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葉上秋神色微沉：“你奪舍了？”
“……”
商餘辭愣了一下，看見葉上秋微皺著眉糾結的模樣，不由得走過去握上他的手腕，低眉順眼委屈至極地質問道：“弟子在師尊心中，形象竟是如此不堪麽？”
溫熱的手掌覆蓋在手腕上，葉上秋側過頭，神色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將目光收了回來，垂眸反問道：“……你覺得呢。”
身負殺意，欺師滅祖，這逆徒莫非還覺得自己是一等一的良善之人不成？
商餘辭強行忽視掉自家師尊眼中的質疑之意，笑容光風霽月：“弟子自然是不肯承認的。”
葉上秋：“嗯。”
他這麽幹脆利落，商餘辭反倒有些茫然，捏著葉上秋腕子的手掌緊了緊。
葉上秋：“繼續。”
商餘辭：“？”
隨後他便是立刻反應了過來，目光在葉上秋仍帶著瀲灩水色的唇瓣上一掃而過，模樣極為認真高潔：“如師尊所想，弟子所行之道並非佛道，而是殺戮大道。”
葉上秋眸光微動：“你就這麽……”
不加掩飾地告訴他？
雖說如今修真界中道修與魔修並非極致的對立，但一般專修道途的修士都不太喜歡和魔修混在一起。魔之一字，就可看出修真界中對於魔修的態度和看法。
葉上秋雖然同樣不拘泥於所謂的正邪之分，但比起隻是自己心中的猜測，商餘辭親口承認還是叫他有些猝不及防。
狼人自爆的魔尊姿態落落大方，言語中滿是孺慕之情：“師尊美豔絕倫，明辨是非，弟子自然是相信師尊。”
葉上秋：“……”
聽起來怎麽有些不大對勁。
他眉眼之間似乎露出了一分慍怒羞惱之色，本就昳麗的容顏更添了幾分明豔。商餘辭的指尖在他腕上輕輕地摩挲著，深邃的眼眸中，是掩藏得極好都、暗不見底的偏執占有。他側了側頭，鼻尖在葉上秋的脖頸處輕輕蹭了蹭，似乎有些疑惑：“師尊？”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敏感的皮膚上，引得葉上秋忍不住皺眉，側開臉躲開了那道氣息，聲音冷然：“……別鬧。”
然而他沒注意到的是，他這樣一躲，反而給了擅長得寸進尺的魔尊可乘之機，那道溫熱的吐息和著輕吻直接落在了他的脖頸上，如絲如縷般糾纏著：“師尊何出此言？弟子怎麽胡鬧了？……”
葉上秋耳尖不受控製地發紅，如火的真元從他手底下流溢而出，空氣瞬間變得灼熱起來，竄起的火焰舔舐過商餘辭的長發，逼得商餘辭隻能仰頭退開一些。
……他的師尊平時看著清冷淡漠，其實也是個小暴脾氣呢。
商餘辭側開頭搶救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抓著葉上秋手腕的手卻一直沒有鬆開：“……弟子雖是佛修，卻也不想像圓慧大師那般剃度受戒萬事皆空……還請師尊手下留情。”
說著，他又在葉上秋的眉間落下一個輕吻：“師尊當真這般討厭弟子麽？就因為弟子是重生之人？還是因為……”
“師尊已經心有所屬了？”他說到這個的時候，表情不是一般的認真，暗金沉墨似的眸子微微低垂著，眼底如沉沉深淵一般叫人不敢逼視。
葉上秋容色冰冷，眉眼灼灼：“……胡鬧。”
簡直是欺師滅祖！
“師尊一直罵弟子胡鬧……”商餘辭微微一笑，“那師尊可要看看弟子更加胡鬧的模樣？”
葉上秋：“你……”
“弟子心悅師尊。”商餘辭握著葉上秋的手腕，將他攬進懷裏，眼底露出了一抹饜足之色，“師尊你呢？你覺得弟子怎麽樣？”
清冷如雪的氣息繚繞在鼻尖，商餘辭運轉著真元將葉上秋壓製在自己的懷裏，微微低著頭，聲音依舊溫柔舒緩。
葉上秋修為比他落了一個大境界不止，這時候被他壓製著，也就沒有再做無謂的掙紮，隻是靜靜地任由商餘辭將自己攬在懷裏，滿鼻子填滿了屬於商餘辭的、清淡微苦的梵香氣息，以及掩藏在梵香之下的，冷銳的殺意。
“本尊……”過了好一會兒，葉上秋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聲音如水般清冽，帶著些許茫然，不自覺地換了個自稱，“我不知道。”
商餘辭聞言心頭好像被什麽毛絨絨的小東西撓了一下似的，幾乎被殺戮之意占據的眼瞳重新煥發出了幾分清亮。他默默地緊了緊手臂，低聲笑道：“……不著急。師尊好好想。”
不管他的師尊最後到底是何想法……總歸都會是他的。
是他的師尊。
是他的……葉上秋。
葉上秋眼睫微微顫了一下，隨後便是低低地，冷靜持重地“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葉上秋像是徹徹底底清醒了似的，冷冷清清地說道：“……抱夠了沒。”
“放開本尊。”
好歹是將窗戶紗推開了一點，商餘辭知道如今這樣的情況已是到了葉上秋的極限，此時也不再逗他，輕輕地撤掉了真元，鬆開了對葉上秋的禁錮。
他一鬆開，葉上秋就麵無表情地往後一退。
商餘辭：“……”
他的目光在葉上秋的耳尖上輕輕掃過，隨後便像是不經意似地轉移開了話題：“師尊之前不是好奇弟子為何說自己是重生之人麽？……”
一般尋常的修士隕落之後，如果沒有關係親近、修為高深的親朋好友出手護持著他們的真靈神魂轉世的話，進入了幽冥之後，他們的真靈神魂就會被大道之力蒙蔽，直接忘卻前塵往事，以新生的身體再次來臨人世之中。
而這新的一世裏，他們或許會在大道冥冥的指引之下再次踏上修行之路，又或許會就這樣被胎中之惑所迷，一輩子在紅塵之中翻滾。
不管是哪一種，他們都不會再記得前世的事情。
而奪舍和轉世輪回又是不同。
有一些修為極高的修士在隕落之際實在不願意舍棄自己在大道之上的領悟，在死亡的逼迫下往往會做出一些有違天道規則的事情——奪舍，就是其中最多人選擇的一種。
修煉到了一定境界以上的修士，神魂往往極為堅韌，隻要找到資質不錯、但是修為不高、神魂稚嫩的修士，再用些手段……
當初廖青峰和許應山盯上葉上秋，就是因為葉上秋的資質實在太好了，並且他當時還切了一片分魂出去，神魂處於一種殘缺不全的狀態，極為適合奪舍。
隻不過當時許應山和廖青峰還是擔心他有著反抗之力，這才聯合著廖采薇以及山嶽宗、青都峰中的弟子長老，設下陷阱將葉上秋重傷。
如果那時候沒有商餘辭這個變數的話……那現在的葉上秋，就不該再是“葉上秋”了。
而商餘辭的情況就有些不太一樣。他不屬於轉世輪回的人，但同樣也不是奪舍的遊魂。
身體依舊是他的身體，隻不過在他的記憶當中，他早已經走過了這一世的光景。
以修真界的論調來說，他更像是從胎中之惑醒來的神魂，帶著與生俱來的記憶，卻再一次站在了時光的起始處。
而因為他的覺醒活下來的葉上秋，就像是順帶著的蝴蝶效應的產物一樣。
但修行到了商餘辭這樣境界的修士，神魂與大道之間已經有了不小的聯係，自然也能感覺得出來……
——大道對於葉上秋的偏愛。
而商餘辭之前沒有和葉上秋坦白的是，他一開始跟上葉上秋，並沒有什麽別的原因，完全隻是因為……他在葉上秋的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糾纏的因果。
絲絲縷縷的因果如密網一般將他們牽扯在一起，光華流轉，堅不可摧。
葉上秋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聽他說著，在聽到商餘辭所說的因果糾纏時，眉頭微動，腦海中不期然地閃過了幾幅模糊的畫麵。
因果……是指那些記憶中的事情麽？
商餘辭敏銳地捕捉到了葉上秋神色的變化，打量了一下現在自己和葉上秋之間的距離，唇角微翹，收住了話頭，輕聲道：“師尊可還有什麽想問的？”
“你方才所說的因果……”葉上秋緩緩垂眸，“你可知是什麽？”
萬事萬物之間的聯係都起源於因，結束於果。他和商餘辭之前素不相識，即便商餘辭隕落之後直接“重生”，那與他也沒有多大的幹係，又怎麽會沾染上那麽濃重的因果呢？
按照商餘辭的說法，他們身上牽扯到的因果極深，幾乎是到了生死之間的程度。
“……是在緊張接下來本尊會做的事情，還是在緊張，被本尊發現天君正打算對本尊出手呢？”
之前那幻境之中的畫麵猛地撞來，魔尊含著笑意的聲音猶在耳邊，和商餘辭的聲音融合在一起，讓葉上秋不由得呼吸一窒，神色越發冰寒。
……生死，麽？
商餘辭搖了搖頭：“弟子不知。”
“不過，”他又說道，“弟子知道，師尊不會傷害弟子的。”
葉上秋神色淡漠地反問道：“你怎知不會？”
“弟子就是知道。”話音未落，一個輕吻就已經落到了葉上秋眼角的淚痣上。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了Q3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