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婚禮(上)
第五章 婚禮（上）
這天終於到了。
五六個娘娘腔男人把我按在椅子上鼓搗了好久，又是往臉上塗東西又是整頭發，完了推進試衣間，從裏到外全副武裝。我渾渾噩噩的任他們擺弄，等終於弄清爽了，幾個人露出誇張的驚豔表情將我推到鏡子前。
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個清豔絕俗的人是我自己。
一向亂七八糟的短發被高高的束成樣式簡單卻雅潔的發髻，頭上戴了一頂細鑽王冠，一塊如雲霧般蓬鬆如夢幻般輕柔的頭紗與王冠別在一起，垂在腦後。我的額前沒有劉海，飽滿的額頭全部露出來。原本白皙的皮膚在蜜粉的修飾下隱隱透出寶色，瑩潤欲滴。長方形的大眼睛流光璀璨，雙眼皮的深痕順著眼角向斜上方延伸著。圓嘟嘟的小嘴紅潤嬌豔。
我衝鏡中的自己微笑了一下，轉了個圈。
這婚紗真美，剪裁縫紉都是一流的，布料像我的第二層皮膚似的完美的貼合在我身上，纖儂合度，又舒適自然。圓潤的肩膀，挺秀的胸部，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切優點都被完美展現。
我仿佛置身雲端，而我自己就是被白雲烘托著的仙子。
“我的天啊，看看這是誰？”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孤芳自賞。
程昱，這人可真討厭。
我回頭，果然，他和一身新郎裝扮的宋瀝站在我身後。
程昱帶著驚羨的目光，側頭衝著宋瀝笑道：“瀝，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新娘子。”
宋瀝冷冷的繃著臉，麵色凝重。
這次看到他我發現他和宋盈兄妹二人絲毫不像。
宋盈麵容甜美性格直率，像個小辣椒，又嗆又衝。那天麵對我時張牙舞爪的，仿佛隨時準備上來撕了我。而宋瀝則氣質沉穩內斂的多，與稍嫌佻脫的程昱站在一起相得益彰，十分搭調。可不知怎的，我隻要一和宋瀝對視，心裏就不由自主地哆嗦，總有一種想逃開的欲望。
他走到我麵前，眼神打量著別處，然後忽然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將我扯到他跟前，一隻手捏著我的下巴，小聲警告道：
“有件事我想事先跟你講明白，以後你最好乖乖的做你的宋太太，別惹事。”
“啊？”我有點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我做什麽了？”
他冷笑了一下，“別裝傻。柳伊－她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如果讓我知道你去煩她，我對你，可有的是辦法。”
原來如此，怪不得臉這麽臭，原來有人顛倒黑白告過狀了。真冤枉，是她們主動來找我好不好？而且我也沒把她們怎麽著啊。
我自知解釋也沒用，也根本不會有人相信。隻好無奈的點頭，“你放心，我會老老實實的過我自己的日子，誰也不去招惹。”
他大概沒想我如此聽話，愣了一下，“這樣最好不過。”
離去之前，他看著我，忽然又加了一句：“另外，為了你好，我希望你做好隨時離婚的心理準備，我，不會一直這樣任人擺布。”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但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我的存在、我強迫他娶我，已經深深觸犯了他的自尊。新宋的瀝少也是I界呼風喚雨的人物，市青年精英的個中翹楚。且不說我難以啟齒的身份，僅僅是無可奈何放棄所愛、娶一個陌生人，對於在自己的世界稱王稱霸慣了的宋瀝，這本身就是莫大的恥辱。
出於家族利益的考慮聯姻是司空見慣的，一腳踏進商圈，尤其是幾代家族事業，哪裏還有為愛結婚這檔事。
但被逼著娶一個妓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本來以新宋的實力，以他宋瀝的鐵腕和能力，是完全不需要與任何家族南南合作的。隻要他喜歡，他可以隨便娶一位蓬門碧玉而宋家不會有誰出來說話。更別提柳氏也是地產界響當當的一塊金字招牌。他們完全可以上演一幕才子佳人皆大歡喜的佳話。
但是憑空出來一個範金璿，二十幾年前與宋瀝父親宋燁的一段孽緣，因愛生恨處心積慮等了這麽些年，為的就是讓他們姓宋的名譽掃地。
雖然我被安了一個柳伊表妹的身份，但範金璿早已通過各種渠道四下放出消息。而且在這個圈子裏打拚，誰沒個聽八方觀六路的手眼心耳。也不過沒人敢直接當麵觸宋氏新貴的黴頭，都維持幾分臉麵罷了，私底下還不是什麽難聽說什麽。
所以現在我似乎必須每天燒香拜佛，保佑自己有一天失去作用時，宋瀝會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別整我太慘。
時間快到了。
忽然有人過來告訴我，一會兒會由柳世權－當作我的舅舅，陪我入場。
這場鬧劇般的婚禮，我竟然真的會挽著我的父親走進會場。
盡管我從來就沒有過父親。
我曾經很多次幻想再見到這個給我一半血親的男人，我會不會冒著天打雷劈的大不韙手刃親父，可是當我真的看到他時，我冷靜得自己都驚詫。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保養得很好，頂多四十出頭的樣子。
柳家人天生的好相貌，柳伊的高鼻梁、修長的身材都與他如出一轍。其實我也一樣，盡管我從不正視。
他絲毫沒有認出我，打量我的眼神中滿是鄙夷和輕蔑，可能在他心中柳愛早已經死了十幾年了。
“一會兒，要麻煩您了。”我衝他淡淡的點頭。
他揚著下巴，從鼻腔中冷哼一聲，“你和範金璿是麽關係？天上人間的婊子這麽多，她為什麽偏偏找上你？”
我收斂了笑容，他嘴跟他的心一樣髒。
“我告訴你，雖然你們結婚了，如果你有自知之明的話，宋瀝和伊伊的事你最好不要幹涉。”他用一種施舍的口吻對我頤指氣使。
我在心裏冷笑著，他這是讓我給柳伊做人家情婦開綠燈麽？
柳世權，你好！
你可知道站在你麵前被你罵作婊子人的是被你拋棄十幾年的親生女兒。
不是因為你的冷漠殘酷，我不會有一個淒淒慘慘的童年。
不是因為你的厚此薄彼，我不會被人當作柳伊綁架。
不是因為你的見死不救，我不會被綁匪性侵犯，堪堪逃過一死時又被流浪的江湖藝人拐賣，過了兩年多挨打受餓、沿街賣藝的日子，如果不是敏姨救了我，現在我大概早已被活活打死。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每每從噩夢中驚醒，想到發生的一切，氣血難平沒辦法入睡。本來我已經放下了，隻當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從沒有過這樣的父親。後半生不會再與你有任何交集。
我隻想盡我最大努力讓敏姨生活的好一點兒，但是老天突然將這樣一個機會擺在我麵前。我怎麽能不要？
柳世權，我就是要讓你們父女二人求之不得，即使我再不喜歡，宋太太的位子，我也會一直坐下去。