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龍窟的春天, 也許來的比別的地方都要快,洛安不知道這裏到底在地圖上的哪裏,但他知道, 臉側山崖的疾風,發梢上的花香, 身下冰涼的觸感, 所有的一切,讓這裏的春天都充斥著迷幻與醉人。

入雪逢春——在雪花與春花交融的龍窟是最貼切不過的形容。

這是一個神奇的種族,有著冰雪一樣的淡漠, 又有著嫩芽一樣的柔軟, 他們的骨血都融入進這座本源之地,向著各自最優秀的方向成長。

最終變成一個優雅完美的亞龍, 或者一隻成熟穩重的大龍,相伴彼此。

盡管他在半途掉隊, 最終被男人從隊伍外拉了進來,他照顧他的成長, 用他的強大為他溶解一切苦難, 與他分享快樂,又與他一起難過。

要有怎樣的幸運,才會遇見一個用靈魂來相愛的人。

洛安記不清自己是在什麽深入心動的, 也許是在玉鬆山看見謝時殷的第一眼,也許是在融魂歸來的那一刻,也許是在一場漫天大雪下, 也許是在一場尋常投喂中。

他以為自己在努力靠近謝時殷,其實謝時殷無時無刻不在參與。

忘記了的過去有謝時殷替他溫習,一路走來的成長有謝時殷為他嗬護。

從重逢的秋天到新一年的春,好像沒有過去多長時間, 又好像經曆了滄海桑田,但因為有了這份陪伴,讓一切都變得動人且溫情。

夜裏的龍窟沒有人世的萬家燈火,但有自由的風聲和靜謐的安詳。

遠處偶爾有破空聲音略過,也是是哪一隻歸巢的龍。

就和他們一樣。

洛安將耳朵貼放在龍身上,這才體會到了躍峰時,謝時殷對他有多麽遷就。

這是一隻完美的龍,最起碼對他來說。

黑夜中,琉璃窗戶砰的一聲打開,一個挺拔的人形抱著白袍少年降落在了窗台上,他的臉側還有未退下去的鱗片,頭上有鋒利的龍角,洛安感覺到身-下,從腰際到下側,不是皮膚,都是龍鱗。

月光穿過龍窟,從背後照過來,謝時殷是半龍狀態,堅實的脊背後是一對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的巨大翅膀。

他跳下窗台,厚重的窗簾在身後被他的翅膀揚起,卷了一道纏綿的弧度。

“床是我早就買好的,床單也是我挑選的,這間別墅,從上到下,茶杯、燭台、彩色玻璃……都是我,喜歡嗎?”

“喜歡。”洛安看著他,將腦袋貼在他的肩膀處,“早就看出來了,你是一個餐盤都要分‘玫瑰莊園’的精致龍龍。”這裏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熟悉。

謝時殷驀的笑了一聲,身後的窗戶無風自合,窗邊的燭台簇的燃起,燭火搖晃,在滿目的紅中。

洛安從未感覺這張床有這麽深陷過,好像要將他整個人都包裹進去一樣。

一隻有力的手抬起他的下巴,再沒有一句話,就傾力吻了下來。

那親吻比任何一次都要柔軟,用盡了靈魂的力量,也用盡了謝時殷殘存的最後克製,從外而內,席卷而來。

另一隻手與他十指交-合,被按進了這片柔軟中,白色鑲嵌在紅色中,是那麽的顯眼和曖昧。

白色的弧光從他們的手心中散發出來,洛安掙紮著抬起脖頸,謝時殷的犬牙便輕輕磕在他的動脈上。

那裏血液奔湧,從心髒崩出,肆虐的流轉全身,最終又回到了心動伊始。

謝時殷的半龍狀態讓他有些緊張,但隨即,手心的弧光便飛速蔓延,在這片紅色畫布上,勾勒出了繁複的模樣,如同畫地為牢,將獵手與獵物一同圈禁一樣。

他們黏在上麵,絲毫動彈不得,也完全放棄掙紮。

銀色的鱗片從脖頸出現,洛安的眼睛在夜色中變成了豎瞳,他一眨不眨的看著微抬起半身的謝時殷,看著那與他如出一轍的黑色瞳孔。

那麽沉厚,都是積澱的情愫,也有一個小小的白淨的他。

“哥,你也在我眼中嗎?”少年輕聲發問。

燭火的芯燃爆了一下,光影閃爍中,洛安聽謝時殷道:“在。”

我們都在,在彼此眼眸深處,在對方心尖之中。

……

春天的到來,讓僵硬緊繃了不知多久的龍洞外延開始融化,因為春天的溫柔炙烤,那周圍淅淅瀝瀝的都是冬天融化下來的水滴,水滴流淌過門口的位置,最終匯集到了隱蔽的石縫中去。

這是龍的私人領地,也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的季節。

謝時殷以前路過過這個地方,好幾次,但卻從來沒有進去過,私人的龍洞是神秘的有待探索的,不過龍洞的主人有些羞澀和膽小,以前也不歡迎外麵的客人。

他現在站在門口,為了討好主人,隻能將外延濕漉漉的地方清掃幹淨,但不知為何,上麵融化的水珠越來越多,龍洞的主人顯然有些羞惱,攔著讓他掃慢一點,別搞的到處都是,他喜歡幹淨。

不過謝時殷在打掃這方麵卻沒有多少經驗,他是大龍,天生就是大開大合的粗糙,盡管這些年在人類社會已經磨煉了性子,說到底也改不了龍獸的本性。比起打掃整理,他更喜歡弄亂東西。

他試著探了探龍洞的門口,和主人打著招呼,但龍洞從來沒有迎接過強大的客人,主人越發的將他往出推拒,已經站在這裏的謝時殷哪裏願意,他又哄又勸,才最終得以踏進去了一點點。

又不忍心讓主人脆弱的龍洞受到衝擊,隻得一點一點的試探討好,周圍融化的冰雪暈開,又接著躲雨的由頭,才最終踏入了對方的領地。

還半隻腳在外麵。

不過主人有些抗拒,但又好似能接受,謝時殷深情的擁抱了一把龍洞的主人,又小心翼翼的摸著他的脖頸。

不知多久,才得到了對方放鬆的全然的允許。

-安安,春天到了。

-外麵的雪都已經融化,你的龍想和你一起看看春天的風景,一起站在龍族最高處的巔峰,就在此刻。

-

龍窟的清早,充斥著來來往往的打鬧,不過多數是一些小崽子,這裏已經入了春,草甸花也細細碎碎的開滿了遍地。

隔壁的窗戶被推開,一位亞龍先生與他的大龍交換了一個清晨的吻。

每一天的薄霧似乎都不會變化,充斥著天然加濕的空氣,讓每一個新的早晨,都充滿著溫柔和朝氣。

“昨晚有沒有感覺到有一陣強大的龍力波動?”

“嗯?你說隔壁?”

“對啊。”

“謝時殷是龍力強大,但自從回來還沒有用過龍形,也許是轉變形態的時候不小心泄露了力量。”

“也是,對了,今天我說好了要去拜訪小安,你記得給我準備禮物。”

青年說完轉身回去,沒過多久,他的伴侶從外麵回來給他捎了消息。

“今天恐怕是拜訪不了了。”

“什麽?”青年困惑,“出什麽事情了嗎?”

男人笑道:“今天隔壁閉門謝客!”

閉門謝客的謝時殷此時裹著一件黑色的睡袍,站在了廚房,麵前是三份不一樣的早餐,肉餅三明治,骨膠瘦肉粥,和香煎小籠包。

這其中有的食材,是被從外麵帶回來儲存的,也是他特意為他的伴侶準備的東西。

洛安在早上的時候,總是不像中午吃肉那麽乖巧。

不過今天,怎麽也得哄著多吃兩口。

男人背影挺拔,明亮的櫥窗正對著外麵的一條小石板路,前幾天被嚇跑的幼崽又嘰嘰喳喳的湊了回來,蹲在牆頭,像是洛安的終極粉頭一樣。

“今天早晨的亞龍哥哥呢?”

謝時殷挑眉:“寧司給你們的作業布置少了?”

“嘿你這隻龍!”大龍幼崽對同為大龍的謝時殷雖畏懼,卻不會多麽乖巧,“寧司先生最近可忙!他的龍不許我們去幹擾先生!”

“所以你就來幹擾我的龍?”謝時殷微抬下顎,卻好心情的沒有和這些崽子計較,“去別處玩,他在睡覺。”

這一聲可比任何強製命令都起作用,幾隻崽擠擠挨挨了一會,最終還是各自離開了。

牆麵上倒掛的幹花也不知道是誰的,但沒有龍來拿走,好像是送給他們的一樣,但是洛安不喜歡幹花,少年喜歡新鮮的活花,謝時殷目光在院中搜羅了一圈,才在角落看到了一朵。

大開的窗口,白色紗簾微微動了動,角落裏的花就出現在了一隻伸出來的手中。

謝時殷不再選擇,而是拿了一個大盤子,將三份早餐都放了上去,又將那朵小白花點綴在旁邊,這才滿意的上了樓。

雙開的臥室大門此時被關的嚴嚴實實,就連窗戶也都是關閉的狀態,燭台燃了一晚上,早就燃到了盡頭,最終隻留下了光禿禿的銀座。

紅色的床單上,半趴了一個蒙著腦袋的少年,白皙的肩膀**在空氣中,手還不自覺的抓著床單,帶出了新的褶皺。

謝時殷上前,將遮光的那一層厚窗簾微微拉開,又留下了紗簾,打開了一條窗縫,讓清爽的空氣流通了進來。

他走回去,將餐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伸手碰了碰隆起的被子。

“安安,起來吃點東西。”

洛安咕噥了一句,謝時殷沒有聽清,於是傾身下去,“嗯?”

“……不要了……”

謝時殷頓了頓,又直起身子,輕輕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已經天亮了,我為你準備了早餐,想吃哪個?”

洛安艱難的重新啟動,卻一個指頭都抬不起來,他掀開眼簾,模模糊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嗓音喑啞:“……謝時殷,你不是人。”

謝時殷:“嗯,我是龍。”

“……你不乖,也不聽話了,”洛安語氣委屈,“以後再也不信猛龍撒嬌了……”

謝時殷笑了一聲,沉聲道:“以後他們可沒法嘲笑我了,謝謝安安疼我。”

洛安閉了閉眼睛:“啊。”

一個白瓷勺子填進了他的嘴巴。

洛安吃了幾口,才想起了一個分外嚴峻的問題。

“謝——咳咳咳!”

謝時殷忙拍了拍他的背,“慢點,別著急。”

洛安調整了一下姿勢,被子便從肩膀滑了下去。

“裏、裏麵——你!”

“不會的安安,暫時不會有蛋,放心。”

洛安眼睛中充斥著懷疑,謝時殷卻道:“已經清理過了,而且我們這次……才是一個開始。”我沒有開全檔。

洛安眼前一黑,過了半晌,他受氣包一樣的捶了把床。

“……肉,我要吃肉!”

謝時殷早在一邊等著,無比“溫順”的將一個脆底小籠包填了進去。

清風自覺打開了做作的窗縫,帶著紗簾往前湧動了一瞬,洛安聽到動靜看過去,又想起了昨晚停在那裏的那隻龍。

半龍狀態下的謝時殷又酷又危險,左看右看都是一個好老公。

如果好老公不會一整晚都選擇性失聰的話。

“我們這樣,你知道在人類世界,你還欠我一個什麽東西嗎?”少年最初的憋悶過後,800米的家屬濾鏡又跑了回來,他嗡嗡出聲,手指摳著被角。

謝時殷放下餐盤,將新鮮的花束塞進對方柔嫩的掌心中。

“我知道,安安。”

“不僅是龍族,我會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江城謝氏,有另一位隱藏的大股東,大股東還在上學,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謝時殷在笑,但語氣卻認真又慎重,“我也會讓他們知道,好學生是我謝時殷的未婚夫,未婚夫即將就要變成我的新郎。”

“唯一的,永遠的,小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