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賞賜

次日一早,衛央剛醒來便聽丫鬟稟報道,今日該去皇宮給皇後娘娘請安了,聽到這個消息的衛央恨不得再回**躺一會兒。

但她還是忍下了這股不快,把鬱良留在京城,還在新婚之夜和皇後對著幹了一次,如今再不去便是公然違抗命令,藐視皇權。

衛央不僅得去,還得禮數周全的去。

讓丫鬟給她盡快梳了發髻,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臉上略施粉黛,換上了一件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外麵披著淺色織金鑲毛鬥篷,素雅和豔麗共存,她本就顏色不俗,如今稍作打扮,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

一進到皇後宮裏,衛央便乖巧的行了禮,“給母後請安,恭祝母後安康喜樂。”

孝清皇後正在和左手邊的德妃聊天,“你說的是張太尉家的女兒?竟是在成親前夕和人私逃了?”

德妃塗著豔紅色蔻丹的手指拿著帕子,掩嘴輕笑,“可不是麽?你說張夫人也是卯著勁兒給她攀了榮郡王的親,她卻非要跟一個舉子私逃,結果還沒跑出京城呢,就被張太尉給捉回來了,後來你猜怎麽著?”

皇後訝異的挑挑眉,“怎麽著?”

德妃道:“那舉子為了前程直接反告一狀,說自己是被勾/引的,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做出此等事,張太尉氣的把自家女兒可狠狠打了一通,聽說如今還臥床不起呢。”

皇後搖了搖頭,輕飄飄道:“不知天高地厚,是該長長記性。”

衛央一直伏地跪著,聽她們巴拉巴拉的講了一大堆,張太尉家的女兒逃了榮郡王的親,和她好似也沒什麽關係,但衛央總覺得皇後在指桑罵槐一樣。她耐著性子大聲喊道:“兒媳給母後請安,恭祝母後安康喜樂。”

皇後手中正捧著一杯茶打算喝,茶杯遞到嘴邊卻被衛央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給嚇得抖了抖,茶盞中的水都灑了兩滴在衣服上。她的眼神一凜,眉毛往上一挑,茶盞重重的落在桌上,厲聲道:“來便來了,在我這坤寧宮中大聲喧嘩,莫不是想做些什麽?”

衛央默默翻了個白眼,心道:我還真想做些什麽,真想一把火給你把那些蒲團都燒掉,反正你也不跪,跪的都是別人。

但她隻是波瀾不驚道:“兒媳惶恐。”

孝清皇後重新拿起茶盞,吹了一口氣道:“你這是來做什麽?”

衛央心道:不是你讓我來請安的麽?現在又問我做什麽?您要不要猜一下啊?!

但她隻道:“兒媳前來請安。”

皇後皺了皺眉,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道:“請安?我可沒見過這個時辰來請安的。”

衛央就知道她在這裏等著自己,從善如流道:“兒媳昨夜有些累了,今早上起來隻覺得頭暈目眩,臉色蒼白,怕母後看著影響心情,是故塗了些脂粉,再加上路途顛簸,兒媳在路上吐了一回,這才耽擱了。”

衛央適才確實在路上吐了一回,不過是因著早上吃的東西太苦,她在路上實在受不住,便吐了。

但她就是這麽說了,皇後還能真的去查?即便是查了,她也沒撒謊不是?

其他妃子一聽這話便都掩著嘴輕笑起來,似是覺著有些害臊,衛央也不覺著有什麽。她昨晚確實是累著了,跟鬱良下棋可是腦力活兒,這些人腦子裏想些什麽,可就不是她能控製得了的。

孝清皇後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起來吧。”

衛央起來時還故作嬌弱了一把,差點暈倒在地上,幸好身邊帶著的是機靈的小雪,她扶著自己之時還小聲驚呼了一下,“王妃……”

衛央衝著她眨眨眼睛,爾後便似弱柳扶風,眼巴巴的看著孝清皇後,心道:我便不信你能在這麽多人麵前這麽不給鬱良的麵子。

果然,孝清皇後衝著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尖著嗓子道:“賜七王妃座。”

果真像是好大的恩典。

衛央卻不管那些的,她來了便是走個過場,難不成還真的指望她誠心誠意給皇後請個安,祝她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在這坤寧宮裏,地位最大的是皇後,其次便是四妃,其餘品級的都不值一提,品階還沒如今的衛央大,是故衛央坐在那兒隻需要做個陪襯罷了。她向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什麽重要角色,但總有人莫名奇妙的問到她。

“七王妃和張太尉家的女兒似乎還是手帕交呢?”有一個坐在下首的女子道。

淑妃聞言,立馬驚呼了一聲,皺眉道:“七王妃竟和那不受婦道的女子是手帕交?”

衛央環視了在場眾人一圈,隻見她們都用那種複雜的眼神望著自己,夾雜著不可思議、鄙夷和些許的嘲諷,似乎和這樣的人做手帕交,便沾染了什麽毒似的。

上一世衛央是在過了很久才知道張綰綰和一個舉子私逃了,當時已經塵埃落定,張綰綰也已經剃了頭發當姑子,據說那舉子被張太尉暗自處死了,衛央竟連張綰綰一麵都沒見到。

出嫁前還一起相約著去首飾鋪子裏挑首飾,偶爾遞個帖子相約著賞花遊湖,好不愜意,在出嫁後卻是一點聯係都沒了。

如今聽到這個消息,衛央心裏也隻是震驚了一下,兀自感歎綰綰識人不清罷了,但卻並沒因此將其當做洪水猛獸。

她點了點頭,輕聲道:“是。”

“啊~”

“呀~”

坤寧宮內響起一陣的吸氣聲,衛央都感覺這些人同時被掐了一把,不然為何能發出這麽錯落有致的聲音。德妃輕笑道:“我們的七王妃可是真性情呢,同張太尉家的女兒關係好也實屬正常。”

衛央:“……”

良妃道:“七王妃心比天高,對於此等小事自然不會放在眼裏。在我們眼中這比天還大的事兒在她那兒大概連個小事都排不上吧。”

賢妃道:“和七王妃一比,倒真是顯得我見識淺薄了,日後還得向七王妃多請教。”

衛央第一次覺著,有些誇獎比罵人的話難聽多了。

這些宮妃整日裏在宮裏無所事事,也就嘴皮子溜一些,損人時一個髒字都不帶,但能讓你覺著自己好似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一般。

若是上一世的衛央坐在這裏,大概要被說得頭都抬不起來。但現在的衛央好歹也比她們多活了十年。在煙縣的那十年裏,那些市井潑皮和因著兩根蔥能在大街上撒潑打滾的婆子們,她見得多了,如今看這些宮妃句句譏諷,她倒看了一些別樣的味道。

良妃說話就和她隔壁家的那個王婆子一般,帶著些驕縱,但撒潑的勁兒還不到位。

德妃就像是菜市口屠戶家的娘子,性子潑辣,但少了些書香氣。

賢妃和煙縣賣瓜的常婆子有些像,說話看起來和和氣氣,但那話裏都帶著針呢,一不留心就朝你心上紮一針。

淑妃則和賣豆腐的張氏有八分相似,說話嬌嬌軟軟的,聽上去讓人想去撩撥幾下,但她又會恰到好處的退一步,話是說了,但誰也不得罪。

真真是沒意思極了。

衛央坐在那兒請搖了搖頭,緘默不言。

孝清皇後見說得差不多了,便道:“今日便這樣吧,本宮乏了。”

眾人嘩啦啦的站起來,像是舉行某種莊嚴儀式一般,跪在地上朝著皇後拜了拜,爾後離開坤寧宮,如同一群粉墨登場的小醜般,儀式完畢,便可退場。

衛央也隨著眾人離開,卻在走了幾步後聽到皇後道:“七王妃留下。”

該來的總還是要來的,衛央低著頭勾了勾唇,“喏。”

偌大的坤寧宮裏靜的掉下根針來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孝清皇後便在這樣的寂靜中開了口,“王妃和王爺可還順遂?”

“一切順遂。”衛央答。

“新嫁婦總還是不懂皇家規矩。”孝清皇後淡淡道:“恰好本宮這裏有幾個嬤嬤,都是教導過幾位公主的,如今體恤王妃,便先給王妃用著吧。好好熟悉一下皇家,日後可莫再鬧出笑話來。”

嘖,終於來了。

以教導之名給她送來那五個惡奴,成了她畢生都難忘的記憶。

衛央勾著唇角笑道:“多謝母後體恤,隻是七王府內畢竟還是王爺做主,此等大事還是得交由王爺決定。”

“你乃七王妃,府內事務自是要交由你管轄的。”孝清皇後一向也□□慣了,塗著蔻丹的手往後一指,“這五位嬤嬤,從今往後便跟著你了。”

爾後話鋒一轉,對著那五位嬤嬤厲聲道:“七王妃的禮教便交給你們幾人了,日後若是再讓王妃說出些不知好歹的話來,你們知道該如何做的。”

五位嬤嬤異口同聲道:“奴婢必定以死謝罪。”

聲音洪亮,把衛央都嚇得抖了一下。但也隻是一瞬,她便釋然了,既然想跟,那便跟來吧。

反正七王府不缺那一口吃的,她就不信,這一世還能淪落到和上一世一樣慘淡收場。

於是她斂了眉眼間的厭惡低聲道:“多謝母後賞賜。”

回宮途中,小雪坐在衛央的右手邊,手中拿著衛央給她的醫書,還是忍不住埋怨道:“王妃,我們為何要接下那些燙手的山芋呀?”

她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後麵瞧了瞧,雖然有一車之隔,但衛央感覺如芒在背,那種如同毒蛇纏繞的感覺又回來了。

好似有毒蛇在你的周圍不停地吐著蛇信子,偶爾還會發出嘶嘶的聲音,隻待你歇下來,便會朝著你的身上咬一口。

衛央的指間輕點在小幾上,“皇後娘娘的賞賜,不接也得接。”

小雪撇了撇嘴,“那幾個嬤嬤一看便不是好相與的。”

衛央心道:你的眼力見兒倒是不錯。

兩人正說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衛央往後一仰,腦袋直接碰在了馬車壁上,小雪也未曾幸免,車夫道:“王妃,前麵的路堵了。”

衛央道:“怎麽回事?”

車夫支支吾吾,“王爺……王爺好似……在巡城,前麵有許多百姓都……都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