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周雲輕在基地住下的第二周, 帶新異能犬外出訓練的小黃回來了。

抵達基地,她聽說周雲輕的事,連水都沒喝一口, 便急哄哄地催小煤球帶她來看她。

彼時周雲輕才起床,在衛生間刷牙, 聽到敲門聲下去開門, 帶著一嘴的泡沫, 被她抱了個滿懷。

“姐姐!”

女孩興奮的聲音震耳欲聾,“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衝著花壇吐掉泡沫,也很驚喜, 還有點不敢認。

“你是小黃?”

眼前的女孩, 高挑顯瘦,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紮了個利落的高馬尾,穿緊身皮質連體服。

那叫一個瀟灑帥氣。

她真的是曾經說句話都得臉紅半天的小黃?

小黃把她抱得更緊了。

“當然是我了, 你不認識我了嗎?天啊, 那我要傷心死了。”

周雲輕被她勒得喘不過氣,小煤球在旁看著, 沉下臉咳嗽一聲。

“你這麽著急見她,就是為了悶死她嗎?”

小黃這才意識到自己激動過頭了, 連忙鬆開手,向周雲輕道歉。

後者哭笑不得, “沒事沒事, 進來坐,我牙還沒刷完呢。”

她將大門打開,把兩人迎進去, 讓他們自己在客廳坐會兒,獨自上樓刷牙去。

幾分鍾後,洗漱完畢,她換了套衣服下樓,卻見客廳隻剩下小黃一個人。

“小煤球呢?”

“他有急事先走了,別管他。”

小黃有些失望,“這麽久不見,你都不想我嗎?”

“當然想,我以前就很期待你長大些是什麽模樣,現在看來,沒讓我失望呀。”

周雲輕戲謔的話語讓她害羞地低下頭,終於看出點以前的樣子。

“你吃飯了沒有?咱們一起去食堂?”

“不用,我讓人送來,今天一整天我哪兒也不想去,隻想陪著你。”

小黃跑外麵托了個口信,很快有人送來兩份早餐。

二人坐在餐桌旁,邊吃邊聊最近遇到的事。

主要是小黃在說,周雲輕偶爾點點頭。

“姐姐你是不知道,唐昊他們可凶殘了,那麽大一個基地說燒就燒。四麵八方都是火,裏麵的人一個也跑不出來,全部在裏麵慘叫,看得我全身起滿了雞皮疙瘩。唉,以前我總覺得人類聰明又可怕,像魔鬼一樣。現在才發現,他們也隻是對弱者無惡不作,遇到了更厲害的,根本什麽辦法都沒有。”

周雲輕瞥了她一眼,“你怎麽跑唐昊那兒去了?他們恐怕不會歡迎你吧?”

“我沒有跑去啊,無意中碰到的,看了一會兒就趕緊走了,總之……嘖嘖。”

她咂咂嘴,似乎對那副場麵仍然心有餘悸。

這些話題有些沉重,周雲輕問:“你異能練習得怎麽樣了?”

不說還好,一說對方就興奮起來,迫不及待要給她展示。

小黃從兜裏拿出一個袋子,裏麵是擁有木係異能後,她從不離身的三樣東西。

土壤,種子,水。

她找來一個空水杯,將三樣東西都放了進去。

綠光閃爍,嫩芽探出頭,接著是一片片綠葉。

最後,一朵漂亮的粉色玫瑰花在視野中綻放。

小黃摘下花,除了刺,送到周雲輕手中。

“喜歡嗎?送給你。”

後者微微出神。

末世後她就很少收到禮物了,上一次的禮物似乎是……小煤球送的一盆辣椒?

“喜歡。”

她笑著抬起頭,“你出師了。”

小黃仿佛被人抽走了骨頭,軟綿綿地賴在她身上膩歪。

“我這輩子最幸福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了姐姐。”

周雲輕可不敢擔,拍拍她的肩膀讓她站好,將花插進閑置已久的空花瓶裏,坐回原位,把飯吃完。

小黃搶著要洗碗,瞥見她胳膊上的斑點,好奇地問:

“那是什麽呀?疤痕嗎?”

周雲輕身體震了一下,匆忙放下袖口,故意笑道:

“你非要洗,那我可不跟你搶了。”

“沒問題,你歇著去,以後碗都歸我洗了。”

小黃拍拍胸脯,把她推去客廳,返回廚房洗碗,洗完放好,見地上有點髒,於是找來掃把拖把抹布等工具,將別墅上上下下全打掃了一遍,幹得格外賣力。

等她做完所有事,洗幹淨手來到客廳時,周雲輕已經睡著了。

她躺在沙發上,裹著一條薄薄的毯子,寬簷帽擋住了半邊臉,隻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頦兒。

小黃不禁放輕腳步,走到沙發前,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想幫她把帽子摘掉。

她第一眼時就想說了,在家戴帽子做什麽,不擋太陽不擋雨的,多累贅。

不料才伸出手,便有一縷光線照過來。

落在她手背,不僅將皮膚照得金黃,還讓她感受到一股久違的溫暖。

小黃好奇地轉過頭,看向窗外。

光線越來越多,如同瀑布一樣灑落,淌滿大地。

她走到窗邊,抬頭望天空。

厚重的雲層不知什麽時候破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一抹透明感極強的藍色,雲層邊緣被光線照得發亮,美麗而震撼。

許多人都像她一樣,被這道奇異的光線吸引,紛紛來到陽台或街道上,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

破口還在擴大,小黃忍不住跑去晃醒周雲輕。

“姐姐!快起來!出太陽了!”

周雲輕本來睡眼惺忪,聞言立刻清醒了,鞋都沒穿,便與她跑到院子裏。

果然,陽光照耀著大地,陰暗了快一整年的世界,終於徹底明亮起來。

她等到了,在死前終於有機會曬一曬太陽。

周雲輕仰著頭,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

小黃沒注意到她的異常,開心地說:“咱們把椅子搬出來,就在這裏坐一天吧。”

多麽難得的機會,誰知道明天還看不看得到呢。

周雲輕嗯了聲,小黃興衝衝地跑回屋裏搬凳子。

凳子太硬,坐久了不舒服,不如直接搬張床,在太陽底下躺著。

她花了好幾分鍾,在異能的協助下吭哧吭哧將一張雙人席夢思連床帶墊子扛出來,卻發現院中空空如也,剛才站那裏的人不見了。

哪兒去了?

“姐姐,姐姐?”

小黃放下床,擦著汗大喊,可是喊半天也無人回應。

不少人都跑到街上去慶祝,難道她也去了?

想到這裏,她連忙跑出去。

眼前人頭攢動,大家都開心得要命,但看來看去就是沒有周雲輕的身影。

她的心跳漸漸加速,感覺很不安。

莫非姐姐又像半年前那樣,不告而別?

不,她不要!

小黃在街上瘋狂奔跑,同時大喊她的名字。

有認識的人好奇地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找到她,幫我找到她!”

她近乎央求地說。

很快小煤球與大白也得知了這件事,放下手頭的工作,快速趕過來。

小黃已被人攔下,坐在路邊長椅上,捂著臉大哭。

看見他們兩個,眼淚流得越發洶湧。

“我找不到她了,我就是去搬個椅子,回來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你們快去找她……”

大白連忙安慰,“不要怕,她在基地裏出不了事的,就算走了,以後肯定也會回來。”

“不要,現在去找,快去找!”

她哭得話都說不清,小煤球皺著眉,沉聲說:“你以為自己還是小狗崽子麽?靠撒潑打滾就能換來奶吃?出了這種事,你還好意思哭?”

她登時愣住,哭聲憋在嗓子裏。

大白瞪了他一眼,柔聲說:

“別怕,沒事的,你先回家洗個澡,休息休息,我們去找人。”

小黃抬起手,用力擦了下眼眶,站起身就要走。

大白忙問:

“你去哪兒?”

“我找人,人是我弄丟的,我一定能把她找回來!”

小黃說完繼續向前走。

大白忍不住抱怨小煤球。

“你好端端罵她做什麽,她又不是故意把人弄丟的,憑她的性格,寧願自己走丟也不想弄丟姐姐吧。”

“罵她怎麽了?這麽大個人,遇到事隻會哭鼻子,不應該罵麽?”

“……你這種性格,姐姐會對你動心才怪。”

小煤球無語,“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隨便你,我去找人。大家都急,你倒是一點都不急。”

小煤球冷嗤一聲,“你們無頭蒼蠅似的急有什麽用?我過來的路上,早就安排人去找她了。”

“是麽,有結果麽?”

“我現在就……”

話未說完,有條狗閃電似的跑過來,停在他們麵前變成人,氣喘籲籲。

“找、找到了!”

小煤球問:“在哪兒?”

“菜地。”

“什麽???”

眾人聞言都難以理解,她一個人好端端地跑菜地去做什麽。

無論如何,先看到她再說。

小煤球與大白朝菜地跑去,路上碰見小黃,也一並帶過去,果然在菜地看見了周雲輕。

她獨自蹲在一排菜秧子前麵,背對著大家,不知道在鼓搗什麽。

在她旁邊,有幾個留下來守著她的人,看見小煤球連忙迎上來報告情況。

小煤球聽完簡直一頭霧水。

據他們所說,她一個人溜溜達達地就來了,走進菜地以後也不跟誰說話,蹲下來摸秧子摸個不停。

小黃沒心思多想,迫不及待地衝到她麵前。

“姐姐,你怎麽招呼都不打就跑這裏來了?你來幹嘛呀?”

周雲輕沒回答,甚至頭都沒抬,隻顧盯著菜苗。

小黃問了半天都沒反應,求助地看向另外兩人。

大白也走過去,柔聲問她,可惜效果一樣。

小煤球在旁邊看了半天,感覺肯定出了問題,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起來。

“你看著我!”

周雲輕終於回過神,望了望周圍,眼神驚訝。

“咦,你們怎麽都在呀。”

“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想吃桃子。”

“桃子?”

她沒解釋,轉身又蹲下去,雙手捧著一棵小菜苗,念咒語似的喃喃自語。

“桃子桃子,快長大吧,大家都等著吃呢。”

綠光從她掌心溢出,將菜苗完全包裹,下一秒,這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植物,便以一種令人震撼的速度野蠻生長。

眨眼的功夫,菜苗變得比人都高,並且開花結果。

果實從青色轉變為紅色,小煤球這才看清楚,那是一株西紅柿。

西紅柿一開始隻是正常大小,最大的也就他拳頭那麽大,並且碩果累累,一株上長著好幾十個果實。

這不是什麽壞事,這些菜苗本來就要用異能催生的,大家沒有太警惕。

可是又過了幾秒,情況變得不對勁。

已經成熟的西紅柿還在持續長大,最大的堪比冬瓜。

而植株已經比周圍房屋的屋頂都高了,葉子遮天蔽日,把難得一見的陽光都擋住了。

小煤球看著那搖搖欲墜的超大號西紅柿,再看看站在底下的周雲輕,心中有股不妙的預感,撲過去將其往肩上一扛,閃到旁邊。

就在他們離開的那一刻,最大的西紅柿果然壓斷了枝條,轟隆一下掉下來,落地時砸得地麵都微微震動。

砰砰砰——

西紅柿接二連三地往下掉,砸在人腦袋上保準壓成肉泥。

小煤球大吼:“快出去!”

說罷繼續扛著周雲輕,第一個衝出菜地。

眾人逃出來,回頭望著那恐怖的西紅柿,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差點被它砸死。

周雲輕還在用異能,綠光源源不斷地往外冒。

小煤球喊了她好幾聲,拍拍她的臉,怎麽都無法喚醒她,隻好抓起她的胳膊咬了一口。

疼痛令她不得不停止,眼神渙散地望著周圍。

“我在哪兒?”

“你在說什麽?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別讓我家被火燒了。”

周雲輕說話閉上眼睛,竟然暈了過去。

不知多久後,她悠悠醒轉,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痛,腦袋最痛,仿佛隨時會爆炸。

“啊……”

她睜開眼睛痛得叫了一聲,房間裏的人察覺到動靜,全部圍了過來。

“你還好嗎?”

說話的是大白,他蹲在床邊,一臉擔憂。

周雲輕點點頭,又看向其他人。

小黃、小煤球、還有長毛與短腿也在。

“我的哈比呢?”

“這兒。”

大白將迷你智能狗遞到她手裏,“它很好。”

哈比搖著尾巴舔她的掌心,癢癢的感覺令疼痛緩解許多。

周雲輕安下心,揮揮另一隻手。

“你們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去,都守著我幹嘛呀,我不用你們管。”

小煤球緊緊咬著嘴唇,臉上沒有血色,仿佛每一根神經都繃到極限。

“姐姐……”

大白吞吞吐吐,有話要說,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周雲輕不解。

“怎麽了?基地出事了嗎?被喪屍偷襲還是……要不要我幫忙?”

“沒有沒有,基地很安全。”

“那到底是怎麽了嗎?一個個表情奇怪得很。”

大白深吸一口氣,想出了解決辦法,轉頭對小黃輕聲說了幾句話。

後者走出房間,回來時手裏多了塊鏡子。

大白接過鏡子,舉到周雲輕麵前,裏麵出現她此刻的臉。

皮膚鬆弛,眼睛渾濁,頭發雪白,皺紋像無數條老樹根,爬滿她的臉頰。

她心底一涼,顫巍巍地抬起手。

雙手枯瘦蒼老,青筋暴起。

老年斑已從零星的幾塊,變成密密麻麻一大片。

“這個……哈哈……”

她試圖笑一笑,好讓大家別那麽擔心,人到了年紀衰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相反她已經年輕太久了。

可是沒有人能平靜的接受自己蒼老的模樣。

她也不行。

周雲輕閉上眼睛,疲憊地說: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大白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帶頭往外走。

走了幾步,發現小煤球不動,抓住他的胳膊,強行把他拖了出去。

外麵仍然豔陽高照,烏雲散去了大半,滿眼都是藍天白雲。

周雲輕一動不動地躺了半晌,忽然哽咽一聲,然後便忍不住了,翻身抱住枕頭,眼淚很快打濕枕套。

哈比跳到她肩上,舔了舔她的側臉。

見她還是哭,便播放起她最喜歡的音樂。

歡快的歌聲縈繞著房間,掩蓋住周雲輕的啜泣聲。

身體太疲憊,哭著哭著,她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是半夜,大家都休息去了,身邊隻有一個人。

小煤球。

他眼睛裏有很多紅血絲,不知道是太久沒睡,還是別的原因。

沉默而孤獨地坐著,像一尊雕塑。

“幾點了?”

周雲輕問。

他怔了怔,才發現她醒了,抬頭掃了眼掛鍾。

“兩點半。”

“……你怎麽還不睡覺?我現在已經沒什麽事兒了。”

“我在等你的解釋。”

“解釋什麽?我聽不懂你的話。”

“你別遮掩了,我已經見過六條,他告訴我們你去他那兒看過病。”

周雲輕反倒鬆了口氣,“既然你都知道了,還要我說什麽呢?”

“你要說的東西多得很。”

小煤球忽然傾身壓過來,深怕她逃走似的,語氣咄咄逼人。

“你為什麽這麽快就變老?你今年到底多少歲?你究竟從哪裏來?回答我!”

這些問題很久以前就曾困擾過他,但他並不在意。

她是人,他是狗。

他們之間的差別已經那麽大,一些瑣碎小事又算得了什麽。

可直到今天才發現,始終都是他自作多情,恨不得把牙齒什麽時候換的都告訴她。

她卻隻把他當做外人,除了個名字,什麽都沒有透露過。

他們在她心裏,根本算不上朋友吧。

周將軍,這麽可笑的說法也拿出來糊弄他,怕是把他當成傻子。

周雲輕移開臉,躲避他過於強烈的視線。

“我沒什麽可說的,你要是介意,把我扔出去好了。”

砰!

小煤球一拳砸在床沿上,氣得眼睛更紅了。

“你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周雲輕很難過,但是仍然不打算解釋。

她帶著秘密而來,就應該帶著秘密離開。

這個秘密可不僅僅關乎她一個人,還有成千上萬的異能者。

若是她透露了,會產生什麽樣的影響?唐昊會不會更加變本加厲?

“我問你最後一件事,必須回答。”

小煤球喘著粗氣,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你不肯和我結婚,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隻要她回答是,他可以不在乎其他的一切。

因為隻有愛一個人,才會不想拖累他。

周雲輕沉默了一會兒,搖頭。

“不是。”

他宛如被人當頭潑了盆冰水,熱烈的愛與滾燙的憤怒,都在聽到答案後,變成了失望。

“你可以再想一想。”

“不用了,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是因為什麽?”

他不甘心地問。

周雲輕自嘲地笑了笑,“很多原因,說不清的。我隻有一點能肯定,那就是我們絕對不合適。”

“你覺得我還不夠成熟?再給我一點時間,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苦笑道:“你根本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小煤球前一刻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可現在卻又冒出一股勝負欲。

“我不會走的,你別以為用這種話就能擊敗我,我的生命裏從來沒有放棄兩個字。基地是這樣,你也是這樣。等著吧,總有一天你會醒悟,這個世上最適合你的人隻有我。”

他憤憤地說完,轉身離去。

看表情都要氣炸了,偏偏很細心地幫她把門帶上。

周雲輕睡覺之前因為衰老速度難過得要死,被他這麽一鬧,反而釋懷了。

這種事情,難過也沒有,徒增煩惱。

她還不如趁自己沒癡沒傻,多做點開心的事呢。

早上七點,小黃拎著大包小包上門來。

她原是有工作要做的,但是為了照顧周雲輕,特地請了無限期的假。

食堂吃飯雖方便,但資源有限,菜式常年不。

她經常去基地外麵出任務,總有機會找到些基地裏沒有的東西。數量多就上交,數量少就自己留著。

積年累月,也存了不少,打算拿出來讓周雲輕吃好點。

現在才七點多,做早飯應該來得及。

小黃自認為來得不早不晚,誰知推門一看,對方已經起床了,穿著套長袖長褲的衣服,戴著她那頂碎布拚得帽子,化了淡妝,正在往一個保溫杯裏倒水。

“小黃?你怎麽來了?”

她抬頭看見她。

小黃愣住,不解地問:

“今天起這麽早啊,有什麽事嗎?”

“出太陽了,我想去山上走走。”

趁她還走得動,認得路。

小黃囁嚅了半天,不知道該勸她別亂跑,還是死皮賴臉跟著去。

對方卻主動邀請她。

“你和我一起吧。”

“真的?”

“年紀大了,總歸有點不方便,你在旁邊我放心些。”

“好啊,沒問題。”

小黃放下東西,忽然想起自己來時的目的,忙說:

“我打算給你做早飯呢,我們吃了飯再去吧。”

“不用,現在溫度正合適,再晚點爬山就熱了。我們到食堂隨便拿兩個饅頭吃。”

也行,她開心就好。

小黃也給自己裝了杯水,找了個小包,將她的水也拿過來裝進去,與她一起出門。

食堂今天的早餐是西紅柿粥,西紅柿包子,西紅柿汁。

那天長出的西紅柿全被收割回來,堆滿了一間大倉庫,估計能吃好幾個月。

兩人每人吃了兩個西紅柿包子,喝了一杯加蜂蜜的西紅柿汁,元氣滿滿地上路了。

城裏有個小山包,不高也不陡峭,末世前就修了路,蓋了許多涼亭,很適合老年人鍛煉腿腳。

好天氣誰也不想錯過,社畜狗子要工作,學生狗子要學習。

隻有那些出生半年左右的小狗崽子,天天隻需玩玩鬧鬧,被幼兒園老師帶領著,也爬到山上來玩。

二人走得慢,半路就被狗崽子們追上,停下來讓路。

他們蹦蹦跳跳地從旁邊經過,有隻小狗衝老師汪汪叫了幾聲。

周雲輕問:“他說得什麽呀?”

小黃給她翻譯,“他問老師為什麽山上沒有花,畫冊上明明有的。”

周雲輕想了想,拍拍小黃的肩膀,湊到她耳邊問了件事。

幾分鍾後,小黃追上那些狗崽子們。

“小朋友們,你們把頭轉過來,看看後麵是什麽。”

狗崽子紛紛回頭,全都驚呆了。

紅的、粉的、白的、黃的,各種顏色各種品種的鮮花鋪滿了半片山坡,空地上也長出一層厚實的草坪,枯樹嫩綠的新葉,正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他們開心瘋了,全都往回跑。

老師連忙攔住,警告他們不許踩踏草坪,摘走鮮花。

小黃望著他們,嘴角微微上揚。

以前從來沒想過,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居然能讓自己這麽愉悅。

她看向周雲輕,後者用完異能有點累,坐在台階上休息。

雪白的發絲從帽子底下垂出來,輕撫她的臉頰。

碧空如洗,繁花似錦,她眼角**漾著滿足與溫柔,真是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