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1 章

一連半個月,邱家老爺子那邊沒有絲毫動靜,甚至連個電話都不曾打給過龜兒子。而就在邱子珩抱著將抗戰進行到底的決心死扛時,老爺子卻突然出狠手了。

這天傍晚,邱子珩照例從位於皇廷海逸頂層的辦公室乘電梯返回總統套房。

他嫻熟地將手上的房卡在磁卡感應區一刷——

房門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自動打開。

他以為是磁卡的磁力消退了,遂反複嚐試幾次,結果還是不行。

他不耐煩地返身下去前台,把磁卡往大理石台麵上“啪”地一拍,以老板的倨傲姿態喝斥前台小姐:“你們知不知道我的房卡沒磁了?連總統套房的房卡都能出問題,你們是怎麽做事的?如果我是真正的客人,以後很可能就不會再光顧這間酒店了!”

老板雷厲風行的斥責著,前台小姐心驚膽顫的聽著,等他終於閉了嘴,對方才唯唯諾諾地解釋:“邱總,事情不是這樣的。是老邱董說從今天開始,您沒資格……在酒店白吃白住了。所以您的房間已經取消了。”

邱子珩聞言狠狠一怔。

……臭老頭,你要不要這麽狠啊?!

下一秒,邱子珩已從驚愕中恢複了鎮定,隻見他氣勢如虹地從錢包裏掏出張白金信用卡,又是“啪”地往櫃台上一甩,傲嬌不減地說:“誰說我要白吃白住了?!我自己刷卡付房錢!”

前台小姐生怕得罪正在氣頭上的少東,低眉順眼地拿起信用卡,小心翼翼問道:“您要什麽房型?”

“這還用問麽?!”他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一字一頓說:“總、統、套、房。”

不愧是土豪的兒子,燒起錢來眼睛都不帶眨的,對方默默膜拜著,迅速在POS機上刷卡。

不料,前台小姐擰著眉毛搗鼓了半天,又把主管叫出來一起搗鼓,愣是老半天搞不定一張卡。

正當邱子珩煩不勝煩,腹誹一會就把你們這幫白癡統統炒掉時,主管陪著笑臉為難地說:“邱總,不好意思,您的信用卡是不是也被老邱董凍結了?完全刷不出錢。”

……臭老頭,你這是要玩殘你兒子的節奏麽?

“哢嚓、哢嚓”幾聲脆響,邱子珩霍然聽到……自己的心髒碎成渣渣的聲音。他又乜斜兩眼錢包裏的另外幾張卡,估計命運如出一轍,還是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在前台幾位下屬同情的注視下,他頓時感覺到自己的高大上形象就這樣毀於一旦,蕩然無存了!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對於這句鬼話,邱子珩此時此刻忽然有了發自肺腑的認知。有錢的時候,他恨不能在酒店上上下下橫著走,沒錢的時候,他竟是連一扇房門都進不去。

最終,他溜著大堂那片金碧輝煌的牆根兒含恨(淚)而去。

酒店外寬闊的廣場上隨之出現了這樣一副畫麵——

一位衣冠筆挺、豐神俊朗的男人迎著颯颯晚風長身玉立,他顫抖著手翻開Versace小牛皮錢包,認真數著裏麵的鈔票……

邱子珩的臉色愈來愈悲慟,因為他隻數出八百、八十、八塊,以及……一些毛票。好吉利的數字!可惜以他的生活標準卻是連一晚能入眼的酒店也住不起的。

痛定思痛,無處可歸無錢可用的邱家少爺覺得十分有必要跟老財主懇談一下,於是他撥通了司機的電話,“快來接我,我要回家。”

“邱總,對不起,我很糾結啊!老邱董威脅說,如果我敢讓您上車,他明兒就先砍斷我的手,再砍斷我的腿……”

“不就是斷手斷腳麽,你至於說得那麽磨嘰麽!你丫要是五分鍾之內不給我死過來,我現在就廢了你的XX!”邱子珩恨聲低吼,再不跟臭老頭比狠,他真就被人當成一軟柿子了,連司機都敢捏他!

“……”

司機為了保住**,終究趕來救駕了。但他把車開到距離邱家府邸兩百米的地方便熄了火,死活不敢繼續往前,生怕被老邱董看見。

邱子珩隻得板著臉下了車,疾步走完剩下的山路。

氣派非凡的歐式鐵藝大門近在眼前,他有點暴躁,有點瘋狂地連輸數次密碼,結果均顯示密碼錯誤。這一刻,他算是徹底頓悟,——原來臭老頭竟然朝他背後放了這麽多箭,把他所能想到的後路統統堵死了。

邱子珩被折磨得臉色灰敗,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按響了門鈴。

片刻後,一位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穿著一身小黃人的運動服從別墅裏慌慌張張跑出來。他隔著鐵門站定,親熱地喊了一嗓子:“粑粑!”

邱子珩勉強擠出個微笑,把頎長的手臂伸進鐵柵欄,仿佛調/戲籠子裏的小猴子那般摸了摸他的頭,“比特,乖,幫爸爸把門打開。”

邱比特警覺地退後半步,猝不及防讓他摸了個空,他撇著小嘴兒,委屈道:“爺爺不許我給你開門,不然我未來一年都沒有糖吃了。”

“你別聽那老頭子胡說,爸爸現在就帶你買糖去,快點開門,乖。”邱子珩活像人販子一樣哄著熊孩子。

不料,邱比特人小鬼大,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老頭子早猜到你會這麽說了,他讓我別信!總之你別為難我了,我告訴你一個可以進門的秘密好了。”

邱子珩眼睛一亮,趕緊俯下英挺的身軀,把那張英俊的臉湊近柵欄,對著一隻看門的小哈巴狗做出洗耳恭聽狀。

邱比特上前兩步,踮起腳尖,貼著他的耳朵神秘兮兮說:“你快點找個女人回來。”

“咳咳!”邱子珩忍不住幹咳兩聲,臭老頭特麽還給他找了個傳話筒。

邱比特瞅他不買賬,急得直跺腳:“你還愣著幹嘛,趕緊去找啊!!!”

“好,我這就去……”他噙著淚,黯然轉身。

二十分鍾後,Jeff的及時出現,充分證明了世間尚有溫情在。

出租車“嘎吱”一聲停在邱家府邸門前,Jeff從後窗探出個腦袋,朝正在原地徘徊的邱子珩一招手,霸氣十足地吆喝:“老板,上車!”

邱子珩表情怪異地抿了抿唇,他怎麽以前沒發現一個娘炮也有這麽Man的時刻?

他剛坐上車,Jeff就用那種類似於悲天憫人的眼神深深注視著他,語帶埋怨:“我一接到你的電話立馬趕過來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你為什麽不第一個通知我?”

邱子珩的身體抖了抖,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似是承受不住這種情深意重的關切。

幸好Jeff沒給他回答的時間,緊接著拍了拍胸脯說:“你放心,你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了,等會你就跟我回家!”

邱子珩不得不悲哀地承認,在他人生最無助的光景裏,給予他莫大溫暖與安全感的人居然是一個他平時壓根沒放在眼裏的……死Gay.

可是,一想到以後要跟一對愛得死去活來的好基友朝夕相對,甚至是親密無間地生活在一起時,他立刻頭皮發緊,寒毛直豎。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謝絕了對方的好意,“你和Tiff盡情廝守吧,我可不想當你倆的電燈泡。”話音落下,邱子珩又猛地想起什麽,話鋒陡然一轉:“對了,你有錢嗎?先借我點。”有了錢,他至少不必夜宿大橋洞底下了。

Jeff生生愣怔一下,腰纏萬貫的大Boss已經淪落到向他這種窮鬼借錢的地步了?此舉雖然奇怪得緊,但卻是一表赤膽忠心的絕好機會啊!

因此,Jeff二話不說便把錢包裏的錢全部掏出來,慷慨地塞進老板手裏,豪氣萬丈道:“您別客氣,給你八百塊!”

八百塊?!

你丫得瑟個屁啊!邱子珩嘴上想罵娘,手上卻是沒骨氣沒出息地接了錢。

Jeff暗歎一聲,順口道:“早知道那天顧小姐來還錢,我就應該替你收下的。”他不由一陣唏噓,當時他還感歎老板不缺錢隻缺女人呢,結果不出半個月,老板就缺錢了。

這事邱子珩已經聽他報備過了,本能地嗤笑一聲,“那點錢我才不稀罕!”

Jeff也本能地回嘴說:“可我看您連八百塊都挺稀罕的……”

“……”

眼見從對方身上再榨不出一滴油水了,邱子珩讓司機靠邊停車。下車前,他不忘回頭叮囑Jeff一句:“你有空給邱比特買點糖送過去,熊孩子快被老頭子嚇唬死了。”

Jeff摸了摸幹癟的錢包,遞給他個“邱比特又不是您兒子,您還是保重自己吧,我可沒錢救濟倆大活人”的哀怨眼神。

同一天,顧良品正過著天上人間的逍遙日子。

她請李姍在皇廷海逸享受了一次超高規格的溫泉SPA外加嫩膚美容,用的正是三流藝人的好基友慷慨相贈的免費招待券。

華燈初上,兩個女人身心愉悅,容光煥發地離開酒店,直奔B市北區的新蜀山飯莊參加同學聚會。顧良品本來是不準備去的,自從她與許嘉盛分手後,為了避免見麵尷尬,她對任何名義的同學聚會均避之不及。但李姍提前得到消息,稱許嘉盛和易菲菲今晚都不會來,她才勉強答應赴約。

新蜀山屬於符合大眾消費的中檔餐廳,裝潢和用餐環境隻能算普通,但勝在味美價廉。

一進門,倆女人徑直穿過大廳,有說有笑地向裏麵的包間走去。

陡然間,顧良品的腳步猛地一頓——

她的視線中赫然晃過一張熟悉的麵孔。

隔著三四米的距離,顧良品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在這種充斥著油煙味和喧囂聲的餐廳撞見——三、流、藝、人!

在她的印象裏,對方開的是法拉利,住的是總統套房,按理說應該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兒,最起碼也得是西餐和紅酒才配得上他那副吊樣啊。

但眼下——

他獨自占著張過道邊的小桌,正狼吞虎咽地扒拉著碗裏的米飯,看那副吃相是……餓壞了。

而他麵前僅擺著一盤菜,還是盤僅帶著點葷腥的肉末燒豆腐,看那副寒酸樣是……窮瘋了。

憑他此般“餓壞”加“窮瘋”的落魄德性,顧良品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他被富婆玩膩甩了!

正當她感慨萬千的功夫,身旁的李姍捅了捅她的手臂,“你發什麽呆啊?看到什麽了?”

“沒……沒什麽。”顧良品忙不迭收回視線,作勢低下頭,加快腳步。她和這男人每次相遇都隻能用“苦逼”二字來形容,她可不想兩人再打照麵。

但是,邱子珩的座位在過道邊,是通往包間的必經之路,所以他隻要稍稍一抬眸便會看到經過的人。而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當他無意瞥見迎麵而來的女人時,他立刻微微一怔。

不過,他向顧良品投去的那一瞥並未換來她的對視,她明明擦著他的桌邊走過,卻全程低垂著臉頰,仿佛壓根沒有留意到他。

如果換做今天之前,邱子珩肯定不以為意,他才懶得主動跟女人搭訕呢。可現在他中邪了,Jeff那句“早知道就應該收下顧小姐的錢”魔怔般闖進他的大腦,揮之不散。

其實,他的富二代狐朋狗友並不少,但極好麵子的他總不能覥著臉跟人家說,自己被逐出家門了,然後跪求虎摸求施舍吧。因此在他看來,顧良品這種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最適合談錢了。

此念即出,邱子珩鬼使神差地“騰”一下站起身,衝著顧良品的背影低低道:

“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