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許清木從容地回答他的問題:“淩雲觀掌門,許清木。”

柳譯絞盡腦汁也沒能想起這麽一號人物,很久以後,依然是不敢置信地說:“這麽可能……我真的沒有感覺到那裏會有大墓……這不可能……不可能……”

許清木帶著些憐愛,輕聲說:“也不算你學藝不精。當年建墓時的那個風水師相當厲害,用了不少手段將那墓給隱藏起來。再加上這些年山川地勢也有了很大改變,你發現不了才是正常的。”

柳譯慘白著臉看他,說:“可是你怎麽會發現……”

許清木懶得回答,隻是抱臂看著他。

柳譯的手機再次響起,來電人依然是姚遠,柳譯聽著那催命一樣的電話鈴聲,終於從恍惚之中清醒了。

他現在必須要立刻回到工地,想辦法盡量安撫姚遠,無論如何要保住他自己和柳家的名聲。

想到這裏,柳譯猛地抹了一把臉,撿起手機迅速轉身就要離開。

許清木叫住他,道:“東西留下。”

柳譯身體一僵,咬牙切齒地站定了腳步,回頭看著許清木。

許清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張契約,那東西現在正在隱隱地泛著金光,正準備發揮反噬的作用。

柳譯頓時感到心髒一陣絞痛,但他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許清木就說出了更令人紮心的話。

“想禿頭嗎?”

話音剛落,白美美已經忍不住了,子彈一樣瞬間衝到了柳譯的腦袋上,猛地抓住幾根可憐兮兮的頭發,一把扯了下來。

柳譯發出一聲慘叫,慌忙伸手去護自己的頭發,發瘋一樣到處瞎跑起來。但白美美相當靈活,一邊躲著柳譯的手,一邊利落地在柳譯的腦袋上快速除草。

原本柳譯的頭發雖然稀疏,但遮遮掩掩還勉強不會露出頭皮,可現在,沒一會兒工夫,白美美就給他扯出了標準的地中海。

躲在各個角落裏的小道士看不見白美美,但他們能看見柳譯突然就發瘋了,還禿頭了,驚奇之餘,實在是忍俊不禁。

賀星楚看得目瞪口呆,許久之後才驚呼出口:“天呐,他怎麽會突然變成了河童?”

另又一個小道士喊道:“是反噬!他們立的契真的有用!”

聽到這句話的溫綸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頂,一陣後怕。

柳譯簡直要哭了,受不了地大叫起來:“行了!行了!給你還不行嗎!”

說著一把扯下了八卦鏡,扔在了地上。

這時候,白美美也終於滿意了自己給柳譯設計的新發型,喜滋滋地飛回了許清木的肩膀上站好。

頭上和心髒傳來的疼痛瞬間停止,柳譯跌坐在地,艱難地大口喘氣。

許清木上前一步,腳尖踩住了那張契約,小小的火苗瞬間燃起,那張契約在眨眼之間已化為煙塵。

柳譯喘了很久,再抬頭看許清木和白美美一眼,他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慌忙捂著腦袋迅速逃走。

人跑遠以後,賀星楚第一個跳出來,激動抓住了許清木的衣擺,滿眼崇拜地道:“天呐,師兄,你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我都不知道?”

其餘躲著的人也都一個個走了出來,看著許清木的眼神越發奇異。

許清木沒管那些人,隻是對賀星楚笑笑,彎腰撿起地上的八卦鏡,遞給她道:“送你了。”

周圍瞬間一片沉寂,每一雙眼睛都瞪大了看著那麵八卦鏡。

他們都知道柳家,也都聽說過柳家的八卦鏡能鑒妖邪,是個很厲害的法器。雖然不知道真假,但光看這鏡子的做工和材質,就知道這玩意兒肯定很值錢。

許清木居然毫不在意,隨手就送了。

賀星楚也愣了,半晌才說:“給我?這也太……不行,看上去好貴,我不能……”

許清木不管,直接塞到她手裏,說:“這太厚了,不適合墊我的桌角。”

眾人:……

太囂張了!

賀星楚猶猶豫豫之時,許清木打著哈欠走了,一邊走一邊說:“但是要小心,姓柳的好像很在意這玩意兒,應該沒那麽容易放棄,如果遇到什麽問題,立刻來找我。”

賀星楚喊道:“師兄……”

許清木快速道:“別煩我了,好困。”

賀星楚原地站定,那群想跟上去的小道士也都不敢了,一窩蜂湧到了賀星楚的身邊,七嘴八舌地讓賀星楚給他們展示一下那麵鏡子。

唯有溫綸,一個人站在角落裏,滿臉都是委屈。

*

許清木也沒能清靜一會兒,當天下午,賀星楚就來找許清木了,說是柳家的老太爺柳德宇給他來了電話。

許清木沒有手機,也不知道柳家的人是怎麽輾轉聯係上了溫綸,又把電話撥到賀星楚那裏的。

許清木看著手機有點不想接,對賀星楚說:“這姓柳的真的回家找爸爸哭了。”

賀星楚皺了皺鼻子,說:“沒出息。”

許清木說:“他爹也不懂事,有求於人都不親自登門,一個電話就完事兒了?”

賀星楚說:“說是他年紀大了,不方便走動。不過,真正原因是……柳家是協會管事之一,應該覺得他家老爺子來找你一個後輩沒有麵子。”

許清木心道,這幫人才是後輩,叫他們一聲孫子都給他們抬輩分了。

但他還是接了電話,懶洋洋地“喂”了一聲。

柳德宇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低低慢慢的,很符合柳家高深莫測的大師形象。

“喂,是許小道長嗎,不好意思,叨擾了。”

對方語氣還算好,許清木也就放緩了聲調說:“嗯,是我。”

柳德宇接著說:“小道長應該知道我來電話的目的,所以我就直說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犬子的確是做得不太好,不過,小道長也有不對。你應該知道,玄門勢微,成立協會就是為了大家能通力協作,為振興玄門做貢獻。我們在玉泉山立石麒麟是協會同意的。哦,對了,你們淩雲觀不怎麽參加協會工作,可能對很多大的方針政策有不理解的地方,所以難免產生衝突。但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

許清木聽得歎氣。

這柳家的不要臉還真是祖傳的,反複拿這個破協會來壓人。

於是許清木語氣就不怎麽好了:“我不知道你們協會的事情,隻知道自古以來玄門最大的規矩就是強者為尊,願賭服輸。立了契就得遵守,不遵守就反噬。”

電話那頭頓了頓,或許是覺得自己拉下老臉來和許清木講道理沒有作用,再開口語調也冷了些,說:“是犬子技不如人,低估了小道長。老夫也是孤陋寡聞,沒聽說過小道長這一號人物,有機會的話,真的很想向小道長請教。”

“小人物一個,不足掛齒。”許清木輕笑道,“不過也扯平了,我也沒有聽說過柳先生啊。”

柳德宇:……

又安靜了一會兒,柳德宇壓住怒氣說:“八卦鏡對柳家來說,是很重要的傳家法器,要使用得道行夠深,一般人拿著也沒用。”

許清木道:“誰說沒用的,送給我師妹蓋泡麵了,挺香的。”

柳德宇:……

賀星楚:驚恐.jpg

半晌後,再也憋不住的柳譯在電話裏怒吼道:“你竟然用它來蓋泡麵!你竟然……”

後麵氣急敗壞的髒話許清木就當沒有聽見。

柳德宇製止了柳譯的狂吼,微微喘著氣說:“我就說最後一句,小道長何必得理不饒人呢?八卦鏡對柳家來說非常重要,希望小道長能將它歸還給我們,就當是賣我一個麵子。”

“不賣。”許清木幹脆利落地道,“而且你說了四句。”

到這裏,柳德宇終於是裝不下去了,猛然拔高音調道:“你這個小兔子崽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知道你得罪的……”

許清木“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手機扔給賀星楚,說:“拉黑。”

賀星楚目瞪口呆半天,瑟瑟發抖地說:“師兄……太……太囂張了……”

許清木微笑問道:“爽不爽?”

賀星楚又深吸一口氣,道:“爽!”

許清木微笑:“那就行了,其他的不要擔心。”

賀星楚笑盈盈道:“師父以前就說你是小神仙,我一直就非常相信師父的話。師兄,以後得道了,可不要忘了我啊。”

許清木戳了下她的腦袋,把這鬧騰騰的小姑娘給打發走了。

屋裏就隻剩下了許清木和白美美,許清木爬上床開始打坐,白美美又乖乖地站在床邊守墓。

相處久了,現在看這醜東西都眉清目秀,許清木拎起白美美說:“你要守著就好好守,要是柳家的人來找事,就迅速地叫醒我。”

白美美裂開醜嘴一笑,非常乖巧地點頭。

許清木摸摸他的頭,安心打坐,神識很快陷入虛無,直到被白美美的一陣亂叫給叫醒。

許清木睜開眼,看見白美美的兩個白洞一樣的眼睛瞪著他,嘰嘰咕咕地發出怪叫,像是十分著急。

許清木微微揚起唇角,說:“這麽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