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氣入雲天

齊徽是聽說驪妃召見曲長負,才急匆匆趕過來的。

他本來正在議事,連身上的太子袍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結果遠遠就看見靖千江同曲長負站在一處不知道說了什麽,還拿箭對準了自己。

他心頭忽地一沉。

不是畏懼靖千江手中的箭,而是齊徽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讓人心裏非常的不舒服。

上一世,齊徽能看出來靖千江多半是很喜歡曲長負的,但直到曲長負死後,他才驚訝地意識到,原來靖千江的感情可以這樣深。

但那個時候,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同樣沉浸在失去摯愛的痛悔之中。

曲長負性子冷,但偏偏七分冷淡中又帶有三分天成的風流肆意,招惹無數相思。

不光是靖千江,包括謝九泉、蘇玄、李裳等人的心意,齊徽全都能看出些許。

但他未在意過,因為他深知,曲長負的心思隻在自己身上,他全心全意襄助自己,無論是出於怎樣的目的和感情,都足以讓齊徽不把其他人放在心上。

他們之間即使出了問題,也隻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事。

可是就在剛才,他忽然覺得,靖千江同曲長負站在一起,似乎帶著種格外的默契,似乎……把自己排斥在外。

齊徽壓了壓心思,快步走到曲長負身邊,問道:“沒事罷?對不住,母妃那邊,是我沒有顧全到。”

曲長負微仰著頭,眯了眼去看天上的太陽,漫聲道:“沒關係。這種事情,我每年都會碰到很多,小打小鬧的,不值當放在心上。”

“不、不是。”齊徽艱難開口,“你應該放在心上。”

曲長負看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仿佛給了齊徽無盡的勇氣,支撐著他放下一貫的自負與驕傲,把原本這輩子都難以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我母妃為人素來固執己見,又總愛插手我在朝堂上之事,原先我知道……她也曾經常私下召見你,定是……教你為難了。但我當時隻想,以你的本事,這些事都處理的來,亦……未曾替你分擔什麽。”

齊徽將這些話說出來,隻覺得字字錐心:“除此之外,更有懷疑你與叛王勾結,派你前往平叛,卻不給援兵相助,有意試探;與你相約飲馬渭水,西行時卻刻意留你鎮守京城……”

“你當初來到我身邊,我曾說過,卿有國士之才,必以國士之禮待之,但漸行漸遠,卻是疑忌愈深,終至……終至鑄成平生大錯!”

“對不住……”齊徽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頹然道,“過往種種,我做錯了。”

他放下手臂,凝視著麵前的曲長負,小心地、殷切地、滿腔悔恨又滿腔期冀地詢問道:“咱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這一世,我一定說到做到,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永遠信你,無論遇到什麽困境,都斷不會再教你委屈為難……”

曲長負隻是負手望天,悠悠聽著他說,待到兩人之間靜默下來了,他才收回目光,問道:“殿下還記得,你我真正開始決裂,是在何時嗎?”

齊徽不想答,但又不得不道:“是黎秋河之死。”

黎秋河這個名字,對於兩人來說,應該算是他們合作多年當中,最不愉快的一段回憶。

此人在齊徽幼時,曾是他身邊的一名貼身近侍,負責護衛太子的安危,等到齊徽十五歲那年,假死後前往西羌臥底。

可以說他是看著齊徽長大的,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齊徽幼年不被父親關愛的缺失,齊徽對黎秋河的感情甚為深厚。

可是就在一次,黎秋河因為過於思念留在郢國的妻子兒子,悄悄潛回來探望,卻被曲長負所殺。

也是從那一次開始,齊徽深刻地意識到,曲長負實在是一個狠心的人,為了達成目的,他可以不近人情,犧牲一切。

說來黎秋河跟他還有親戚關係。

黎秋河的妻子是宋太師的侄女,也就是曲長負的堂姑。

他假死之後,兒子被過繼到曲長負的二舅名下養大,便是曾經的東宮侍讀,如今的翰林院編修宋彥。

雖說軍法規定,臥底私自歸國理當處死,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曲長負親自動手的時候,卻絲毫沒有考慮自己的表兄和姑母。

心寒憤怒都是有的,但偏生他對旁人狠心,旁人卻總是對他沒有法子。

齊徽最後還是選擇揣著明白裝糊塗,幫著曲長負把事情遮掩了下來,隻說黎秋河急病發作,不治離世。

此後為了補償,他倒是對黎秋河之子宋彥更加優厚了一些。

不過終究親疏有別,一直到死,齊徽都瞞著宋彥這段真相,以免他對曲長負不利。

此時曲長負忽然提到了這件事,讓齊徽瞬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頓了頓,他才說道:“這一世黎秋河還沒死,我會派人警告他不得玩忽職守,擅自回到郢國,避免你們之間的矛盾。”

曲長負道:“是嗎?”

齊徽懇切道:“既然生命都可以從頭再來,那麽一切都還有彌補的機會。我們一起出生入死,共曆風雨,我知道你誌在淩雲,你要的我都可以給,甚至包括我這條命1,隻……隻當我求你,留在我身邊。”

如果這時候有任何一個外人在,一定都會驚訝到眼珠脫眶,高貴冷峻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會有這樣低聲下氣,極盡溫柔的時候。

但曲長負眉目沉靜,卻道:“真是感人的說辭。可惜殿下,你我之間的裂隙,從來不在於重生多少次。”

“我相信你此刻說的話皆為真心,你或許可以為我死,但你活著,坐在這個位置上,就不能夠放棄手中的權力。太子啊,權力令人著迷,抓的愈緊,愈怕失去,愈不容許忤逆背叛,如此,便會生疑。”

齊徽道:“我不會……”

曲長負擺了擺手:“我不否認,多年並肩,風雨同舟,或許每次一戰的默契之後,會積攢出那麽一分兩分的真心,但這東西太不易消磨,所以,我早扔了。”

他總是這樣的清醒殘忍,齊徽忽然說不出話來。

曲長負卻是一笑:“沒法反駁?我了解你,因為咱們本就是同樣的人。上一世我幫你,我跳崖,皆是為了我自己,從頭到尾都跟你沒有關係。”

他一轉身,衣袂飛揚:“我們回不去了,也不值當回去,前塵如何,盡忘罷!”

*

太子這個位置,不好坐。

齊徽生長於深宮的刀光劍影之中,每一程走來,都是步履維艱。

但同樣,世間之人窮盡畢生所追求的名、權、利,他都唾手可得,被萬千人景仰注視,顯赫無比。

於求而不得之苦,從未識得其中滋味,今日方知,竟是心痛至此。

他看著曲長負轉身離開自己,他的身姿挺的那樣筆直,又那樣淡漠,燦爛暖陽照在一襲青衣之上,仿佛也隻剩下了寂寞。

他覺得胸口一陣鑽心的疼,這人說話總是七分真,三分假,仿佛真心,又太過驕傲。

誰又真的可能無堅不摧。

非得一路跌跌撞撞,頭破血流,才能學會痛了也不說,傷心也不顯露,站在那裏,冷硬的似乎不需要任何感情。

為什麽當年不懂這些呢?

齊徽不想再看曲長負的背影,猛地轉過身,隻見宋彥朝著自己走過來。

看到他的時候,宋彥臉上露出一抹驚訝之色:“殿下,您……”

齊徽抬手一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落淚了。

他不語,將眼淚擦去,開口時仍是平時平淡的語調:“俊才,近幾年可曾有過你父親的消息?”

宋彥還在因為看見齊徽落淚而震撼,不提防他又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怔了怔才道:“沒有啊。殿下,父親即便想要與家裏的人聯係,也必然是先將書信通過東宮暗衛之手,這點他自然不會違背。”

齊徽頷首道:“孤明白。隻是隨口一問,你也不必緊張。”

這次,他一定要好好關注黎秋河一事。

畢竟他與曲長負之間的關係已經脆弱到經不起半點折騰,但齊徽並不願放手。

宋彥沉默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方才臣見殿下在同臣的表弟交談,此時您神色有異,不會是他冒犯了殿下罷?”

齊徽不欲多說:“他沒有。此事你不必管,下去罷。”

宋彥退下之後還忍不住在心裏思量,宋家的整體立場雖然中立,但他身為東宮侍讀,自然是將寶都壓在了齊徽身上。

齊徽近來舉動頻頻有異,上回病倒,據說是為了什麽死去的心上人,這回竟然會在曲長負跟他談話之後落淚,難道是曲長負給他提供了那位“心上人”的消息?

可剛才自己出言試探,齊徽說到“他沒有”那三個字的時候,語氣分明十分柔軟。

宋彥的腳步停住,忽然想起之前京城中“三王皆傾心曲郎”的傳聞,他平素對這些無聊的流言從來不感興趣,然而這一回……

他這個表弟,素來招人稀罕的很。

莫非當真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狀況發生了?

*

待眾人休整完畢之後,晚間在草原上舉辦了盛大的宴會,第二日,遊獵正式開始。

草場外圍搭了一座高台,視野開闊,以供眾人在台上觀賞下麵的人比拚騎術、箭術與打獵。

隆裕帝放眼望去,隻見草上林間獵物豐美,馳騁在其中的兒郎個個驍勇,隻覺得心情甚佳,笑對著梁國使臣李淳說道:

“聽聞梁國四季如春,這樣的秋日蒼茫之景,三皇子怕是不常見到吧?”

李淳欣然道:“正是。見慣了萬物萌生,百花絢爛,如今草木枯黃的蕭瑟秋容,真是別有一番風味。怪道人言郢國文墨昌盛,日日對著這樣的景色,難免思緒無窮啊。”

他這話說出,周圍的郢國臣子笑容都不覺僵硬。

兩人在這裏打機鋒,隆裕帝顯擺郢國一年四季分明,秋天更是豐收結實的季節。

李淳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用春秋對比,暗喻梁興兩國,一個生機勃勃,一個枯寂蕭瑟,把話堵了回去。

他是梁國皇子,身份尊貴,這樣一來一往,隆裕帝雖然心中不快,卻也不能說什麽,隻笑了笑,心裏卻難免憋氣。

這時便該有人解圍了。

曲蕭在旁邊說道:“三皇子這話說的未免太過謙虛了。我亦聽聞梁國多才之士亦是甚多,三皇子更是自小拜大儒蔣方從為師,對於您的才學,本相十分向往,不知道是否可以見識一二呢?”

這就是要文比的意思,曲蕭十分了解隆裕帝的心意,知道他正好想要藉此爭一口氣。

果然這個提議說出,得到了皇上的讚賞。

隆裕帝欣然道:“曲卿所言甚是。朕看,各位不如便行令聯詞一首罷,日後譜曲傳唱出去,也是一番佳話!”

李淳笑了笑:“可以。”

雙方用的是詞牌,至於內容上的限製不多。

隆裕帝開題便吟了“盡登臨憑高,金章貴,萬歲來”,隱隱有自傲之意,接下來兩國一人一句,由眾人往後接續。

結果讓他們驚詫的是,梁國來的使臣,不光文學造詣極高,而且對於郢國的詞調曲律十分了解,每一句都對的迅捷而且工整,半點不落下風。

最氣人的是,隆裕帝的開頭本來是意氣風發,但郢國的人想把詩句寫的昂揚向上,梁國這邊就一定得說出些不吉利的句子來貶損。

兩邊較勁,隆裕帝的臉色也越來越沉。

快到結尾的時候,隻聽梁國皇後的弟弟萬關奎吟道:“心高誌短,見淒清、黯淡金烏寒。”

這都叫人沒辦法接著往下說,不是接不上來,而是寓意太晦氣。

誠國公郭環看了眼皇上的臉色,微怒道:“梁國郢國兩國來往,本來應該以誠相待。我郢國全力歡迎貴客,爾等怎能說出‘心高誌短’、‘金烏黯淡’等言語?”

這不是詛咒嗎?

萬關奎“哎呀”了一聲,抱歉地說:“對不住,是我才疏學淺,情急之下,實在想不出別的詞來了。”

他仿佛很不好意思地思索了一下,道:“那麽接下來還剩兩句收尾,便請貴國來吧。”

萬關奎輕輕巧巧地把難題扔出來,郢國一時無人應對。

此時若是出錯,便是丟了一國的顏麵,這個燙手山芋不好接。

隆裕帝心中隱隱惱怒,這時倒忽然想起曲長負來了。

這年輕人麵聖的次數不多,但每回都口齒鋒利,思維敏捷,很有急智。

左右一時無人接話,隆裕帝便點名道:“曲郎中,這最後兩句便由你來接吧。”

李淳有些好奇,往郢國的官員隊伍裏看去,想瞧瞧是誰能讓隆裕帝在這種時候叫出來,那必然有過人之處。

他沒想到的是,應聲出列的,竟是一個極俊俏,極秀美的年輕人,眉宇間還隱隱帶了些病容,瞧來絕對不超過二十。

曲長負行禮道:“是。”

稍稍思忖,他接著萬關奎那句話往下緩緩說道:“……便孤燈和月,西風吹影,並作闌珊。”

萬關奎忍不住撲哧一笑,眾人神色各異。

這句詩說工整是工整,美也是極美的,可惜一句詩中五個詞,等於把他們之前說的那些個喪氣話總結了一個遍,不合時宜到了極致。

可見年輕人沒見過世麵,真是慌了。

李淳眼中卻掠過一絲奇異之色,問道:“下一句是?”

曲長負微微而笑,抬手躬身一揖:“但取三分夜色,化平生意氣、入雲天!”

李淳怔住。

誠國公原本氣呼呼的,此時卻不由喝彩道:“妙極!”

短短兩句話,一句將之前所有悲鬱不祥的意象集結起來,最後化腐朽為神奇,所有困苦挫折都變成激發胸中意氣的青雲之路,令人胸襟為之一暢。

他年紀輕輕,竟有如此的文思才情!

宋太師出征,但他的次子宋鳴風任武德司統領,卻是被留在了京城之中,此時也在場。

他身為武官,於詩文方麵隻是粗通。

見到這樣難的問題,皇上竟然出言點了自己的寶貝外甥,宋鳴風擔憂不已,簡直恨不得當場跪下祈禱,要不然就一會直接衝出去替曲長負領罰。

結果連他都沒想到曲長負居然這麽出息,美的不行,忍不住便在旁邊笑出聲來,被同僚拉了一把,才稍作收斂。

相比宋鳴風的喜形於色,曲蕭卻迅速隱去了麵上的一絲錯愕,這是他返回京城一來,頭一次跟自己的長子同時出現在這種場合。

以前隨聽人說了曲長負的鋒芒展露,此時親眼得見,卻難免讓人心頭掠過一絲複雜。

這孩子,成長的可真快啊。

隆裕帝心中大為得意,便知道曲長負必能解圍,哈哈一笑道:“兩國聯詞,千古佳話,快快記錄下來,譜曲傳唱。”

而這時,下麵場中的賽馬也已經出了結果,卻是郢國稍遜了一籌。

萬關奎被曲長負這麽個毛頭小子給削了麵子,正愁下不來台,見狀笑道:“哎呀,這可真是承讓了。雙方正好平手。”

隆裕帝此時心情不錯,沒再跟他計較,向下看了看道:“這種普通比試沒甚趣味,不過開胃小菜。貴使難得前來,倒該讓咱們兩國的兒郎們拿出些真本事了。”

李淳道:“此言甚是,不過動刀動槍的過招難免傷了和氣,依我看,不若組兩個隊,便先比試一場打馬球如何?”

打馬球說白了就是擊鞠,兩隊各騎馬匹,以長柄球棍搶球,誰能先將球打入對方球門,便可獲勝。

雖然這隻是一項娛樂活動,但也考驗騎者的馬術、準頭、膽量、敏捷性,沒點功夫的人還真的玩不起來。

李淳敢提,隆裕帝自然沒有不一口應下的道理,笑著允了。

見李淳打算親自上場,他便吩咐道:“太子,老大、老三,還有阿靖,你們幾個也一塊跟著玩玩。”

總沒道理朕的兒子就不如別人家的,玩死你們。

除了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夭,剩下的成年皇子都被皇上叫上了。

此外,又加了璟王以及盧延宋繹宋彥周英等平日擅長這種遊戲的世家子弟。

盧家不光倒賣軍餉,後來為了遮掩此事,更是假意刺殺魏王,這個罪名著實不輕。

皇上對他們的發落還算寬宥,隻將盧洋一人處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擔心因此動搖太子根基,引起朝堂生亂。

——雖然疼愛魏王,但對方畢竟有異族血脈,當初沒有立為太子,以後也不可能,這個道理隆裕帝心裏還是十分清楚的。

因此,憑著驍勇矯健,精擅馬球的本事,盧延此次得以上場。

這個機會可以說十分難得,他亦是摩拳擦掌,極力想要立功。

走下高台的時候,李淳經過曲長負身邊,突然停下腳步。

他很感興趣地問道:“方才見識了曲公子高才,小王十分佩服,這場比賽,公子便不來一塊玩玩嗎?”

李淳明明是在問曲長負,自認為語氣也非常客氣,但這話說出口,他就感覺渾身有些不自在,仿佛周圍有好幾道不滿的目光朝自己望過來似的。

李淳感到不對,納悶一抬眼,又見人人神色無異。

曲長負道:“多謝三皇子相邀,但長負身體不佳,便不參與了。”

“原來如此。”李淳打量著他,歎道,“可惜、可惜。”

靖千江唇角上挑:“三皇子,你——”

他剛說了這三個字,旁邊的文淵閣大學士高之遠,禮部尚書古思,以及安定侯邵震奇便同時提高聲音,將靖千江的話蓋了過去。

“三皇子請罷,其他人已經準備好了。”

“郢國人才濟濟,相信一定能讓貴客盡興。”

“這回便比試三場,請問三皇子意下如何?”

幾個人都懷著一般心思,那就是哪怕事後受到慘無人道的語言攻擊,也一定要打斷他!

萬不能讓璟王殿下開口同外國使臣說話,會引起兩國戰事的!

靖千江:“……”

他一挑眼,心道這幾個傻貨,就是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我要是就說,誰還能過來堵住本王的嘴不成?

靖千江這樣想著,然後悄悄看了看曲長負,結果正好在他唇邊捕捉到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

沒來由的,這抹極淡的笑就好像把他心頭的溫柔都給勾起來了,靖千江的眼角也忍不住彎起,一肚子懟人的言辭頓時忘了個幹淨。

為了掩飾這點突兀的歡喜,他倉促地說了句“說的是,那就快走吧”,連忙轉頭下了高台。

“……”

李淳被這些郢國人弄的一臉莫名其妙,悄悄向萬關奎問道:“萬大人,本王身上可有不妥之處?”

萬關奎滿頭霧水:“沒有啊,殿下為何這樣問?”

李淳十分不安:“璟王跟我說話說到一半,憋著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