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饋

衛央如今先要做的便是把那幾個陪嫁丫鬟的賣身契找出來,給一筆銀子遣散出去,任她們自己去。

若是不願意,也可以回到衛家,但七王府這裏,她是斷斷不能要的,誰知何時就和離了呢?其次便是找機會下一趟江南,去煙縣找阿蕪,如今的阿蕪應該才十歲,找回來以後好好培養一番應當能幫襯著自己開醫館。

等到想得差不多了,她也把房間裏的東西規整完畢,將放髒衣物的籃子交給了丫鬟婆子,一切妥當之後,她才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順帶打了個哈欠,徑直就往**躺去。

完全忘記了屋內還有一個鬱良在。

鬱良就看著小姑娘像隻小蜜蜂似的忙碌了半晌,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一忙完就不管不顧的朝著床走去,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他心道:適應能力真強啊。

衛央一覺醒來已是晚間,屋內漆黑一片,她伸手一摸自己身上還有被子,鞋子已經被脫掉了,約莫是哪個丫鬟婆子做的,衛央這一覺睡得沉,還做了一個夢。她夢到自己在死前見到了鬱良,問他當初為何娶自己。

鬱良支支吾吾了半晌,嘴唇一翁一合的,她卻一個字也聽不見,爾後便是她待在漆黑的棺木裏,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越來越大,她的喉嚨好似被什麽給堵住了,完全發不出聲音,隨後有一聲巨響,就把自己給嚇醒了。

衛央的嗓子都快要冒煙了,她下床去倒了一杯水,竟然是溫的茶。

果然,鬱良在和不在完全就是兩種待遇。上一世她哪裏喝過溫茶,到了冬日,不是凍著的冰棱茬子就不錯了,一杯茶下肚,衛央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她摸到屋內的蠟燭,從櫃子裏拿出火折子,整個屋子這才亮堂了起來。

出門一看,外麵的積雪已經覆蓋了厚厚一層,一腳踩上去便是個深坑。衛央如今看著都覺得親切,原先她是極為喜歡雪的,但在江南待了十年,卻是一場雪都沒看見過。一到冬日,便是濕冷,隻能靠穿得多一些來禦寒,剛去的那一年她竟還起了濕疹,整張背上都是紅色的小顆粒,她用銅鏡照得時候都把自己嚇一跳,後來開了些除濕的藥才好了一些。

天上一輪懸月和簷下的燭火同地上的積雪相互映襯著,顯得雅致極了。下人已經將王府內掃出了一條道來,衛央打算去廚房裏找些吃食,走在路上也不會走那條鵝卵石路,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專門去尋了有雪的地方走,一邊走一邊看自己的腳印,覺得有趣極了。

走著走著便撞到了一個硬物,衛央感覺自己的鼻子都要被撞掉了,她往後退了幾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著眼前的人,正是鬱良,不由得埋怨道:“你這人怎麽不看路呀?”

鬱良無奈,兩手背在身後,“王妃好好看一眼,究竟是誰不看路?”

“我都挑偏僻的路走了,你怎麽還能撞得上我來?”衛央道。

鬱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的鞋一眼,“一會兒積雪都化在你的鞋裏,著涼了了該如何是好?”

衛央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我是大夫,一會兒開服藥煎了便好。”

鬱良溫聲道:“醫者不自醫。”

衛央扁扁嘴道:“這有什麽的?反正我十幾年都給自己看病了。”在煙縣之時,她常常給自己看病的,閑來無事便把個脈,有什麽問題總能預防。

而鬱良卻理解的是她在衛家的十幾年,“王妃去何處?”

衛央道:“醒來有些餓了,想去廚房尋些膳食。”

“此等小事何須王妃親自動手?”鬱良皺眉道:“丫鬟婆子呢?沒跟著你麽?”

衛央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你們七王府的丫鬟比外麵的貴人都能擺譜兒,靠她們我還不如自己動手來得實際。”

上一世七王府的丫鬟們也不知是受了誰的指使,齊心協力的來針對她,這一世她連用都懶得用,多說幾句說不準還會惹得一肚子氣,能自己動的便自己動了。

鬱良聞言,眉頭都皺在了一起,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七王妃,怎麽說出去像是被人欺負了一般?他衝著後麵的大管家冷聲道:“福伯,去看看王妃說得是怎麽回事,若有惡奴欺主,統統發賣了去,再買一批新的進來。”

福伯恭敬的應了。

“府內中饋可交予王妃管著。”鬱良想了想又道:“丫鬟婆子們的賣身契皆給了王妃。”

福伯猶疑道:“中饋向來是您的奶娘張媽媽管著,王妃年幼……”

鬱良道:“王妃持家有道,治家有方,定能處理好此事。張媽媽那裏,我去說。去讓人擺飯吧。”

福伯心道:王妃不過才嫁來一日,王爺就被吃得死死的,這王妃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有些手段啊。

衛央對此一無所知,她隻是提了個要求,“我想吃梅菜扣肉。”

福伯應了之後疾步而去。

衛央看著他的背影細細思索。上一世,福伯的存在感極低,約莫是鬱良在新婚之夜便走了的緣故,福伯在府內隻負責一些瑣碎的事務,偶爾來過問她幾句都覺得是對她的施舍,且那施舍中還帶著厭惡。

衛央在七王府內沒有主持過中饋,掌家權是一直都放在張媽媽手中的。鬱良走時有吩咐張媽媽好好照料王妃,但張媽媽並沒有踐行。在鬱良走後,張媽媽對她視若無睹,隻要每日送些飯,餓不死凍不著便可。

待到皇後賞賜的五個嬤嬤下來,衛央每日眼前繞著的就是她們肥碩的身軀,現在想起來,衛央都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如今鬱良在,她第二日便拿到了掌家權,這鬱良是不是也太好了些?衛央細細地盯著鬱良瞧。

鬱良摸了摸自己的臉,道:“難不成本王臉上有什麽髒東西?”

衛央搖搖頭,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隻是覺得你脾氣真的很好。”

鬱良:“……”

他搖了搖頭,其實他真的沒衛央想的那麽好,他的脾氣和鬱誠不遑多讓,隻不過是裝得好罷了,但在她麵前是真的。

鬱良的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濃情蜜意,讓衛央看得打了個哆嗦,心道:他難不成已經愛上我了?我沒有這麽大的魅力啊!而且,這才一日,兩人又沒什麽感情基礎,怎麽可能?!

爾後又搖了搖頭,覺著約莫是他對人都這樣吧。畢竟鬱良的好脾氣在京城是出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