的確無法做出最精妙的選擇,也不擅心計,但不至於每天跟她哭哭啼啼軟弱成沒主見那樣,五年的光陰他若都是這麽哭過來的,恐怕都能哭出一個長江了。

他不過是……在刻意模仿自己十幾歲的時候……

那時候他每天都在抱著蕭樂的胳膊哭喪:“蕭樂啊嗚嗚嗚嗚嗚嗚,我寫不完了怎麽辦?”

“嗚嗚嗚,我數學又考了二十分,蕭樂我回家會不會被我媽打死,我真的好笨啊~”

“蕭樂,樂樂,嗚嗚嗚嗚,你救救我。”

那種單純愚蠢的傻白甜到極致的樣子,這大概是蕭樂熟悉的,也是蕭樂曾經保護過的那個人的樣子。

但是現在好啦,蕭樂的誤會和他解開,又重新接受他了,他就可以放飛自我了!

宮裏添了新人,還一添就是兩個,六宮聞風而動打探消息,得知新來的二人竟然背靠太後,更加食不下咽了。

原本隻有個沈廷就夠他們頭疼,太後還塞了娘家人進來。

黎嘉景得知宇文東奕的位份也是在他之上,忍不住攥緊了衣袖。

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宇文東奕進宮,不知道這統攝六宮之權,他還能不能留得住。

他打發人去幫忙,卻得知沈廷已經派過人走一趟了,心裏更亂如麻。

又得知沈廷今夜又留宿在禦景殿,他更是晚飯都沒吃下。

華章殿光是搬進去打掃,就要一兩天,好不容易兩個人關係重新變親密,沈廷便打算一直賴著,等什麽時候蕭樂趕他了再說。

下午的時候就開始下雨,直到天擦黑還未停,整個空氣都是悶沉沉的讓人心裏不暢快。

用過晚膳,兩個人洗漱了坐在床邊的小幾上一邊說話一邊做手裏的事,臨著小幾的窗都被支開,間或帶些有晚風甜氣的雨絲來,伴隨著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沈廷弄了些鳳仙花和白礬在搗汁,握著蕭樂的右手一個一個指甲給她包起來,然後跟她碎碎念:“我跟你講,這個弄出來肯定很漂亮!我一會兒再用蝶豆花給你畫幾朵小花,肯定更好看!”

蕭樂還記得他畫的那兩隻腦幹缺失的小兔子,一瞬間起了抗拒的心思。

“啊啊啊,蕭樂,樂樂,好樂樂,姐姐你就讓我畫好嗎?指甲上沒有小花,就如同西方沒有耶路撒冷!”沈廷看出她的抗拒意味,抓著她的手搖晃撒嬌。

沈廷上學比正常早一年,所以就算是在現代,蕭樂也是要比他大上半歲的。

蕭樂抗拒:“就畫一朵……”

“五朵!”沈廷爭取。

“兩朵……”

兩個人還沒討價還價完,遇靜抱著一個木匣子冒雨進來,眼神鋥亮:“陛下,侍君,抓到了。”

盒子一打開,隻見裏頭兩個小人兒躺著,上書生辰八字,一個是沈廷的,一個是蕭樂的。

“盯了許多天,虞侍巾今夜才趁著大雨,將此物掩埋。”

沈廷的那個小人上,寫著的是詛咒他容貌盡毀;蕭樂的那個則是祈求陛下能移愛於他。

沈廷和蕭樂對視一眼,蕭樂問沈廷:“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本朝巫蠱是大罪,重則牽連九族的,虞喬膽子真大,一弄還就是倆,若是聲張出去,就算蕭樂有心留他全家一命,後宮和前朝都要不允。

此事關係重大,沈廷知道輕重,他遲疑了一下,詢問蕭樂:“要不還是私下處理吧,別傳出去。”

當日虞喬攔著不讓搜查就能看出來,他在住處藏的東西若是被發現,後果會比給沈廷下藥更嚴重。

蕭樂和沈廷當初在這方麵是達成一致的——找人盯著,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再做處置。

興許一品紅的事情是讓虞喬怕了,戰戰兢兢將這東西藏了半個月才敢趁著今夜銷毀。

“那你打算怎麽個私下處理?”蕭樂問。

“打一頓,趕出宮去……”沈廷能想到的也就是這個了,虞喬一心追名逐利渴望聖寵,這是對他的懲罰。

他們於這個封建的朝代格格不入,若非對方窮凶極惡,是斷不會把人命當作草芥,這是關於現代人對於生命的價值觀。

從現代人來看,巫蠱不過是迷信,民法刑法裏沒有一條說做小人詛咒別人要被處以死刑。

雖然他不喜歡虞喬,但虞喬罪不至死,他的九族也罪不至死。

蕭樂的指尖在桌上點了點,衝他勾勾手指:“你過來,現在去辦個事兒。”

*

華章殿比沈廷原本的住處足足大了三倍,溫書也因此分得一個寬敞的臥房。

才收拾了個大概,他就迫不及待把送子觀音像挪了過來。

他貢了水果和素食,又虔誠地點了三炷香,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小聲又恭敬地祈禱:“送子觀音娘娘,信徒溫書,祈求您保佑我們侍君侍寢順利。”

“希望陛下和侍君一索得女,二胎得男,三胎再得個女兒……額,大公主一定要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最好長得像陛下,性格也像陛下,這樣陛下會更疼愛一點,千萬千萬不要像我們侍君,太笨是當不好太子的。”

“大皇子也是,最好長得像陛下性格也像陛下,男兒家到時候要嫁人的,太笨了會被妻子家騙,多像陛下一點,陛下定然會更心疼,給指個好人家……”

“嗯……二公主最好和大公主年紀差多一點,省得兩個人為太子之位生了嫌隙,二公主不用繼承皇位,像誰都好了。送子觀音娘娘,信男的願望就是這麽簡單,希望您能保佑,若是當真得償所願,將來一定為您重塑金身,再……”

溫書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麵驚雷巨響,接著便是宮人們的說話聲,門被謔一下推開,一個宮人進來稟道:“溫官人,虞侍巾沒了……”

溫書站起身來,轉身不慎帶倒桌上的送子觀音,羊脂玉碎了一地,他心疼得呼吸都在發顫,還不忘問:“虞侍巾好端端怎麽就沒了?白天還看見他來著。”

“聽說方才咱們侍君去了一趟,出來沒多一會兒,虞侍巾人便沒了,今夜下雨,明日一早就奉到長輝堂了。”宮人略有焦急,他好不容易花銀子托關係才分到沈承使宮裏當差,怎麽好端端的出這種事,“溫官人,您說這事兒會不會牽連到咱們侍君身上?”

“承使今夜不是留宿禦景殿侍寢了嗎?”溫書疑惑,一邊換木屐一邊吩咐道:“都別慌張了,此事定然與咱們侍君沒關係,承使是個最良善不過的人,做不出害人性命這種事,我且去瞧瞧。”

溫書撐著傘過去的時候,後宮裏能來的都來了,沈廷正在陛下身側柔弱可憐地為自己辯解。

“您在批折子,臣閑著無聊,便來找虞侍巾說話的,誰知道臣說一件事,虞侍巾便發抖一陣,弄得臣好尷尬,現在死了還要連累臣,陛下~陛下可要為臣做主啊~”

蕭樂拍拍他的手,安撫:“朕知道沈卿不會做這種事,朕相信你。”

宇文--

東奕身體柔弱,心靈更脆弱,進宮第一天就麵對這種場景,無疑是對他的巨大衝擊,尤其雨夜雷電大作,偶爾照亮虞喬那具穿著紅衣的屍體,還有沈廷明媚可人的臉,他哆哆嗦嗦說:“聽說……聽說穿紅衣服死的人,會變成厲鬼……”

又是一陣電閃雷鳴,虞喬臉龐鐵青,好像下一秒就要冒出尖牙彈起,宇文東奕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太醫為虞喬驗過屍體,方才回稟:“虞侍巾是驚悸致心脈斷裂而死,應該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所以……”

“所以此事跟我沒有關係,陛下~”沈廷還黏著蕭樂撒嬌,“誰知道他做了什麽虧心事,竟然活活被嚇死了,陛下,我好怕啊。”

他話這麽說,周圍人可不這麽想。尤其是新入宮的宇文家哥倆,宇文東奕方才掐人中蘇醒,就聽到這番話,於是又昏過去了。

這後宮,實在是太可怕了,沈承使也太可怕了,竟然跟人聊天,能活活把人嚇死。

蕭樂暗地裏掐了一把沈廷的手。

差不多就得了,關鍵他演技不好,多說多錯。

“虞侍巾驚悸而死,年紀輕輕實在可惜,厚葬,各宮都散了吧。”蕭樂吩咐,又看向宇文東奕,“太醫去宇文承使處給看看。”

沈廷適可而止,輕輕摟著蕭樂的腰:“那陛下,咱們回去吧,這麽晚了,該~睡~覺~了~”

他眼波一轉,又看向其他人:“各位哥哥弟弟也都散了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本君問心無愧,何況日日陪伴陛下,又有龍氣護體,就算虞侍巾變成厲鬼也不敢接近。

就是不知道有些人,晚上還能不能睡得著覺,當初虞侍巾可是險些死在某些人手裏呢。”

沈廷還想再逼逼幾句,被蕭樂一把拖走。

溫書連忙追上去,狂跳的心髒也平複了。

人都走了,隻有虞喬的宮人與賀蘭君卓還在。

賀蘭君卓抓著腰間的香囊,細細打量躺著的屍體,確認是真的死了。

厲鬼?他篤信鬼神,但卻從不懼怕這些東西。

賀蘭君卓自信自己手上的血腥足夠重,什麽樣的厲鬼都要對他退避三舍。

是,他是曾要毒死虞喬不假,但虞喬這種人死了就算托生厲鬼也是窩囊厲鬼,若是敢來就再讓虞喬死一次!

不過也真是可惜,原本以為這個蠢貨還能再利用一次。

自從一品紅事情出來之後,雖然他果斷棄卒保帥,但陛下還是疑心他的,甚至連節禮都沒有他的份兒,更勒令他無事不要出宮。

不過虞喬,你死了也好,正好還能拿你做做文章。

這雨一下就接連下了兩三日,好像也在為虞喬這個鮮活的生命而悲哀,到第四日才逐漸轉小。

蕭樂夜裏與沈廷一起消食時候,在花園的橋上遠遠看見賀蘭君卓的身影。

他披著一件雪白的紗衣,在雨中起舞,舞姿哀婉動人,身上的金鈴也如哀樂催人淚下。

蕭樂拉了沈廷的袖子一把,示意他,沈廷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大抵是看見蕭樂,他停下動作,臉上的不知是水痕還是淚痕,輕喚道:“陛下……”

“你這是在做什麽?”蕭樂問。

沈廷故意上前兩步,靠近賀蘭君卓,挑起他身上的紗衣:“還能是幹什麽,當然是狐媚子勾引皇上,嗯?賀蘭承使你說是不是?”

“沈承使不要胡說!陛下,臣與虞侍巾關係最好,他年紀輕輕便去了,臣十分痛心,便借舞抒發哀思,也是為他祝禱,希望他能早登極樂。臣母族有許多巫神,常常會召喚死者靈魂,幫其早登極樂。”

真是希望有一天,沈廷也能如虞喬一樣早日歸西,他一定,一定好好為沈廷跳一支哀舞,賀蘭君卓眼睛裏閃爍著詭譎的光。

沈廷才往前一步,還沒來得及動作,賀蘭君卓身體便往後仰倒,高呼著:“沈承使你為何推我!我不會水!”便重重落進湖裏。

“我還沒推他!”這簡直出乎沈廷意料,他還差一點才碰到人好嗎?

蕭樂低頭看著賀蘭君卓撲騰兩下便沉了底,才招手讓人去救。

賀蘭君卓生於荒漠長於荒漠,完全是個旱鴨子,為了陷害沈廷,博取皇帝的心疼,也是下足了血本,不惜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當然他這瘋批一樣的行事風格,蕭樂他們也早就熟悉了。

賀蘭君卓被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昏迷,沈廷連忙讓人把他送到該送的地方去。

“自己跳下去了也好,他看著比你壯,我其實也怕你推不動他。”蕭樂沉吟一會兒,才如此道。

沈廷覺得這話很有針對性,但他卻沒法反駁。

雖然過程出了點兒差錯,結果還是一樣的,計劃通!

賀蘭君卓迷迷糊糊半醒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黏膩,臉頰又火熱熱的,像是被炭火烘烤。身體卻是冷的。

他心裏暗罵奴才們不懂事,竟然連給他擦身體都不做。

他強撐著睜開眼皮,卻發現自己趴在漆黑的地磚上,四周白霧滾滾,又冷又陰,身前放了一個巨大的火盆,火盆裏劈啪作響,而燒著的不是柴火和炭,而是骨頭,牛的羊的,白森森一片。

而他的四周,也籠罩著一堆堆的骨頭,甚至還有人的。

而周圍就是一片濃稠的黑,讓他不知身處何地,這片地方又有多廣大。

緊接著,耳邊是連綿不絕的淒厲哀嚎。

“賀蘭君卓,卒年十九,生前惡事做盡,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一道尖細詭異又悠長的聲音傳來,他抬頭看去,見一個穿白袍,渾身散發著綠光的長舌頭吊死鬼正在說話,腮幫子塗得通紅。

周圍的濃霧白浪更濃稠了幾分,夾雜著肉的腥臭。

“我……死了?”賀蘭君卓不敢置信,“不,不可能,我分明是自己跳到水裏的,我也明明感覺有人來救我了!”

他金色的眼睛滿是狠戾和不敢置信,手指慢慢握緊。

“你陽壽已至。”吊死鬼甩出鐵鏈,勾住他的脖子。

賀蘭君卓拚命掙脫著往前跑,不!絕不!他的榮華富貴,他的恩寵!

他凶狠地衝上前,要一把掐住吊死鬼的脖子:“去死!”

吊死鬼騰空飛起,像是飄一樣落到他身後,用鐵鏈繞著他的脖子轉了幾圈:“你下地獄之前,還是看看那些被你害過的人吧。”

賀蘭君卓被勒得臉和脖子都發紅,喘不上氣,他朦朦朧朧見不遠處天上飄下來幾個人,紅衣的,白衣的,還有一些個異族打扮,都垂著頭,散著發。

期中一個是虞喬,另一個就是多其,另一些他不記得長相了。

多其,多其被趕出宮後他派人將其暗殺了,至於虞喬,前幾日才死,屍體都運去皇陵了。

原來……原來這真是地獄……

賀蘭君卓如今才完全相信。

“哈……哈哈哈哈……”賀蘭君卓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簡直就像個笑話,一生都是個笑話,死得這樣可笑。

“十八層地獄?十八層地獄!”

“你背叛朋友,殘害手下,草菅人命,按理要在刀山火海滾一圈才能投胎畜生道。”吊死鬼拿著生死簿。

“隻有這些嗎?”賀蘭君卓停止了大笑,他抓著鐵索,淺淺勾起嘴角,“不如我再來給你重複一遍,我十三歲殺了一個意圖輕薄我的女人,十六歲為了爭奪被大王看中的機會,殺了另一個同住的舞郎,十八歲進宮之前,我還殺了另一個和我一起的貢子。

進宮後我的罪行更是罄竹難書,給沈廷下毒嫁禍虞喬,甚至還想弄死他,故意摔落水嫁禍沈廷……”

伴隨著周圍的哀嚎聲、炮烙聲、火燒聲,他一挑眉,看向吊死鬼:“還要聽嗎?你不如把十八層地獄所有刑法都來一遍……這樣才刺激……”賀蘭君卓眼中甚至閃耀著興奮的光。

做人得不到刺激,做鬼做那最是罪大惡極的鬼,也是極好的。

吊死鬼還是那副樣子,一手飛速在竹簡上書寫,一手抓著賀蘭君卓的手在竹簡上按下手印。

皮膚相觸的那一刻,賀蘭君卓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目眥欲裂,一把反抓住吊死鬼的胳膊。

蕭樂坐在遠處的椅子上,手裏拿著劇本,賀蘭君卓心理太扭曲了,原來在不知道的地方,還害過這麽多人……

她抬抬手,沈廷會意,舉著臨時製作的大喇叭,大喊:“卡!”

漆黑的幕布被撤去,冰塊和熱水也被陸陸續續收走。

沈廷上前去把“吊死鬼”身上的簡易威亞扣子解下來:“辛苦了辛苦了。”

像賀蘭君卓這樣的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就算證據擺在麵前了,他都能咬死不認,順便給自己一刀減輕嫌疑,就得讓他自己說出口,自己畫押,把一切都錘實了才能徹底摁死他。

重見光明的那一刻,賀蘭君卓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你們都在……算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