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是……小煤球?

周雲輕怔住, 皺眉看著他。

小煤球站在雪裏耐心地等待,大概因為太冷,□□的腿不時顫抖著, 忍不住將身體抱緊。

等了一會兒仍沒人開門,他又敲了幾下, 嘴裏呼出一口白氣。

“你幹嘛呢?”

周雲輕忍不住問。

他抬起頭看見她, 麵露欣喜, 但很快變得緊張。

“我……能進去說嗎?”

實在太冷了。

狗形時身上好歹有毛,可以抵禦嚴寒。

人形時隻剩頭頂那一撮毛,什麽用處都沒有。

周雲輕本來不打算讓他進來的, 可目光無意中掃到他凍得青紫的皮膚, 心底針紮似的疼了一下,沒好氣地說:

“沒正事的話,我一定把你轟出去。”

小煤球眼神感激, 見大門打開,立刻跑了進去。

她隨後就把門關上, 免得雪傾瀉進來。

站在寬敞的一樓, 小煤球抬頭看空中數量繁多的火球,冰冷的身體在溫暖空氣的包圍下慢慢恢複, 好奇地問:

“你怎麽弄這麽多火?”

周雲輕掃了眼,漫不經心道:

“天氣太冷, 暖和點。”

身邊有了活物,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幻想頓時消失了。

她瞥著黑漆漆的貨架底下, 心情已恢複平靜, 再次問道:

“你來做什麽?”

小煤球搓著發麻的胳膊,在心底努力尋找話題。

“今天送過來的東西你喜歡麽?”

“那個盆栽?”

“對,我找食物的時候發現的, 藏在一輛汽車下麵,可隱蔽了,他們都沒看見。”

他說話時語氣有點小驕傲,似乎覺得自己很厲害。

周雲輕拿了把椅子坐下,斜眼看著他。

“你找到就找到,送來給我做什麽?”

“它看起來像是要死了,你有養植物的好辦法不是麽?”

那些藤蔓,平時藏在地底下,有情況才瘋狂生長。

被她養得可聽話了。

周雲輕莫名有些失望。

她還以為送那盆辣椒來是示好,原來隻是沒地方可送。

“我會養著它的,還有什麽事嗎?”

小煤球聽她言語冷淡,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你還在生我的氣?”

周雲輕沒說話。

他抿著嘴唇低下頭,看自己沾滿汙泥的赤腳。

“我回去仔細想了想,之前確實是我不對。你收留了我,給飯吃,救過我好幾次。我卻沒有打招呼就把喪屍引進來,讓你置身於危險之中,你怎麽生氣都不為過。”

她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小煤球抬起頭,“但我還是想解釋清楚,那些人真的不是我放進來的。我隻想拿晶核,不想讓別人傷害你。”

他頓了頓,繼續說:

“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畢竟他們已經死了,我找不到證據……”

“我知道。”

周雲輕突然說。

小煤球愣住,好幾秒後才問:“什麽?”

她抬起手,疾風送來一樣東西,是個黑色的小帆布包,看起來髒兮兮的。

打開包,裏麵有些奇奇怪怪的工具。

小煤球看了半天也看不懂,一臉茫然。

周雲輕之前也不認識,直到一次家裏鑰匙掉了,打不開門進去,找了專業的開鎖公司。

前來開鎖的師傅就帶著這樣的工具包。

“這是我從其中一個人的屍體上找到的,大概他能打開反鎖的窗戶吧。”

小煤球聽完她的話,心裏大喜。

“那你願意相信我了?”

周雲輕拋了拋帆布包,“相信又怎樣?不相信又怎樣?你已經……”

話未說完,對方突然撲過來。

她下意識做了個抵擋的姿勢,卻被他抱住小腿,腦袋在她膝蓋上拚命蹭。

周雲輕:“……放手!”

白光一閃,小煤球變回原形,圍著她歡快地轉了兩圈,又跑到二樓去,回來時嘴裏多了個東西。

剃須刀。

他把剃須刀放在周雲輕掌心裏,自己後退幾步,乖巧地蹲在地上,不停搖尾巴。

周雲輕不解,“你想做什麽?”

他抬起後腿撓了撓脖子。

“剃毛?”

小煤球點頭。

“可你已經不住在這裏了,身上有跳蚤也沒關係。”

他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睛裏流露出些許受傷,趴在地上嗚咽了聲。

周雲輕冒出一個猜測,“你該不會……想留下來吧?”

他不好意思回答,臉埋在爪子底下,隻露出眼睛。

她哭笑不得。

“你回你的狗窩,我住我的超市,不是挺好的嗎?我隻想自己吃吃喝喝,不會幫你找晶核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小煤球失望地抬起頭,看了她一會兒,跑去叼來卡片。

不要。

不要晶核?

周雲輕不相信,狐疑地打量他。

他放下卡片,用鼻子頂了頂剃須刀,似乎不給剃毛就不走了。

周雲輕想了想,拿起刀,捏在手裏摩挲。

“你可想清楚了,這毛剃掉一時半會兒是長不出來的。”

外麵天寒地凍,狗沒毛根本撐不下去,隻能呆在超市。

小煤球心意已決,轉過身趴著,將毛茸茸的屁股留給她。

周雲輕揚唇一笑,揪住他的小尾巴,下手了。

憑借著精湛的刀法,隻用了十多分鍾,她就小煤球從頭到腳剃了個精光,一根毛都沒剩。

小煤球本來就瘦,沒了毛更瘦,渾然就是一隻烏骨雞。

周雲輕給他找來一套嬰幼兒保暖內衣,又套了件黃色羽絨服,為他拉上拉鏈,特地叮囑道:

“你可千萬別尿褲子,尿了我不會幫你換的。”

小煤球大約是覺得自己能留下了,一改先前諂媚的態度,送了她一個白眼。

周雲輕搓了團火把狗毛連同裏麵的跳蚤燒成灰燼,目光掃過他脖子,想起一事。

“我的項圈呢?”

“……”

“好啊,被你扔了是不是?那是我的東西,你怎麽賠?”

小煤球收起白眼,撓了撓她腳背,仿佛想讓她揭過這章。

周雲輕瞥了他一眼,哼哼道:

“把地上的灰弄幹淨。”

小煤球立刻找來一個撮箕,兩隻爪子在地上刨,把灰燼刨進撮箕裏。

鬼故事完全被拋之腦後,周雲輕回到餐桌邊,準備接著吃飯,可是看看碗裏匆忙做出來的蛋炒飯,沒什麽胃口,直接倒進垃圾桶,問小煤球:

“你吃飯了沒?”

後者搖頭。

她笑道:“我記得你會煮粥吧,再給我煮點嚐嚐。”

小煤球遲疑了一下,大概不太想動,但是看著久違的超市,知道回來不容易,轉身去米袋裏舀米,燒水煮粥。

周雲輕坐在沙發上看書,時而瞟他一眼。

他個子比鍋大不了多少,跑上跑下有條不紊,越來越能幹了。

喝完粥,她又塞給他一塊抹布,讓他把二樓的地板擦一遍。

小煤球二話不說叼著抹布開幹了,周雲輕給自己泡了杯牛奶,坐在旁邊慢慢喝,心情不知道比前幾天好了多少。

晚上十點,她開始打瞌睡,喊了聲道:

“別擦了,剩下的明天再擦,幫我把杯子洗了。”

小煤球放下抹布過來取杯子,想舀水,卻發現裝水的水桶空了。

他正要回頭,一股清泉從天而降,注滿水桶。

周雲輕拍拍手,起身道:

“我睡覺去了,你洗完也睡吧。”

她走進臥室,躺在**,沒過一會兒,就看見小煤球走到他常趴的角落裏,蜷縮成一團。

那兒沒有墊子,隻有光禿禿的地板,又對著窗戶,應該很冷吧?

周雲輕閉著眼睛,自言自語般地說:

“沒有跳蚤的話,進來睡也沒關係。”

她的臥室裏鋪著厚厚的長毛地毯,為了取暖,還做了個簡易的壁爐。

跟外麵比起來,可以算得上溫暖如春了。

小煤球驚訝地抬起頭,但她並不打算解釋什麽,胸膛微微起伏,似乎睡著了。

過了幾分鍾,小小的身影來到臥室,關上門,躺在鞋櫃旁,離床兩米多遠。

火球陸續熄滅,超市陷入寧靜的黑暗中。

周雲輕總算睡了個好覺,翌日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天氣又變了,昨天滴水成冰,今天豔陽高照。

白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在地上匯聚成小溪,到處都濕噠噠的。

周雲輕伸了個懶腰,從衣櫃裏翻出一套薄款的長袖運動衣,穿上後便往外走,打算使喚回來的小苦力。

沒想到的是,對方早就起床了。

不但準備了早飯,還把超市整理了一遍,幹淨整潔,幾乎可以開門接客。

早餐是水果沙拉和水煮蛋。

周雲輕剝了個蛋,邊吃邊走,尋找小煤球的身影。

一樓貨架間,熟悉的身影在那兒鑽來鑽去。

她放慢腳步,蹲在欄杆後,狐疑地打量他。

這小子幹嘛呢?

那兒都是吃的,難道想趁她睡覺偷運出去救濟同夥,吃裏扒外?

小煤球叼著一籃子零食出來,鬼鬼祟祟地往外跑。

周雲輕一口吞掉剩下的雞蛋,清了清嗓子,站直身體道:

“站住!”

對方被她嚇了一跳,身體抖了抖,回頭看見她,衝她搖尾巴。

她抱著胳膊走過去,表情宛如抓到小賊的警察。

“你在幹嘛呢?速速從實招來。”

小煤球放下籃子,白光一閃,聲音從頭頂落下。

“你是不是從來沒整理過這裏?”

周雲輕為了與他對視,不得不後退幾步,抬頭說:

“關你什麽事?”

她有計劃過多少天整理一次,但是每到那個時候就懶得動。

反正幹活也沒人給她發工資,一拖再拖,幹脆不管了。

小煤球無奈地歎口氣,彎腰撿起購物籃,身上的衣服被撐爆了,碎片落在地上,羽絨在空中亂飛。

“這些東西變質了會很臭的。”

她瞥了眼,裏麵都是些脹包腐爛的鹵蛋雞爪。平時沒注意,現在挑出來放一起,確實臭不可聞。

“……那是你鼻子太靈,反正你回來了,以後就歸你整理吧。”

小煤球苦笑一聲,拎著籃子朝外走。

周雲輕突然叫住他。

“等等。”

“做什麽?”

“你還沒跟我說,那些小狗是怎麽回事呢。”

他一天隻有五分鍾能說話,錯過了就要用卡片交流,想問點什麽太費力。

小煤球沒打算隱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據他所說,末世爆發後他逃到這個城市,期間好幾次都差點被人類和喪屍抓到,死裏逃生。

而許多失去主人,或本來就在流浪的動物也遭遇同樣的情況,幾乎沒有反擊之力。

在親眼目睹了許多次死亡後,他認為憑個體的能力很難在這種環境裏活下來。於是想辦法拉攏了一些同類,找了個較為安全的地方。晚上睡在那裏,白天一起出去找食物。

周雲輕上輩子遇到過不少聚集起來建造基地,抵禦喪屍的幸存者。

動物這麽弄,還是頭一次聽說。

“可是你現在留在這裏,豈不背叛了他們?”

她問。

小煤球道:“我跟他們仍然保持聯係,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出去幫忙。隻要再多弄些晶核,他們就有自保能力了。”

他停了幾秒,主動說:“你要是介意,我現在就走,不會強行留下來。”

“你一定要幫他們找晶核?”

“不然呢?”

小煤球的表情很困惑,似乎沒想過第二種可能。

周雲輕看著這個赤身**的青年,明明兩人體型差距大的不得了,卻從他身上隱約看見幾十年前的自己。

單純,傻。

以為強大的人有義務保護別人,結果隻是感動自己。

“要是將來他們不感謝你,反而恨你,覺得是你害了他們吃那麽多苦呢?”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怔怔地問。

小煤球沉默了一會兒,隻答出來一句。

“不可能的。”

那些傻狗,離了他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毫無反抗之力。

怎麽會反過來恨他?

周雲輕聳聳肩,“世界上有什麽不可能的事?你可以變成人,誰知道別人會變成什麽樣?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是愚蠢的,因為你把主動權也一並送了出去。無論之後你多麽努力,都沒法控製自己會不會失望。”

她親身經曆了,心灰意冷了。

現在用冰冷堅硬的牆壁將自己封鎖起來,不許別人靠近,反而覺得輕鬆。

小煤球看著她,懷疑她是不是遭遇過什麽。

但還沒來得及問出口,時間就到了。

他變回原形,叼起籃子,要把垃圾扔出去。

周雲輕想起一樣好東西,迫不及待要與他分享,奪過籃子朝窗外一扔,抱起他上樓。

小煤球身上的毛剃光了,連耳朵與腳趾縫都擦洗得幹幹淨淨。

跳蚤無處遁形,使得她終於能毫無顧忌的與他接觸。

一路跑到二樓放置雜貨的區域,眼前出現幾個大紙箱,似乎裝著東西。

周雲輕放下小煤球,打開其中一個箱子,從裏麵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方塊。

“你認識這是什麽嗎?”

他仔細看看,點頭。

是手機。

超市裏沒有手機賣,應該是從外麵弄回來的。

她費力弄這個做什麽?現在又沒有電。

周雲輕依次打開盒子。

手機、電腦、音響,還有她從超市電器區挑選出來的洗衣機、洗碗機、電視……

小煤球看得一臉懵逼,根本理解不了。

直到她打開最後一個紙箱,搬出一台怪模怪樣,他從未見過的機器。

“這個認識嗎?”她站在旁邊,用手拍了拍,眼神很自得。

小煤球走過去,圍著轉了兩圈,搖頭。

周雲輕彎下腰,“這是一台發電機。”

這個超市裏,沒有電是她最遺憾的地方。

如果電器都能用,得給生活帶來多大的樂趣啊。

可喪屍的晶核裏並沒有電係異能,她可以輕易製造出龍卷風,卻無法打開一個小小的吹風機。

現在問題解決了。

之前去大學裏時,周雲輕不光帶回來一堆手機電腦書籍,還找到這台學校用來預防停電用的發電機。

發電機運轉靠柴油,回來的路上她找到一個加油站,把儲油器上麵的混凝土層給掀了,帶回來好幾大桶柴油,就放在一樓呢。

小煤球仍然懵懵的,似乎興趣不大。

周雲輕弄了桶油上來,加入發電機裏。

以前基地用電靠得基本都是發電機,後來回到城市,才建立起新的發電廠。

因此她對於這套程序可謂很熟悉,三兩下就將發電機啟動,並且讓電流流進超市獨立的電路係統裏。

一聲輕響,頭頂的白熾燈管亮了起來,緊接著是冰櫃、電梯、警報器。

發電機之前是供學校用的,功率很大,帶動整個超市的用電沒問題。

不過周雲輕用不了那麽多,把不需要的都關掉了。

隻留下攝像頭,燈,以及許多插座。

她把之前整理出來的電器全部插上電,手機電腦也充上電。

沒過多久,一部手機可以開機了。

由於沒有信號,它打不了電話上不了網,但下載下來的音樂可以聽,視頻可以看,單機遊戲可以玩。

她翻了翻相冊,看自拍照原主人應該是個女大學生,在心底說了聲謝謝,然後衝小煤球喊:

“抬頭。”

他抬起頭。

“笑一個。”

小煤球不明所以,努力揚起嘴角,露出兩排交錯的小尖牙。

哢嚓——

周雲輕按下拍照鍵,把他的傻樣兒給拍了下來。

他嚇一跳,瞪著眼睛看她。

周雲輕收起手機,笑道:

“來,咱倆中午吃頓好的。”

她現在可以用電磁爐、烤箱、洗碗機,飲食上自然也要來個質的飛躍,不能再整天吃麵條了。

走進冰庫,看著滿牆的食材想了想,周雲輕決定吃頓火鍋,慶祝有電可用。

“接著。”

她讓小煤球找來一個塑料水桶,把食材一樣樣往裏扔。

火鍋吃的就是各種各樣豐富的食材,牛肉丸、蛋餃、墨魚、蔬菜……

水桶很快裝滿,二人去了廚房,分工合作。

小煤球洗菜,周雲輕切,忙得不可開交。

中午十二點,電磁爐上放了個平底鍋,周雲輕挑了包最貴的火鍋底料丟下去炒,抄到香味四溢時,加水煮開,放入食材。

鍋裏紅通通的,她用鍋鏟攪拌,免得粘鍋,衝小煤球挑了挑眉。

“你吃得了麽?這個辣得很。早餐的粥都沒人喝,我看你還是喝粥算了。”

後者正抱著毛巾擦他濕淋淋的爪子,聞言堅定地搖頭。

忙活了那麽久,他可不是為了站在旁邊看她吃。

周雲輕聳聳肩,拿來碗筷。

羊肉片最先熟,放下去沒幾秒就燙熟了。

小煤球迫不及待地跳到椅子上,等待她投喂。

而她不慌不忙,先用一碗清水洗掉肉片上的辣油,然後才放在他麵前的盤子裏。

他張大嘴,暴風吸入,轉眼就吞下了肚,連滋味都沒嚐出來。

隻覺得香得要命,比之前在倉庫吃得那鍋調和油煮飯好了不知多少倍。

同伴們現在在做什麽?啃搶回去的餅幹吧。

幹巴巴的,沒滋沒味,嘖嘖,還是自己運氣好。

周雲輕給他夾了一筷子,就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黑乎乎的小爪子伸過來,撓了撓她胳膊。

她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不料幾秒後對方鑽到桌子底下,從她腿間鑽出個腦袋,可憐兮兮地搖尾巴。

“你不能吃太多,你是條狗啊。”

火鍋重油重辣,吃多了容易掉毛。

雖然他目前沒毛可掉,但總歸對身體不好。

小煤球不聽勸,執著地扒著她膝蓋,嘴巴擱在她大腿上,口水洇濕了褲子。

周雲輕:“……隻能吃一口。”

小煤球張開嘴,接住她丟過來的牛肉丸。

一口一口又一口,轉眼兩人都撐得直打嗝。

食材還剩下一大半沒吃,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周雲輕決定晚上再戰,把電磁爐關掉,打開電視,連接了一個從學生宿舍找到的u盤,裏麵果然存著不少電影。

她翻了半天,打開一個叫“夏日水蜜桃”的片子,以為是那種日式小清新的美食電影。

不料確實是日式,也確實很清新,上來就是一個蔚藍的泳池與白嫩嫩的身體。

小煤球趴在她懷裏,歪著腦袋看。

她明白過來後趕緊捂住他眼睛,退出電影,心髒怦怦亂跳。

小煤球不安分地動了動,不知道她在幹嘛。

周雲輕打開另一個文件夾,裏麵存著上百集的海賊王,點開看了幾分鍾,確定沒有掛羊頭賣狗肉後,才鬆開懷中的狗子。

後者本來心不在焉,仍然惦記著鍋裏的菜。

突然電視裏傳出熱血沸騰的配樂,聽得他精神一振,專注地看向電視。

周雲輕不喜歡這動畫的畫風,看了會兒便開始打瞌睡。

想換一部看,小煤球竟然不允許,把遙控器護在屁股底下,大有殺了他也別想的架勢。

她本來就困,幹脆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淩晨三點,她醒來,發現電視仍然開著。

那小小的身影蹲坐在她腳邊,還在看。

這條狗瘋了吧?不睡覺了?

周雲輕正要教訓他,不料他也撐不住了,歪歪地倒在她腿上,閉著眼睛,嘴巴吧唧了幾下,大概在回味晚餐的美好。

她躡手躡腳地坐起身,戳戳他鼻子。

小煤球一動不動,已經進入夢鄉。

周雲輕睡了那麽久,現在睡意全無。

從他屁股底下抽出遙控器,換了部輕鬆的喜劇片看。

過了幾分鍾,身邊的狗子突然動了起來,四條腿用力刨,似乎在夢中奮力奔跑。

他夢見了什麽?幫流浪狗們找晶核,被喪屍攻擊?

說實話,周雲輕覺得他必輸無疑。

且不論狗子們能否如他所願,得到晶核順利強大起來。

就算他們的力量真的發展到能和喪屍人類匹敵了,之後呢?

打敗所有對手,占領整個世界?

憑這些狗?

別開玩笑了。

橫豎都是輸,不如早輸,讓他早點看清這個世界,別再做徒勞的妄想。

周雲輕看看睡夢中的他,又看看窗外的天色。

把電視聲音調大了點,套了件衣服,打開窗戶跳出去,身影隱入夜色中。

小煤球一覺睡到了上午十點,做了好幾個夢,醒來時看著天花板,有些恍惚。

等等,身邊怎麽這麽亮?

他扭頭望過去,當即驚呆了。

好多好多晶核!整整一堆!

紅的白的綠的黃的,最大的有手掌那麽大,最小的像粒瓜子。

晶核們聚集在一起,散發著各自的光輝,把簡陋的超市照耀得堪比宮殿一般華麗。

小煤球抬起爪子,使勁兒揉了揉眼,懷疑自己還在夢裏。

不對,他在夢裏都夢不到這麽多晶核!

耳中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抬起頭,看見周雲輕拿著個乒乓球拍走過來,白皙的皮膚被汗打濕,幾縷劉海黏在額頭。

她端起杯子咕嚕嚕喝了半杯水,靠在桌上衝他抬抬下巴。

“醒了?”

小煤球木木地點了下頭,感覺魂魄都飛離了身體。

周雲輕道:

“醒了就幹活去,地還等著你擦呢。”

她說完就要走,他連忙問:

“這些晶核是哪兒來的?”

她停下,回頭,半側著臉笑。

“誰知道呢?大概天上掉的吧。”

隻聽說過天上掉餡餅,沒聽說過天上掉晶核。

小煤球信她才有鬼。

鑒於自己就算夢遊也沒能力拿到這麽多晶核,所以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晶核是她拿回來的。

這麽多,她殺了多少喪屍才得到的?

他根本無法想象,隻知道自己夢想終於快要實現了。

周雲輕喝完水下樓,繼續玩她的乒乓球。

小煤球則跳下沙發,把爪子放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塊晶核上,閉上眼睛。

光芒如同**一樣,順著爪子流進他的身體,緩緩將他包裹。

周雲輕玩膩了乒乓球,隨手拿了部手機,坐在一樓的吊籃椅上,晃晃悠悠地玩起了一個單機遊戲。

不知過了多久,樓梯傳來腳步聲。

她抬頭瞥了眼,呆住,手機都差點嚇掉了。

一條將近兩米的大黑狗站在那兒,爪子像蒲團,眼睛像銅鈴。

尖尖的利齒長得像把砍刀,尾巴又長又粗壯,幾乎隨便一掃,就能把樓梯扶手攔腰掃斷。

長相明明凶狠得要命,站立的姿勢卻很拘謹,看她的眼神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周雲輕試探地喊:“小煤球?”

男性嗓音從大狗胸腔裏傳出來。

“我是不是……不太好看?”

周雲輕沒說話,跑到他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

小煤球別扭極了,恨不得把這具陌生的軀體藏起來。

“你在看什麽?”

周雲輕伸出手,摸了摸他肩背上結實的肌肉,又摸摸他堅硬修長的四肢,忍不住在心裏驚歎。

太不公平了!

同樣是吸收了很多晶核,憑什麽她的模樣毫無變化,他卻變得這麽威猛?

小煤球被她摸得身體微微發顫,問:

“到底怎麽樣?”

她抬起頭,仰望四肢著地也比她高了快四十公分的狗頭。

“你變人看看。”

犬形都這麽大,人形時本來就高,豈不是要上天啊。

小煤球聽話的變化,白光閃過,地上站著一個熟悉的男青年。

周雲輕看了一會兒,略感失望。

“沒什麽不同嘛。”

還以為他會變成個巨人呢。

小煤球不自然地抬起手,護在胸前,感覺要多怪異有多怪異,仿佛自己在她麵前已無秘密。

周雲輕注意到他這個動作,忍俊不禁。

“怎麽?以前光屁股滿街跑,讓你穿褲子都不樂意穿,現在知道羞恥了?”

他白了她一眼,隨手抓來一個臉盆擋在身前,想到那些晶核,認真地說:

“謝謝你。”

周雲輕望了眼客廳方向,“你把晶核都用完了?我還以為你會拿去跟那些流浪狗分享。”

說什麽要幫助他們,看來也隻是說說而已。

小煤球道:“我隻用了兩種,其他的都用不了,打算給他們送去。”

周雲輕聳聳肩,“去吧去吧,反正你不到黃河不死心。”

她拿起手機,打算繼續玩自己的遊戲。

對方突然走到她麵前,垂頭看著她。

“你跟我一起去怎麽樣?”

周雲輕皺眉,“拉上我做什麽?怕半路被喪屍襲擊啊?你現在好歹也是個兩米多的大狗子了,怕什麽?人家見了你才害怕呢。”

那麽高那麽黑,怪物似的。

要不是她有心理準備,估計也得嚇炸毛。

小煤球搖搖頭,說:

“晶核是你給的,我希望他們能記住你。”

她十分意外,抓抓耳朵幹笑道:

“不用了,我這人就喜歡做好事不留名,你自己去吧。”

小煤球不肯動,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用眼神央求。

周雲輕玩了一局消消樂,抬頭時看見他黑漆漆濕漉漉的大眼睛,心底一軟。

“你可真麻煩。”

她語氣埋怨,可話裏的意思分明同意了。

小煤球歡喜起來,拉著她的手就要走。

“等等等等!”

周雲輕大喊:“至少換身衣服吧。”

她難得出門一趟,得打扮打扮啊,不然這些衣服都要發黴了。

小煤球鬆開手,在樓下等她。

周雲輕跑去服裝區挑衣服。

雪停以後,溫度就升高了。

外麵的積雪化得幹幹淨淨,雪水衝走塵埃,路麵重見天日,氣候仿佛回到了溫暖的春天。

以前打喪屍時總穿作戰服,毫無個人品味可言。

她喜歡清新的顏色,喜歡小碎花,喜歡裙子。

在無數個貨架中,周雲輕找到一排碎花連衣裙,款式一樣,顏色與尺碼各不相同,架子上插著一塊促銷牌:99元/件。

該選什麽顏色好呢……藍的?白的?

耳邊響起媽媽的話:女孩子穿紅色好看,有氣色。

她把手伸向了紅色那一條,又找了雙高跟鞋,太陽帽,斜挎包。

穿好後去化妝品專櫃化了個妝。

衣服配飾都是超市款,與時尚挨不著邊,化妝的技術也很有限,令她看起來宛如上世紀的少女雜誌的封麵模特。

周雲輕倒是挺滿意,戴上寬簷的草編帽,婀婀娜娜地走下樓。

小煤球用一個書包裝了晶核,為擋住光芒,特地用黑色垃圾袋套了好幾層。

弄好以後他坐在最後一級台階上等,聽到腳步聲傳來,回頭往上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周雲輕咳嗽兩聲。

“看什麽看?可以出發了。”

“哦……”

他忍不住又看了兩眼,然後才轉過頭,走到大門邊。

周雲輕收起那裏的藤蔓,走了出去。

把大門重新堵好,她正要像以前一樣用風係異能,瞥了瞥身邊的男人,冒出一個想法。

“你變回去吧。”

“啊?”

“咱們不飛了,你背我去。”

小煤球臉一紅,差點被口水嗆到。

“我、我背你?”

他是條狗,又不是匹馬。

周雲輕很感興趣,催促道:

“快點快點,你還怕背不動我麽。”

他被她催的沒辦法,將書包掛在脖子上,變回了大狗。

周雲輕身手敏捷,一個縱身跳到他背上,挪動身體調整成最舒服的姿勢,感覺很新奇。

她開過車,開過飛機,開過坦克。

騎狗還是第一次。

該說什麽?駕?

她傾下身,摸了摸皮毛光滑的狗頭。

“走吧。”

小煤球背上背著她,脖子上掛著大書包,輕輕鬆鬆地跑了起來。

他的體型太引人注目,很快就有喪屍發現了他們,朝這邊聚集。

周雲輕本想動手把喪屍趕跑,不料他跑著跑著,腳底下生出一股風,將二人托到半空中。

她意外地看看周圍,誇讚了聲。

“不錯嘛,你也有異能了。”

小煤球努力操控風速,不讓二人掉下去,心底說不出的開心。

夢想竟然實現得這麽快。

幸好遇到了她。

有了風的加持,他們很快就抵達流浪狗們聚集的倉庫,落地時毫發無損。

周雲輕看著眼前老舊的建築,準備跳下去。

小煤球卻示意她別動,自己低低地叫了聲。

狗洞裏鑽出個狗頭,朝外張望,發現他後嚇得差點尿出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發出熟悉的聲音,對方半信半疑,把腦袋縮回去,不一會兒探出個薩摩耶的頭。

薩摩耶盯著他看了幾眼,通過氣味確認他的身份,又驚又喜的跑出來。

其他狗子跟著鑽出倉庫,圍著小煤球跑個不停,目光不止打量他,也在打量他背上的女孩。

有喪屍悄然靠近,薩摩耶吐出團火將其驅散,並且派出幾條狗在周圍巡邏,保持警惕。

小煤球叫了聲,狗子們安靜下來,蹲坐在他麵前。

汪汪汪,汪汪汪——

眾狗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

周雲輕啥也聽不懂,趁小煤球停下時拍拍他脖子。

“你們在聊什麽?”

“他們誇你漂亮。”

“……真的假的?”

他不答,轉回頭去又叫了兩聲,取下脖子上的背包,放在地上咬開拉鏈。

晶核的光芒瞬間迸發,幾乎晃瞎狗眼。

場麵立刻沸騰起來,狗子們一個個激動地追著尾巴轉圈圈。

小煤球嚴肅地朝薩摩耶投去一個眼神,後者帶著幾條狗,開始分配晶核。

晶核如何分配是個問題。

首先不是所有狗子都能通過吸收晶核獲得異能,與人類一樣,可以使用異能的是少數,並且往往隻能使用一種異能。

其次挑選出合格者後,究竟是平均分配,還是集中到幾條狗身上,讓他們變強後保護大家?

小煤球選擇了平均分。

薩摩耶先讓所有流浪狗排隊上前嚐試,留下能用異能的。

確定好他們各自的異能類別,比如風、火,或是其他,把相對於的晶核按照數量平均分配。

這個過程花了將近三個小時,狗子們理解能力有限,中間屢屢出差錯。

周雲輕本來在旁邊等,等得有點犯困了,找一個平坦的屋頂躺下。

小煤球跟過去問:

“我先送你回去?”

她搖搖頭,看著倉庫,“你以前也住在裏麵嗎?能不能進去看看?”

他麵露難色,“門是鎖著的,狗洞你鑽不進去。”

憑他現在的體型,以後也隻能告別這個“家”了。

周雲輕表示不算事兒,點了一團火,將門上的大銅鎖燒斷。

她跳下屋頂,落在門前,用力推了一下。

頭頂掉下來一片灰,混合著鏽粉,嗆得她直咳嗽。

灰塵散盡,陰暗的倉庫裏有了光。

周雲輕跟小煤球一起走進去,看清裏麵的環境立馬皺起了眉。

“你們就住在這兒?”

垃圾、排泄物、破爛棉絮、啃完的骨頭渣子,還有幾個棺材似的大木箱,看起來恐怖又惡心。

小煤球說:“這裏安全。”

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掩著口鼻出去了。

放風的狗子叫了起來,有一群喪屍靠近。

周雲輕看看還在吸收晶核的流浪狗們,以為肯定要自己動手幫忙了,不料小煤球說:

“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然後不等她回答,就帶著其他狗衝向喪屍群。

周雲輕挺好奇他現在的實力,悄悄跟過去看。

喪屍足有四五十隻,流浪狗們無論數量還是力量都不在一個級別上。

有些狗弄清狀況後,夾著尾巴想掉頭就跑。

接著自己一馬當先地衝到最前麵,仗著高度優勢,腦袋一低,咬下了一隻喪屍的頭顱。

他的舉止讓狗子們的信心大大增長,跟在他身後,奮力抵禦喪屍。

小煤球越戰越勇,騰風而起。

因為異能操控還不熟練,身體搖搖晃晃的,但是沒有影響他一鼓作氣地衝亂了喪屍的陣型,徹底扭轉局麵。

一個血淋淋的腦袋滾到周雲輕麵前,弄髒她嶄新的皮鞋。

她往後退了一步,又看了眼還在奮戰的小煤球,轉身回到倉庫外。

花了半個多小時,喪屍被驅散。

小煤球精疲力竭,但心理上非常興奮,隻想立刻找到周雲輕,向她描繪自己的英勇表現。

他跑向倉庫,看到眼前的畫麵愣住了。

穿碎花紅裙的女孩坐在矮牆上,高跟鞋脫下來與皮包放在一起。

牆下有一群狗,還有幾個或蹲或坐或趴的人,有男有女,全都赤身**的,專注地看著她。

離她最近的那個男人全身雪白,不光皮膚光潔如玉,頭發、眉毛、睫毛,都是白色的,尾椎骨處還有一根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

他就蹲在她腳邊,單手托著她纖細的雙足,幫她擦掉腳背上的血。

小煤球腦中轟隆一聲響,仿佛看見自己的東西被搶走,忍不住大喊:

“你們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流浪狗:我們抱大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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