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魏征的機會
這幾日來,上遊來水急劇減少,江底沙灘露了出來,那一個個不斷縮小漸而消失的淺水坑中,魚蝦垂死掙紮,因水位下降的厲害,井裏打不出水了,幹早的陰影籠罩在了每個人的心頭,沿江州府的告急書如雪片般飛向長安。
“眾位愛卿!”
李世民憂心忡忡的目光掃視向群臣,問道:“洪江沿岸州府自年後以來,降雨稀少,甚至如江州,滴雨未落,池塘湖泊幾近幹涸,全靠打井勉強維係,如今洪江水位急劇下降,水井也打不出水,這還隻是四月,若到五六月份再不下雨,隻怕浩劫難以避免,諸位愛卿可有良策?”
魏征出列,拱手道:“陛下,洪江去歲大澇,今年大旱,甚是蹊蹺,臣仔細琢磨了下,原因有二。
其一,陛下去年未下罪己詔,故今年災禍接踵而至。
其二,去年洪江沿岸州府皆已破堤,唯獨江州擋住了洪水,臣以為,神仙是愛麵子的,哪容天威被一區區凡人挑恤,故而洪江大旱的另一根源應落在江州知府陳萼身上。”
“胡說!”
殷開山大怒,厲聲道:“你這老兒,一而再,再而三的與陛下及我婿過不去,到底存的什麽居心?”
魏征不動聲色道:“魏某有無私心,天地可鑒!”
李世民狐疑的目光掃向魏征,他不明白,魏征為何總是要自己下罪己詔。
事實上,這也是李世民不清楚自己前世身份所致,他前世是中天紫薇大帝,雖然位列玉帝名下四禦,但是在更古老的時代,天庭有六禦,玉帝隻是六禦之一,後因得了蟠桃園,掌握著神仙們的命脈,才脫穎而出,淩駕於四禦之上,論起道行神通,玉帝即便高於四禦也有限的很。
而魏征作為武曲星君下凡,自然清楚玉帝有降伏四禦的心思,如果李世民下了罪己詔,等於自承其罪,氣運會被削去一些,進而影響到前世身中天紫薇大帝,將來李世民重歸天庭,氣運削弱了,受天道庇護的程度隨之減少,還能再與玉帝分庭抗禮麽?
這也是魏征抓住機會,總要讓李世民下罪己詔的根本原因。
他雖然暗中投靠佛門,但佛門沒給他任何承諾,他還是想在玉帝麵前表現一下,獲取玉帝歡心的。
其實曆朝曆代,下過罪己詔的帝王不在少數,對於皇權也沒什麽太大影響,本但李世民對此其為排斥,未嚐就沒有前世的潛意識在阻攔他。
紫薇大帝為何轉世下界?還不是為了建立太平盛世,獲取人間功德,進而更好的抵禦大劫?
罪己詔卻是自坦其罪,連自己都認為自己有罪,天道又怎麽可能會降下功德給他?
李世民不悅道:“魏愛卿難道非要朕下罪己詔?”
魏征道:“臣隻是建議,下不下詔取決於陛下,不過那陳光蕊不能再任由胡作非為,陛下應即刻下旨,將之捕入大理寺問罪。”
殷開山氣的哈哈大笑:“難道治水有功,救了江州一境百萬之民反而有罪?”
魏征淡淡道:“悖逆天意,是為有罪。”
殷開山反問道:“什麽是天意?去年雨水多,今年雨水少,豈不是尋常事?陛下早年東征西討,終結隋末亂世,救萬民於水火,還天下以太平,得天道垂青,氣運昌隆,我大唐國力蒸蒸日上,這難道不是天意?而你卻一再逼迫陛下下罪己詔,又一再挑唆陛下除去能吏良臣,你到底存的什麽心思?究竟是誰在逆天意而行?
我再問你,大禹治水萬世流芳,是否也有罪?”
“這”
魏征立時語塞。
大禹可是人間聖人啊!
殷開山豁出去了,指著魏征怒道:“貞觀六年,你曾聲稱:臣以身許國,直道而行,必不敢有所欺負,但願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當時滿朝稱頌,皆言陛下收得良臣,但是細究你的經曆,豐富的很呐!
你先投李密,武德元年,隨李密降唐,同年九月被竇建德俘獲,出為起居舍人,直到武德四年,陛下生擒竇建德,你才得以重新歸唐,陛下有救你重回大唐之恩,你本該投入天策府麾下,但讓人意外的是,你卻投了隱太子,並為其悉心謀劃,攻殺劉黑閥之役,便是出自於你手,武德九年,隱太子謀反事敗,被誅,繼而你才四投陛下,結合你前番所言,果然是良臣,大大的良臣哪!”
這話一出,魏征麵色劇變,呂布尚且被罵作三姓家奴,而他是四易其主啊,隻要稍有應對不當,李世民就能立刻把他斬了,當即撲通跪下,淚流滿麵,哽咽道:“臣生就一副直性子,自得陛下收留以來,兢兢業業,不敢有半分怠慢,倘若陛下認為臣居心叵測,請把臣推出去斬首,以儆效尤!”
李世民眼睛略微眯了眯,殷開山的誅心之言,說到他的心坎裏了,他寵信魏征,是政治需要,並不是真的喜歡有人整天跟在身後挑刺找茬。
但是自魏征投奔他的十四年以來,未有過失,又因屢屢犯顏直諫,在朝野得到了剛正不阿的美名,不能僅因殷開山之言就給魏征下罪,於是揮揮手道:“魏愛卿四易其主,事出有因,不必再追究啦,而今洪江流域遭逢大旱,眾愛卿還須團結一致,共克時艱才是,此事就此作罷!”
“臣遵旨!”
殷開山狠狠瞪了眼魏征,就躬身施禮。
他知道,已經與魏征不死不休了,他自己戰功赫赫,隻要不亂站皇子們的隊,倒是不太擔心,可是他擔心遠在江州的陳萼,看來今次事了,還是要盡快把愛婿弄回京城啊。
不料,魏征卻是不依不饒道:“陛下請容臣犯顏直諫,洪江災禍,是天上的神仙降怒,陛下不下罪己詔倒也罷了,可那陳光蕊萬萬不能留,去歲大水,今歲大旱,便是神仙示警,想我等區區凡俗之身,如何能抗逆神仙之命?故而犧牲他一人,可救得千萬人。
再退一步說,臣與那陳光蕊無怨無仇,為何要針對他,又為何明知他是殷丞相愛婿,又堅持法辦他?實乃大是大非,含糊不得啊!”
“魏征老兒,你到底有完沒完?”
殷開山氣的胡須都在發抖。
魏征不理殷開山,冷聲道:“天降大旱,可不是堆砌泥沙包就能求來降雨,臣請法辦陳光蕊,倘若之後還是早災不減,臣願以死相殉!”
群臣麵麵相覷,都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其實誰都清楚,陳萼是遭了無妄之災,同情他的大有人在,可這事牽涉到李世民、殷開山與魏征的搏奕,誰也不願橫插一杠,均是靜默,等待李世民栽決。
李世民也為難的很,不看殷開山的麵子,也不論抗洪有功,陳萼是他欽點的狀元啊,等於是他的門生,現在隻因無法證實的神仙降怒就犧牲自己的門生,旁人會怎麽看他?他自己又能否過得了內心那關?
但是魏征言之鑿鑿,又以命來抵,讓他不得不正視魏征的諫言!
“陛下!”
魏征大聲催促。
“先罷官去職,拘來京城,再論其餘!”
李世民最終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先關起來,看看風頭。
“誒!”
殷開山痛心疾首,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